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地牢制造者
夏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和随行的使者们已经被扔进蚩尤部落的地牢中。这里到处是干枯的血液，墙壁上爬满青苔。
地牢里阴暗潮湿、臭气熏天，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硫磺味儿。在他们眼前，摆放着数十个用石头垒成的小台子，每个小台子上都捆绑着几人。
其中一人穿着一身破旧不堪的衣服，蓬松肮脏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两侧，她的脸颊瘦削得凹陷下去，嘴唇干裂出皮，手脚也被铁链锁住，整个人像是一具骷髅。
夏桑从没见过如此惨烈的画面，心里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这时候，那个女孩缓慢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灰尘、皱巴巴的脸，看起来就好像是被风吹雨打的老树皮，又丑又恶心！但最令人震惊的，还是她的眼睛。
黑漆漆的瞳孔里倒映着夏桑等人的模样，她的嘴角勾勒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这一刻，夏桑有种自己被死神盯上的感觉。
“你是谁？”他颤抖着问道，想要靠近，却发现双腿软弱无力，只能勉强站稳身体。
女孩咧开苍白的牙齿，声音沙哑而低沉：“我叫小东西，无名大人赐给我的名字。。”
这名字……好古怪！
她用沙哑粗粝的声音唱起了童谣：“夏天的夜晚，黑压压，圆之夜……鬼门大开……，乌拉拉........血哗哗，石碑倒下.......”
歌词晦涩难懂，让人听得云山雾绕。夏桑虽然听不明白，可直觉告诉他，这个女孩绝对身怀什么秘密！
夏桑的心跳骤停，呼吸困难。他试图挣脱束缚，却根本做不到，因为那些铁链紧紧缠绕在他四肢上，把他固定在原位。
这时，夏桑才注意到，地牢内有三个人，除了那个被称作“小东西”的女孩，另外两人一男一女。男的是使者团的副统领，他们都受了伤，一动不敢动。
而他旁边的那个女孩，竟然是曾经被阿九挟持的少女！
和女扮男装的少女比起来，那个自称自己叫做“小东西”的人，却明显多了一个喉结！
这女孩分明是个少年！可他明明听见的是女音！
如此雌雄莫辨的嗓音，简直匪夷所思。
夏桑顿觉不妙，他试探着小声呼唤道：“副统领……副统领您怎么了？”
“别叫他！”小东西冷冰冰说道，“他已经死了，而且马上就会变成鬼奴！”
话音未落，副统领便猛然睁开眼，他浑浊的双目中闪烁着凶光，朝着夏桑扑了过来！他抓住夏桑，张口咬向夏桑的脖颈——
夏桑猝不及防，只感觉脖颈传来一阵剧痛！
他瞪大眼睛，喉咙间挤出嗬嗬的嘶吼声。
夏桑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着，眼珠泛红，表情痛苦至极。
旁边，小东西冷漠地望着他，眼底没有丝毫怜悯。
副统领疯狂吮吸他的鲜血，像是饿极的野兽，很快，他就因为摄入了过量的鲜血而膨胀起来。
副统领吸够了鲜血，将他扔到一边，再度走向另一边。
夏桑忍着疼痛，艰难地挪动身体，往后退。
小东西的视线扫了过来，夏桑立即闭上眼睛，装作昏迷的样子。果然，他看到小东西走到了另一具尸体旁。少年轻哼了一声，心中稍安。
小东西蹲下/身，伸出手掌贴在尸体额头上，嘴里喃喃念叨着咒语，不多久，副统领忽然发出一声尖利的怒嚎：“啊啊啊——”
他像一条蛇一般扭曲痉挛，接着化作一滩肉酱，消失得无影无踪。
夏桑仍然躺在地上装晕。过了许久，他确认那个东西已经离开，这才缓缓坐起来。
“副统领……副统领……”夏桑连忙喊道。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他。
“该死，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夏桑心急如焚。
这时，他突然注意到地面有些黏糊，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刚才那个副统领吐出的腐肉，散发出恶臭。夏桑捂住鼻子，屏住呼吸，飞速跑到另一边。
“&*%……&￥%#…………”
夏桑被吓得一哆嗦。他听不清楚对方说了什么，隐约听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单词，似乎在骂什么事情。
这时，那个男孩走了过来。
他拿掉夏桑蒙在头上的布巾，用一种奇怪的语调说：“闭上眼睛，别看……”
他听见那少年轻柔安抚的话语。
夏桑茫然扭过头，看见那个男孩正站在距离他七八步远的地方，他的眼睛依旧是那样冰冷，毫无波澜。
“别怕，你不会死的。”他说着，伸出一条纤细修长的手臂，抓住夏桑的胳膊，猛地将他拽到自己跟前，凑近耳朵，用极低微的嗓音说：“等你活够了，再变成这样也不迟......”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夏桑百思不解，他刚转回头，却猛地愣住了。
在地牢深处的尽头，矗立着一尊庞大的雕塑。它高达五米，浑身笼罩在黑色的斗篷里，背后展开宽大的羽翼，遮蔽了大半边天空。它通体漆黑，唯独眉心有一点殷红色，仿佛燃烧的火焰，透着邪魅与妖冶。雕塑的右手握着一柄巨斧，左手抓住一条粗壮的绳索，绳索延伸至地牢的另一端。
雕塑的面目模糊不清，唯独眼眶中跳跃着幽蓝色的火苗，诡谲而凶残。
当夏桑看向这尊雕像的同时，那火焰似乎变得更加鲜艳欲滴，熊熊燃烧，将漆黑的地牢照亮。
他忽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错觉，就好像这座雕塑正在凝视着他。这一切太不真实了，他甚至产生了幻觉，以为那雕塑会冲出地牢，杀光地牢里所有的人！
那种刺骨的寒意再次涌上他的脊背，夏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拼命摇晃脑袋，想把这荒谬的念头甩掉。然而，那股冷意并未消退，而且越来越强烈，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就在这时，他听见耳边传来蛊惑的声音，那声音似乎很近，又似乎很遥远，想引诱人沉醉在这魔音中：“过来吧，到我这边来，我带你走向极乐……”
夏桑的身体渐渐僵硬，眼神也逐渐涣散。
忽然间，那道声音消失了。紧接着，他听到身边的人喊自己的名字：“夏桑！醒醒！夏桑，快醒醒！”
这个声音是——他的妹妹，小七！
夏桑猛地睁开眼睛。妹妹焦急地看着他，关切说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找巫师医治吧。”
巫师医治……夏桑记起昏迷前那可怕的一幕——少年口中喃喃低语，周围的黑影朝他聚集，将他包裹在其中！
那时，少年的眼睛也跟着变成了红色！
难道他真的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吗？可他刚才分明还活蹦乱跳，精神奕奕。
“你刚刚在发呆？”
夏桑猛然回忆起昏睡前的事，顿时吓得汗毛竖起。他努力平复紊乱的呼吸，对妹妹说：“我没事，谢谢你。”
妹妹一脸担忧地说：“如果你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夏桑心底微暖，他想了想，决定把他昏迷前发生的事告诉她。
夏桑把刚才的遭遇详细说了一遍，他认为小七也该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然而，小七却一脸茫然：“夏桑哥你在说什么？”
“什么？”夏桑怔住了。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小七肯定地说，“你刚进来就晕倒了，可吓坏我们了。”
夏桑仍不相信他，仔细观察小七的表情，确认没有撒谎后，他便收起戒备，轻声说：“我知道了。”
小七狐疑地看着他，似乎在考虑他话中的真假。片刻后，她点了点头，安慰他说：“你别害怕，就算你精神出问题了，我们也不会抛弃任何一个兄弟姐妹。”
难道一切都是自己做的梦吗？还是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也只是个梦呢？
夏桑陷入沉默。
小七拍拍他肩膀：“别胡思乱想了，先休息吧。”
夏桑抬眸，正对上妹妹温和的笑容。
妹妹虽然比他小两岁，但是从小聪慧机灵，总能给人温暖的力量。
夏桑微笑道谢，躺了下去，闭上眼睛，还能见到她真的是太好了。
阳光洒满大地，温暖而明媚。在屋外忙碌着的妹妹也显得那么可爱亲切，让人充满希冀，仿佛能看到美好的未来。
他感受着阳光穿透窗纱射在脸颊上，鼻翼嗅闻着泥土芬芳的气息，他感受到一阵凉爽的风袭来，吹在他的脸颊上。
夏桑缓慢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触碰到了一片冰凉，原来他已经泪湿枕巾。
恍惚中，他感受到妹妹端着药碗靠近了，她坐在床边，轻唤着他的名字，声音柔柔软软的，带着一丝娇憨。
“夏桑哥，你怎么整天都是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就像睡不够的小懒猪一样。起来啦，这是你要喝的药。不要皱眉啦，要一口气喝完哦。”
他张了张嘴巴，想要说什么，喉咙却干涩得厉害，根本发不出声音。
药汤顺着唇角滑落，苦味蔓延全身，令人窒息。
妹妹惊讶地说：“怎么办，药撒了？我再去盛一碗。”
夏桑的心绪变换莫测，他看着他的妹妹小七，喃喃道：“难道这就是我最渴望的事？”
小七在生那场几乎夺走她生命的重病之前，一直是个普通且健康的女孩子。她每天早晨起来，会帮父母干些农活，晚饭后会去河边洗衣裳，捡拾柴火。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她犹如百灵鸟一般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每当这个时候，夏桑总喜欢待在她的身旁，静静聆听她的话语，然后看她露出傻兮兮的笑容。
他喜欢看她开怀畅饮、放声歌唱，看她在草地上奔跑打闹；她喜欢站在树荫下，仰着脖颈眺望天空，享受着灿烂星空带来的宁静和美好。
夏桑深切地爱着这个妹妹，永远陪伴在她身旁。
因为她像一束纯净明媚的阳光，驱散世界上的阴霾，灿烂得令人移不开眼睛。
他希望妹妹永远像现在这样，纯粹善良，充满活力。
他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守护好妹妹，让她永远保持这份单纯美丽。
可是，这份单纯美丽终究还是破碎了，一切都改变了。
妹妹突然倒在地上，抽搐痉挛，夏桑抱着她不断哭喊：“小七！小七你别吓我！”可是小七毫无反应，连眼皮都不动弹一下，像是死亡了。
她是被人谋害的，害她的人用某种阴毒的方式，逐渐剥离了小七的魂魄。
这个可怕的结论令夏桑恐慌极了，妹妹是他在世界上仅剩的亲人。如果小七没了，他就彻底孤家寡人了，连亲人都丢了……
在父母离世之后，他孤单一人，每天靠打工度日，艰辛、困难、压抑。夏桑看着妹妹一天天瘦弱下去，内疚得夜不能寐。
“夏桑哥！你怎么了？”
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他的名字，夏桑挣扎着抬头，看到妹妹站在门槛前，正担忧地看着他。
小七松了口气：“没事就好。刚才我去给你盛药，听到你的叫喊声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我刚刚有发出声音吗......奇怪，记不清了，可能有吧......”夏桑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夏桑哥，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又是对我说一些胡话，又是乱喊乱叫的......”
“可能因为噩梦实在太可怕了吧......”夏桑随口敷衍，然后转移话题说道，“小七你的病已经好了吗？”
“早就好了啊。”妹妹眨眨眼睛说道，“我觉得身体特别舒服，一点儿痛楚都没有。”
“真的吗？那就太好了。”夏桑欣慰地笑了。
小七说：“对了，夏桑哥，你不是说要教我写字吗？趁这会儿有功夫，快拿过来吧。”
夏桑愣了愣，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很久都没跟小七好好说过话了。
他叹了口气，说：“等会儿再练习写字吧，现在太累了。”
“可是......”
“小七。”
他伸手抚上妹妹白皙的脸庞，温柔地说，“小七，不管怎么样，哥哥一定会保护你的。”
妹妹笑靥如花，握住他的手，坚定地说：“我相信哥哥！我们一辈子在一起，谁都别想分开我们。”
“好。”
如今，他看到妹妹脸上露出纯洁幸福的微笑，他的心也随之宁静。他想，如果他死在了这里，也心甘情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