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四肢
燕然的情绪仍旧有些游离，她出神了半晌，突然意识到岑寅没了声音，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啊？你说什么？四肢？”
她抬起腿，低头仔细看了一番，问道：“有什么不对劲吗？”
在战斗中受损的左腿，被她维修之后，现在勉强能用，只是无法承受太过剧烈的运动负荷。至于左手，因为她要开车，所以暂时从橘子那里把左臂给借来了，虽然用着不太习惯，但起码不会耽误驾驶。
等她撞上了岑寅的目光，这才真正明白过来，恍然大悟道：“哦哦哦！你是问它们怎么从真的变成了假的是吧？”
岑寅点了点头。
“没什么大不了的，”燕然不以为意地轻轻摆了摆手，又吹了吹手中的杯子，灌下一口热水，发出“哈”地一声，说道，“真的胳膊和腿都坏了呗！”
“是受了很严重的伤？”岑寅问道，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跟胡边月有关？”
“嗯？”
燕然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浮现出一丝促狭的神情：“你这家伙怎么突然这么有好奇心了？”
不过，她并没有等待岑寅的反应，就直接说出了真相：“你别听小胡子的，他总爱小题大做——其实就
是因为他被人家给算计了，我们俩去算账，结果没打过人家。”
面对岑寅变得更加困惑的眼神，被夜风给彻底吹清醒了的燕然似乎格外有耐心。她左右看了看，找到了一块用来压帐篷的大石头，自己先坐了上去，然后伸手在旁边拍了拍。
岑寅表现得有些犹豫，似乎不确定对方是在邀请自己，再三思量之后，才在旁边一起坐下。
只听燕然问道：“你也是土生土长的7号区公民？”
“嗯。”
“你去过安全区四街区以外的地方吗？”
岑寅面露疑惑，摇了摇头：“没有。”
“整个7号区，不论是东西南北哪个方向，只要走到第四街区以外，都是一个德行。”燕然伸了个懒腰，脸上浮现出几分回忆的神情，说道，“拳头硬的人，说话才算数。”
……
“小胡子算是比较能打的，但是以前他脑子不怎么好使，为了挣钱，没少被人骗；上当之后呢，就只知道生闷气，全靠我聪明，把骗他的人给揪出来——不过大家都是穷鬼，要钱是要不回来的，只能把骗子收拾一顿，出出气。”
燕然抬头看着天，那些闪烁的星光仿佛连成了线，在她的眼底投射下了一张明亮的
7号区地图。
“后来有一次，别人在骗他的时候有破绽，被我和他发现了，我们就琢磨着将计就计，狠狠地给对方上一课。没想到，那破绽是对方故意留下的，是为了让我们跟另一波人打起来，他们好趁机捞好处。对面人多，我们没打过。”燕然说着，拍了拍自己的右腿，“原本伤得不算太重，但是没处理好，感染了一种很麻烦的病毒，只能把它给换了。”
“借刀杀人。”岑寅小声说道，语气有些沉重。
“没错，跟姓汪的玩一样的手段。”燕然点头肯定着，然后突然一拳捶在石头上，“难怪我看这姓汪的那么不顺眼呢！”
话音未落，她又“唉哟”了一声，低头仔细盯着自己的左手：“差点忘了，这是橘子的手来着！可别给她砸坏了！”
岑寅的目光也跟着落在了她的左手上。
燕然看在眼中，没怎么犹豫就接着介绍起来：“喏，左边这条胳膊，还有左腿，都是因为那帮熊孩子。一次是有人欺负他们，我去护着；还有一次是为了弄一笔钱，给他们买吃的，总之都是打架打的。打坏了，就换呗！”
岑寅又看向了她一直没提到的、正端着水杯的右手。
燕然
也不遮掩，大.大咧咧地说道：“哦，剩下这个不是因为打架。这个是……差不多三年之前吧，反正小胡子还没开始打猎呢！当时安全区里，有个地下诊所，不知道里面的医生是要做研究还是给什么人做移植，一定要原生肢体。我当时琢磨着，反正都已经一身的机械零件了，也不差这一条胳膊，就直接去那诊所拿胳膊换钱了——不过那个医生的水平是真不行，给我接的临时义肢质量差到离谱。”
……
岑寅有些懵了：“你……把手臂卖了多少钱？”
“五万，外加那条劣质的机械手臂。”燕然说着，低头在自己的右臂上敲了敲，然后指着其中一个零件说道，“不过也不算是完全不能用，你看，这个零件就是我从那条旧手臂上拆下来的。”
岑寅呆住了。
作为一名顶尖的黑客，他可以为了达成某种目的，利用网络将自己伪装成幽灵，游走于阴暗之中；他也可以为了调查父亲的死因，参与从未接触过的类兽捕猎，孤身去陌生的安全区卧底。
现在，他还见过了问天的成员为了信仰而慷慨牺牲，又或者是像美食小队那样为了生存、或者说为了同伴的生存而选择自己
赴死。
但是，他无法想象，一个人会为了钱，将自己的健康肢体卸下来卖掉。
而且只卖了五万。
这甚至还不够他当初邀请胡边月出猎一次的报酬——当然，这报酬其实是冲着豹哥给的，在不知道赛博京芯片的人眼中，胡边月的本事最多只能值一半价钱。
岑寅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虽然他很早就与父母分开了，但在他的成长轨迹中，并没有接触过燕然所描绘的世界。
“那你现在这条手臂，用了多少钱？”岑寅追问道。
“没花钱啊！”燕然将杯子里剩下的水一饮而尽，十分得意地说道，“这所有的零件都是我从各种报废机械上拆下来的——喂，你这眼神什么意思，不信？好吧，也有的是我从仇人那抢来的武器上拆的，总之全都没花钱。然后自己再七七八八地拼一拼……中间还经过了几次改造升级……唔，要是真算价格的话，现在这条手臂用的东西，差不多能值一万吧？”
一万？
岑寅眼睛都瞪圆了，别说是在物资稀缺的荒野上，就算是在安全区里面，这个价格最多也就能买一只快要报废的机械手。燕然在机械方面的动手能力，简直是刷新了岑寅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