第52章 不可强求
清晨的空气还带着湿气。
菩提山下蜿蜒的山路旁，凌慕止与车夫道了别，带着景升与小瑶沿着蜿蜒的石阶山路往“护国寺”的方向走。
“小姐，您怎么突然就想到要到‘护国寺’来的呢？”
走到一半，小瑶停下来擦了一下前额的汗，还不忘给凌慕止递送帕子以及水囊。
凌慕止没有推脱。
停下了脚步，喝了几口水，重新把目光落在那打磨平整却仅能容两人并肩而行的蜿蜒山路上。
山路两边的树木与常见的高山密林不同。
也许是因为常年以来去“护国寺”的大多是达官贵人，所以山路两边树木的树干并不粗壮，连树冠枝叶也是稀稀落落的，难以藏人，倒是地上有不少定期从树上砍伐下来的枝丫。
景升警惕地探听着四周的动静。
山中看似宁静，实际却杂音无数，若真有什么事情，只怕在这种施展不开拳脚的地方他也是一筹莫展。
这么一想，他连忙上前提醒，“世子...夫人，咱们还是尽快上山吧。”
就在他暗自庆幸好险差点没把那个“爷”字说出口之际。
小瑶已经在一旁护崽子似的把凌慕止护在自己身后，“我家小姐还没嫁给你们世子呢，别乱叫。”
景升一噎，看了凌慕止一眼，只见后者微微摇头示意他别起争执。
到嘴边的话景升硬是咽了回去。
“好好好，不乱叫。”
小瑶这才心满意足地对李书音扬了扬眉，“小姐，咱们走。”
景升在后头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得，这小丫鬟估计是把他当成来监视“她家小姐”的人了。
...
护国寺后山。
“了觉大师，请。”
一株百年松树之下，凌璋把身前的松针茶轻轻往对面一推。
坐在他对面的人须眉皆白，头顶十二个戒疤，身穿蓝色僧衣，浑身散发着沉稳内敛气息。
面对凌璋推到面前的那一杯清茶，他只是阖眼双手合十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清风拂过，带来阵阵松香。
两人坐在松树之下，似是入定，又像是沉思。
过了好一会，那个被唤作“了觉大师”的和尚才声音和缓地开口道，“福祸相依，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不到最后一刻，是福是祸皆无定数。”
凌璋沉吟开口，“那人心中早已存有忌惮，我更不能随意轻举妄动。”
没头没尾的话，让后来者听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可是，了觉明白。
他没有给凌璋任何安抚的话，只是淡淡说了一句，“王爷，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何不静观其变？”
最好的安排？
听到了觉的话，凌璋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他何尝不是想要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之前了尘大师说过一线生机在“乾坤颠倒”之间。
他不明白所谓的乾坤颠倒到底暗喻什么，他只知道，此次回府，止儿的言行举止与以往大相径庭，即使不与他沟通交流，仅仅只是站在那里，都让他感觉到浑身不自在。
常年领兵的多疑性格，让他不得不怀疑如今在舜王府上的“止儿”到底是真还是假。
因此，才有了昨晚试探一事。
最起码，就态度而言，昨天晚上，他杀机起，对方还是没有半分想要害怕的样子...
深思熟虑后，他也只能按兵不动——就对方的态度而言，无非就是两个答案：对方是止儿，对方不是止儿。
若是前者，一切皆大欢喜，可是万一是后者...
他的急进反而容易打草惊蛇，把止儿置于险地...
凌璋越想心中越难以平静，连手中茶杯被捏碎了都不自知。
一声空灵悠扬的轻叹，如一块巨石落入暗流涌动的湖面，激起一大串浪花。
凌璋凌乱翻涌的思绪如同暗涌一般随着浪花的激荡而全部打散，最终归于平静...
躁动的心慢慢变得和缓下来。
“心魔。”
了觉双手合十的姿势没变，只道了一句“阿弥陀佛”以及说出了“心魔”二字。
凌璋放下了手中那只带有裂纹的茶杯，学着了觉那样双手合十，垂眸轻声道，“作为父亲，我只想让他全身而退，得以善终。”
也许，就是因为这一份执着，让他魔怔了而不自知。
他这辈子，无愧于天地，无愧于世间任何人，唯独对于止儿母子，有着极大的亏欠。
一串菩提佛珠轻轻落在他合十的双手之上。
随着佛珠落下的，还有一句“一切顺其自然，不可强求。”
等凌璋反应过来之时，了觉的身影早已远去。
“当真...不能强求了吗？”
他看着合十的双手上挂着的那一串菩提佛珠，目光久久难以移开。
...
“小姐，小姐，您等等奴婢。”
小瑶一路气喘吁吁地擦着汗，一路奋力想要追上已经落后了十几个阶级的两人。
凌慕止跟景升听到小瑶的声音，停下了脚步。
眼看小姑娘一路跑得满脸通红，脚步像是黏在了石阶上似的难以挪开。
景升好心提醒，“走这种山道必须要一鼓作气，走走停停，只会让腿部肌肉更加酸软。”
小瑶擦了擦前额的汗，对景升的话置若罔闻，满眼看到的只有景升对“她家小姐”几乎是“贴身保护”，不由得怒斥到，“男女授受不亲，你离我家小姐远一点。”
“小瑶，不得无礼。”
凌慕止终于还是看不下去小瑶对景升的态度了，带有情绪的开口唤了她一声。
语气泛着冷。
看到“自家小姐”似乎真的生气了，小瑶这才低下了头，委屈巴巴地道了一声“是”。
为了不让自家主子难做，景升十分大度地在地上捡了一根长约半丈的枝丫，转身往前走了几步，正要开口安抚小瑶...
“李小姐，没想到竟能在这里碰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