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好人
带着这些暂时无法完全消化的信息，在给屈平讲述捕猎梁渠的全过程时，胡边月甚至有些心不在焉。好在屈平听得很认真，偶尔有些含糊不清的、甚至前言不搭后语的地方，他都会打断仔细询问，也慢慢地借着回忆的过程，将胡边月的思绪拉回了正轨。
全过程中，只要是有关类兽的情报，屈平都事无巨细地记录进了那个半透明的仪器。
他告诉胡边月，这个东西是旧纪元的产物，原本是一种便携式人工智能操作平台，可以与人工智能进行沟通，并下达简单的指令；被他拿到之后，进行了改造，成了现在的“人工智能碎片收集图鉴”，并取了个名字叫“天问”。
就连上次关悦提到过的，已经变成了衍生蛇群、本体早就不复存在的腾蛇和肥遗，他也标记了许多东西，好像还有要找到关悦追问的意思。
直到屈平收起了“天问”，胡边月终于得到了把话题拉回来的机会，问道：“这些关于赛博京的信息，有哪些是可以让钱老板知道的？”
“关于你自己的秘密，最好一个字都别提，当然，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如果你撒谎
的技术足够好，什么赛博京、人工智能的东西，可以通通都不告诉她——不过这样的意义也不大，”屈平说着，“为了让她安排我接近你，我已经将某些情报作为报酬告诉她了；而且，竞争收集芯片碎片的事，在7号区的掌权者中应该是个心照不宣的秘密，以钱老板的手段，应该早就知道了。至于我来这里、甚至接近你的意图，有一个很好的解释。”
胡边月静静地等着下文。
屈平指了指他手中拿着的那个黑色密封袋，也就是先前所说的“可能关于薛行的线索”，说道：“直接说，我是冲着他们来的，大概更容易让人相信；而且，这样也不用担心暴露你自己。”
胡边月狐疑地打开了密封袋，里面装着的竟然是一块碎石头。
带着满头的雾水，胡边月小心翼翼地取出石头，借着旁边的灯光查看起来——其中有两面十分平整，看起来应该是某个转角位置的墙壁，碎裂之后产生的残片。
他的脑中不由得浮现出野丫头暴力拆门的画面，那时候，走廊两边的墙壁的确受到了严重的毁坏，掉出这种石块来并不稀奇。
这玩意儿
有什么特殊的？
他再次低头端详，手里的石头缓缓转动，直到某一个角度，他一下子停住了动作，连呼吸都为止一滞。
石块上，其中一个平整的面，有一道浅浅的痕迹，看起来应该是某个坚硬的物体在上面撞击后形成的，再加上无意的刮蹭，如果不是凑近了仔细看，还真的发现不了。
那痕迹，赫然是一道心电图的折线。
……
每个人的心电图形状都不一样，就算是同一个人，不同时刻的心电图形状也不一样。
但眼前的这一段图案形状，不论出现在哪里，代表的意思都只有一个。
跟小茹一样，胡边月没看过真正的海，却见识过深海广场不定期更换的模拟场景。几年前，那唯一一次刚好遇到的虚拟漩涡，令他印象深刻，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旁边人因为恐惧而发出的尖叫。
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仿佛又重新置身于那样的环境之中，就好像是脚下的平地突然变成了汪阳大海，正下方是一个飞速旋转着的漩涡，而自己却从高处不断下落，完全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他只能眼看着漩涡在视野中越变越大，飞溅的水花
几乎要喷到脸上，波浪的轰鸣声渐渐震耳欲聋，让自己失去了对周遭一切的感知……
他不是野丫头，在他的眼中，屈平并没有因为有文化、懂得多而拥有什么“滤镜”；相反，屈平说的东西越多、越详细，他的疑心也就随之越重。
可不论屈平是敌是友，口中说的东西到底是真是假，胡边月都可以确定一件事：自己已经陷入了某个未知的复杂阴谋之中，至于这个阴谋是针对他、针对某个势力还是针对整个7号区、乃至整个世界，都已经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薛行背后的势力，为了源模组融合而做出的实验，董氏的“暗人计划”，类似崔半鬼一样在7号区各方势力中潜藏的危险分子，再加上他一直没顾得上收拾的赌博庄家潘振，当然，还有乞活团……
不久之前，他还只是个普通的赏金猎人，若是按身价在“玫瑰碎片”里排个座次，他恐怕连前五十都进不去；但现在，这么多的不安定因素都与他扯上了关系，一环接着一换，完全没给他喘息反应的时间。
哪怕他对屈平心存戒备，可也不得不承认，屈平的话从逻辑上没有
漏洞，也的确能解答他对这世界的疑问。
巧合多了，就不是巧合了。
就像关悦带队全员潜入7号区，而偏偏就在之后，屈平拿出了这样的一块石头，说可能是薛行的线索。
那么，这还会是巧合吗？
“屈平先生，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胡边月认真地问道。
就算是为了换取关于梁渠的情报，面对着一穷二白的胡边月，见多识广的屈平只要随便抛出些好处，都足够了——赛博京的整个秘密，其价值远远超过了一只已经死了的梁渠。
“这些天，跟你们一起追查张朋飞，我可不是只顾着出谋划策的。”屈平微微笑了起来，“不论你信不信我，至少现在，我相信，这种未知数太多的芯片留在你身上，远比落入其他人手里要好。”
“你是想说，我是个好人？”胡边月想起了屈平之前说的话。
“那倒未必。不过，一个人能让妹妹那么信赖、能有燕小姐那样的朋友、甚至能让乞活团的人出生入死地帮忙，起码不会太坏。至于真正的好人，这世界上有一个就够了。”屈平的神情有些惆怅，“好人没那么容易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