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黑医
寨子西边有一座独立的房屋，没有院子，却是少有的用砖石搭建的，很是醒目。
这就是寨子里唯一的诊所。
没错，这废土上的破落寨子里也是有诊所的，至于普通的寨民能不能看得起病就另说。
凌霄有时候觉得当医生挺好的，尤其是这寨子里唯一的医生，没人会真的去得罪，因为谁也保不准自己哪天就需要人家救命。
迈步进入诊所屋子，一股浓烈化不开的中草药味迎面扑来，那味道大得差点给凌霄熏了个跟头。
屋内陈设比较简单，两张紧挨着的病床，靠墙是一排装中药的抽屉柜，柜前一张长桌，桌前坐着一位穿白褂子戴眼镜的青年，面庞白净，斯斯文文，岁数比凌霄大不了几岁，手里正拿着一本医书目不转睛地看着。
“姜医生，这是前两次欠你的诊费。”
凌霄将钱放在桌子上，他这次来就是还账来的。
“这些不够！”
只见姜白翻书动作都没停，眼皮也没抬一下，平淡地说道，声音好似一潭死水。
凌霄一愣，随即就明白过来，杨叔在诊所看病，欠了好几次的诊费和药钱、
姜医生能让他欠着，已经是宅心仁厚，要知道这年头，人命根本就不值钱，谁知道你哪天就挂了，还能让你欠账？
这是在要补偿呢吧？
凌霄面色平静，但却忍着心疼，又抽出两张百元大钞，放在桌子上。
这是内城灾变后新发行的货币，面额和以前一样，但是购买力却略微提高。
姜医生这才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钱，冷声道：
“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蠢，就你家那老头子的病，尘肺加上肺炎，在这废土上就相当于半步迈入棺材的人了，回家等死就行，还治什么治啊？浪费钱！”
凌霄愣愣地没说话，他打心眼里其实是很感激这姜医生的，他清楚地知道能在这乱世，可以给你赊账看病的医生，你说他心坏又能坏到哪去呢？
即便寨子里有人说他是黑医，凌霄大概是不信的。
杨梦华曾经给凌霄吹过“枕边风”，说那姜医生见死不救。
有人见到个妇人跪在他诊所外一夜，头都磕出血来，直到自己丈夫尸体凉透了，他都没开门出来看一眼这病人。
凌霄后来还特意打听杨梦华说的那件事，只不过和杨梦华说的完全不是一个版本。
那妇人老公，听说隔壁媳妇的丈夫死在矿上。
当天夜里就摸进人家的窝棚去想强奸人家，还将仅有的财物搜刮一空。
被那媳妇藏在身下的剪刀一下子戳进了腹部，肠子都给捅出来了。
见凌霄没说话，却一直盯着自己的手在看，像出神了般，姜白有些恼怒：
你瞅什么呢？”
“啊！”凌霄这才回过神来，讪笑道：
“没什么，听说您以前是个很厉害的医生，所以瞧瞧您手，他们说厉害医生拿手术刀的手都保护得很好，还每天都擦护手霜呢。”
凌霄低头看了看自己伤痕累累的手，此时的左手虎口还包裹着带血的破布条，他有些羡慕的说道：
“现在一看果然是真的。”
只见姜白的一双手，干净白皙，指甲剪得整整齐齐，与凌霄的手形成鲜明对比。
而且这在废土之上，大家天天蓬头垢面生活的人中，也确实独树一帜了。
姜白也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眼神黯然那么一刹，摇摇头：“可惜这双手了啊，以后再也没机会拿手术刀了。”
看出了姜医生兴致不高，凌霄连忙岔开话题：
“对了，姜医生，我家杨叔这病真的没得救了吗？您再给想想办法吧”
回到自己专业的问题上，姜白又恢复那种冷淡的样子：
“没得救，这病在大灾难前根本就不算什么，但是放在现在，缺医少药的，我一个西医，没了仪器和药物，相当于自断双臂，最后只能去学学中医，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凌霄听出了姜医生话中的无奈，甚至有一点自暴自弃，现在的合成药物太紧缺。
反而因为莫名原因动植物变异，中草药反而要比以前好找些，药性还大大增加，但是姜白对中医连个半吊子都算不上，还在学习中。
凌霄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但还是怀着哪怕有万一的希望。
“对了，还有！下个月中旬那几天，你不用来找我，那几天我不在。”
“您有事？”
“内城每半年一次的开荒又要开始了，城里的医生紧张，我接到通知这次要随军出行，估计要十天半个月不在，到时候你家那老头子要是出了啥事，你也不用来找我，自己看着办吧。”
开荒是内城半年一次的野外探索行动。
届时城内军队会出动，目的是肃清周围的爬行种和强大些的野兽，建立安全区。
探索出城的道路，毕竟一座城池想要维持下去，必须要和外界有沟通交流，不能真当一座“孤岛”。
每次探索回来，军队会拉回来一些特殊的动植物。
但大都是尸体和标本，听说是内城的研究所需要研究样本。
他们在探索灾变后，动植物为什么会变异，爬行种又是哪来的？
凌霄对这些其实并不太关心，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凌霄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小包茶叶放在桌子上。
这是他私自，从老李头那儿扣下的一小包。
“这是什么？”姜白皱起眉头。
凌霄笑着说道：
“茶叶，下午的时候找到的，您尝尝……”
凌霄语气恭敬，称呼都换成了您，这是他真心感谢。
姜白摆摆手：
“拿走！拿走！”，他指了指身后装中药的抽屉柜，
“我要想喝，随便找点中草药泡水一样的，根本用不上这玩意，拿走吧！”
凌霄抹了抹鼻子，没接话茬。突然好奇地问道"听说您以前在城内，睡了谁家的姑娘，才被撵出……"
还没等凌霄说完，几包中药草裹好的纸包就飞了过来，将凌霄狼狈地砸出了门。
“滚滚滚……少特么跟我提这些。这是你家老爷子的草药，煎服用法和上次一样……赶紧滚”姜白突然间暴躁起来，但那包茶叶却没有被扔出来。
凌霄捡起了地上的药包，狼狈地跑开了，但是脸上却挂着笑意。
他在这草药中发现了一包“金疮药”！
这姜医生看似刀子嘴，其实人还是不错的，下个疗程的药原来早就准备好了，刚才说钱不够，多要的也是这次疗程的钱。
而自己呢送了他一包茶叶，他反手就扔给自己一包金疮药，明显也是看到了自己手上的伤口。
凌霄笑着吧嗒吧嗒嘴，嘴硬心软，死要面子的一个人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