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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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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州城中,太守府上,徐义崇身着深绯色的官服坐在上首,虽年逾不惑,可身形依旧挺拔清癯。他眸色讳莫如深地看着站在堂下一派坦然的屠维。

徐夫人见到了春溪和昏迷着的刘妈妈后,便急急来到前厅,她刚想问什么,可徐义崇却冲她暗暗摇了摇头。

徐义崇道:“今日之事便有劳姑娘跑一趟了。”

屠维神色没有一丝改变,她语气淡漠:“侯爷吩咐之事,我等不敢怠慢。徐大人客气了。”

徐义崇也不在意,只是说道:“只是今日之事,关乎小女名声,还望姑娘与侯爷说一说,莫要将此事传出去了。”

屠维没有应承,她道:“侯爷稍后便会送徐姑娘回府,相关之事,徐大人直接与侯爷商谈便是。”

徐义崇抿了抿唇,屠维抱拳拜别了徐义崇,审讯之事虽有柔兆负责,可她属实不放心谢斐身边只有阏逢那不顶事的。

徐义崇望着她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

“夫君,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那人究竟是谁?作何要将琬琬单独留下?”徐夫人拧着眉问道,“夫君又为何对来人如此客气?”

“方才那位姑娘便是长平侯手下天干十人中屠维。”徐义崇道,“前段时日,琬琬从遥珈山上救下的年轻人便是长平侯谢斐。”

谢斐受泰宁帝密诏回长安本就是秘事,徐义崇虽知道些许内情,却也不敢将此事告知徐夫人。

“便是都督东北四州军事的镇北将军?”徐夫人愣了愣,她知晓徐琬琬前些日子救了一个年轻男子,却未曾想到那人大有来历,“可他将琬琬留下又是何意?他……”

徐夫人欲言又止,神色之中是止不住的担忧。她在来之前便已问过刘妈妈,自然知晓徐琬琬虽救了谢斐,却与他未见过几面,算不得相熟。她实在想不出他二人能有什么话说。

徐义崇皱了皱眉:“长平侯虽行事或有乖张之处,但也是西征乌桓、东定东胡的少年英雄。他不会为难琬琬一个女儿家的。”

他见徐夫人眉间凝着郁色,不觉柔和的声线轻声安慰道:“夫人莫要担忧,琬琬怎么说也是救了长平侯,于情于理,长平侯也不会对琬琬怎么样的。”

徐琬琬在遥珈山上救下的每一个人,他事后都探查过底细的,谢斐也不例外,在知晓他身份后,徐义崇便给泰宁帝去了密信,将谢斐在并州遇袭中毒之事悉数呈上。

只是徐义崇没有想到,泰宁帝给他的密诏却是要他当作不知。

徐夫人轻叹:“如此也只好等琬琬回来再作细问了。”

她似是想到什么,双瞳剪水,目露隐忧。

“长平侯在并州两度遇袭之事,夫君可会受到牵连?”

徐义崇毕竟是并州太守,谢斐又两次在并州出事,徐夫人心中自是放心不下。

“长平侯遇刺也并非一次两次了。背后究竟是何人作怪,想来长平侯也好,陛下也罢,心中都是清楚的。”徐义崇道,“只是并州境内竟突然涌现这么多刺客死士,确实也是我之治理不严。”

他上前揽住徐夫人宽慰道:“夫人莫要多想了。此事陛下若要追责,也不会拿我开刀。”

徐夫人忧心忡忡点了点头。

徐义崇道:“今日之事到底不好外传,长平侯手下的人我们虽不好插手,可琬琬身边之人该敲打还是要敲打。”

徐夫人回道:“此事我来时便已告诫了刘妈妈三人,他们都是懂规矩的,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徐义崇听罢便只道:“如此便好。”

他同徐夫人在府中等到日落西山,他候在门口的心腹方才前来禀告,道是徐琬琬回来。

二人急急出门相迎,徐夫人便见自家女儿从一辆青布马车中下来,玄衣黑甲的年轻人伸手想扶,她家琬琬只作没瞧见,自顾自跳下马车。

那凤眸的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不虞,他低声似是与她家琬琬说了一句,惹得她家琬琬恼怒似的瞪了他一眼。

徐夫人与徐义崇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几分担忧。

“母亲。”徐琬琬望见已经到了门口的徐义崇夫妇,她撇下谢斐便提着裙摆跑到了徐夫人身边,保住了徐夫人的胳膊,尔后又乖乖冲着徐义崇行了一礼,“父亲。”

徐义崇颔了颔首,同徐夫人道:“夫人带琬琬先回去梳洗罢。”

徐夫人点了点头,遥遥朝着谢斐一拜,便带着徐琬琬离开了。

谢斐望了一眼徐琬琬毫无留恋的背影,神色状似淡漠。

徐义崇语毕便撩袍下了台阶来到谢斐面前,他抱拳作揖行礼后,便迎着谢斐去了前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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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徐夫人望着梳洗过后的徐琬琬,神色免不了心疼。

“刘妈妈回来与我说你们遇上了刺客,可是将我吓我了。”徐夫人拉着徐琬琬的手不愿放开,“你也真是胆大,他们刀枪剑雨的,你也敢上前。你若是……可要我和你父亲怎么办?”

徐琬琬乖乖坐在徐夫人身边,安静地听着她的话。

房中只余母女二人,徐夫人定定看着徐琬琬,她开口问道:“琬琬,你如实与娘说,你与那长平侯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他作何独留你下来?他与你说了什么?”

徐琬琬无奈地望着徐夫人:“母亲一下问这么多,要我先答哪个好?”她虽在回来的路上便知晓她父亲母亲必定会问及此事,她亦是想好了如何作答。

只是想着谢斐在她下马车时与她说得那句“来日方长”,徐琬琬便不觉咬紧了后槽牙。前世她与谢斐的一切,于今生的谢斐而言,是未曾发生的梦境,她不知谢斐为何要这般耿耿于怀。

徐夫人淡淡瞟了她一眼:“那便一个个答,不许搪塞。”

徐琬琬正了正神色:“其实是母亲想多了,我与长平侯之间什么事儿也没有。他方才将我单独留下,只是将他的身份告知于我。想是有意告诫我管住口舌,莫要将不该说的说出去。”

她心中清楚,梦中之事虚无缥缈,谢斐不至于将那些说出去。

徐夫人面上带着怀疑,她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家女儿,见她一副坦然的模样,凝了凝眉:“只是如此?”

徐琬琬坚定地点了点头:“只是如此。不然母亲以为如何?”

徐夫人似是松了口气,“我还当你与那长平侯……”她话语顿了顿,这一下午她一边干等着女儿回府,一边胡思乱想她家琬琬莫不是与那谢斐有了儿女私情。

徐琬琬暗暗低了低头,她只是猜到了徐夫人说了一半的话后边想说什么。

只是徐夫人还有些不放心,她转而道:“琬琬,那长平侯龙章凤姿、丰标不凡,陛下亦言他生而显荣,你虽救了她,可有些心思是万万要不得的。”

她紧攥着徐琬琬的手,温和的声音中满是告诫。

徐琬琬怔了怔,她郑重其事地对徐夫人道:“母亲放心,女儿对长平侯不敢有一丝挟恩图报之心,更不敢有一丝高攀之心。”

徐夫人见徐琬琬面色没有一丝勉强,她才放下心来。

她抬手揉了揉女儿毛绒绒的脑袋,这才记起来问道:“你今日匆匆回府,也不曾派人来说一声,可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徐琬琬轻声道:“女儿无意中知晓了些事儿,觉得此事不该瞒着父亲、母亲。”

徐夫人纳罕地看着她,疑惑“哦”了一声,她问道:“是何事让你这般着急?”

徐琬琬将秋池之事尽数告知了徐夫人,也将她对周珉与秋池之事的猜测告诉了徐夫人。

徐夫人神色喜怒莫辨,声音中带着几分冷意:“此事你父亲早有定断,事情都过去几个月了,你怎突然想起此事?可是春溪那丫头在你面前搬弄?”

纵然她平日里对着底下的人甚是宽厚,可若是事关徐婉婉,她便下意识将事儿归咎到底下丫鬟头上。

“母亲!”徐琬琬凝着眉,“是我逼问,春溪才将秋池的事告知于我,也是我让她去探查此事,是我猜测秋池腹中孩子是那周解元的。这与春溪有何关系?”

徐夫人望着她:“前些时日你找我要伺候的丫鬟,原是为了此事?”她虽是疑问的语调,可神色却是十分笃定。

徐琬琬没有隐瞒地点了点头,她直直望着徐夫人。

徐夫人拍了拍她的脑袋:“你那些猜测都是没有证据的。秋池自己无意追究,你还想强帮她冲着那周灵枢讨公道不成?”

早在徐琬琬将秋池之事和盘托出时,她心中便有了计较。

徐琬琬道:“母亲误会了。父亲与兄长对那周解元甚是看重。而我将此事告知母亲,只是想说,如若秋池与周解元之事是真,便可见那周解元绝非良善,其心思之深沉诡谲叫人心惊。”

她说着小心得看了看徐夫人,只见徐夫人微微皱眉,似在想些什么。

“母亲……”徐琬琬还想说些什么。

徐夫人低头看了看她,只是说道:“此事你便莫要再管。我与你父亲会探查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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