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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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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疏将握在手中卷起来的纸轻轻放在方由汜的书案上,微微躬身,扬起声音说道:“方由汜,我甚是钟意你,这乃是我昨日为你写好的诗。”

学房内顿时安静下来,虽并未围过来,但眼神皆似有似无地飘了过来。

程岱渊安然坐着,闻言面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方由汜只觉一股灼热的气自丹田发散开来,通脚底,冲颅顶,似是想从身体中逃脱出来。周围的人,面前的书卷,甚至身旁站着的沈云疏,他好似都看不见,只有些呆滞地坐着,几息之后才回过神来。

转过头看向沈云疏,她的眼睛里满是调侃的笑意,并非出自真心的话她便如此轻而易举地脱口而出,方由汜一时之间竟不知为何有些酸涩。

沈云疏低头一笑,如此好戏便开始了。转过身回自己的书案前坐了下来,堪堪坐定,韩清与谢驰衍便出现在了案前。

谢驰衍率先开口问道:“莫非你所说的得罪便是这种得罪?”又不解地开口:“你分明并非钟意于他,为何这般?”

未等沈云疏回答,韩清便开口:“她为何并非钟意方由汜,或许她甚是钟意。”

谢驰衍开口辩解道:“他们向来针锋相对,次次不欢而散,如此这般又要如何钟意?”

韩清不以为然地回答:“或许她偏偏对处处针对她之人情有独钟呢,若是人人皆追捧于她,方由汜是唯一这般待她之人,她反而更欣赏呢?”

或许这世间确有这般偏偏钟情处处针对她之人,然定非自己,沈云疏与谢驰衍相顾无言,莫名有些钦佩韩清的少女心思,她合该去写话本子,或许会有人热衷此类话本子。

沈云疏开口道:“若是往纨绔上靠得更近些,只是游手好闲,再惹点无伤大雅的是非,也并非不可回头,若日日追着个偏偏看不上自己人嘘寒问暖抒发情意,应当更令人不齿吧。”

况且既方由汜乃是人人不可小觑之人,那拉他做挡箭牌当属上策,总有人会因种种原因有所权衡,即便是因自己追在方由汜身后的行径令人不齿而远离,也好过落入陷阱而不自知。

散学之时御风早早便驾着马车等在书院门前,方由汜头也不回往马车走去,沈云疏站在不远处望着方由汜的背影,添上一把火的兴致空前得高,拔高声音打趣道:“方由汜,我昨日思你如狂不曾好眠,你为何如此狠心不送我一程?”

方由汜头也不回,径直坐进马车吩咐御风驾车,独留御风在马车外望着沈云疏,一双眼瞪得溜圆。

沈云疏还未进府便在门前看见了王安川,他拢着袖子恭顺地站在府前,并不命人通报,只站在那处,好似一派等候友人的自得。

他如今看来倒是个趣人,官大一级压死人,成国公与郑太尉皆不是好相与的,他倒是有眼色得很,父亲不在府上,他便是时不时来府上拜望一二,作为小辈也只得笑脸相迎。

见沈云疏回来,王安川立时迎了上来,堆起一张笑脸,脸上褶皱横生,想必这京兆尹做得也并不松快。

“沈姑娘回来啦,在下还以为今日等不到了。”

说话倒是促狭,沈云疏便也学着他堆起笑脸,揶揄地开口道:“王大人治下倒是安稳,日日无事发生,有这等闲情逸致在此处。”

王安川尴尬一笑,开口道:“沈姑娘说笑了。”瞥了一眼沈云疏的面色,正色道:“在下站在此处等了片刻,着实有些渴了,不知可否有幸进去讨杯茶水?”

沈云疏停住进门的步伐,回过头望着王安川道:“分明会说笑的是王大人才对,纪国公府虽并非富贵滔天,茶水倒也短不了王大人,王大人这般说话,是要将我蛮横的帽子扣得更紧些吧。”

语罢侧身伸臂,做出一个相请的姿态,“王大人请吧。”

王安川拱着手边行礼边往府内走,虽只来过一次,路倒也记得甚熟,熟门熟路地走向会客厅。

既王安川要讨茶水,沈云疏便陪坐在旁,一心为王安川端茶倒水,不发一言。见王安川茶杯空了便添水,见王安川停下不喝,便催着用些茶水,连茶点也未配上,王安川生生饮下两壶茶水,又无法向女眷开口问更衣之处。

沈朝行回来时,王安川与沈云疏已在会客厅坐了一柱香之久,茶水喝空了两壶,见沈朝行回府,顾不得其他,只奔着更衣去了。

沈云疏向沈朝行说着捉弄王安川的行径,面上方才带了些在竟州时的俏皮。自回到奂京,沈朝行便发现妹妹日日忧思。现下望着沈云疏的模样,也忍不住随着笑了起来。

王安川回来时便见兄妹二人抑制不住的笑意,不开口便知谁是他们的笑料,身为笑料的王安川权当不知,安然坐着,直至龚嬷嬷出现。

竟是到了用晚食之时,王安川觑这二人的颜色,并未变化,只得起身告辞:“今日打扰,在下便告辞了。”

从站在府前候着开始便将面皮搁在脚下了,现下倒是有了几分弯腰捡面皮的举动。沈云疏与沈朝行安坐不语,想看看王安川葫芦里卖的都是些什么丹药。

见二人并无挽留之意,王安川站了一半的身子又坐了下去,“哎哟”一声,状似虚弱地开口道:“腿竟有些发软,容在下再坐坐。”语罢做出一副挣扎着笑一笑的模样,又说道:“今日事多,又站了片刻,腹中空空,亟待满足口腹。”

这便是摆明了要在此处用饭了。

听谢驰衍谈及王安川,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一步步走到如今这位置的,面皮这种无甚干系的东西,该舍弃时便要舍弃。

龚嬷嬷利索地为沈朝行与王安川二人设了小席面,沈朝行并非善言谈之人,沈云疏只是想象了一番二人用饭的光景,便已觉出几分乐趣来。

沈朝行一言不发,只专注于眼前的餐食,王安川并非不曾领教过沈朝行的寡言,也并不与他搭话,只细细品尝着餐食,宛如于庖厨一事甚是精通之人,偶然迸发几句点评,若真要论起来,也处处有凭有据。

沈云疏在母亲房内临帖,母亲在一旁绣帕子。拂春出去望了两趟,回来都只是摇头。竟不知他们二人有何话可说,饭后又坐回了会客厅,大抵是王安川不离去,沈朝行只得相陪于他。

“母亲,我去看看。”沈云疏终是心中藏着事,难以静心安坐。

沈云疏进门便见二人正坐,王安川不时问些什么,沈朝行惜字如金,

“王大人有话不妨直说,单是这般坐着,是坐不出答案的。”沈云疏见他这般吞吞吐吐,单刀直入地开口。

王安川呵呵一笑,“沈姑娘多虑了,在下并无疑虑。”

沈云疏抬眉望去,装作一副诧异地样子,开口问道:“王大人莫非要日日来府上饮茶?”

王安川叹口气,敛下堆出来的笑容,开口道:“茶偶有一杯便可,在下讨个宁静罢了。”

他话说得苦涩,沈云疏竟有些不忍心。知他身在其中处处被为难,奚落的话倒是有些说不出口了。

“王大人于此道知之甚深,我便不再赘言。只日日来此讨宁静实非上策,还望王大人另寻他法。”沈云疏说完站起身拱手作揖。

王安川只得起身回礼,出言道别。

送走王安川,沈朝行与沈云疏一同往内走。

“王安川明日还会来吗?”

沈云疏摇摇头说不知,思一瞬又开口道:“若是明日不来,后日也会来。此事症结在圣上,他也只得日日烦忧,且日日不得其法。”

“若他再来,二哥不必陪着坐了。他深知二哥不善言谈,也做不出请他出府之事。再有下次二哥便径直入书房吧,让他等着便是。”

“如此怕是有些不妥吧?”

“小有不妥,但无伤大雅,若父亲在府上,他并不一定能日日入府,他甚至并不会日日来府上。”

沈朝行点点头应允,两人一同去给母亲问安。

沈云疏在门外嘱托道:“二哥,此事瞒不住母亲,还是得告知母亲,一会我来说,二哥需得帮着在其中斡旋。”

外祖父乃是高风峻节之人,与谢太傅是同窗好友,算得上诗书传家,母亲每日晚食后要考究兄妹三人学问。

如今虽已不再考究,仍是留下了晚食后无事便向母亲问安的习惯。

龚嬷嬷引着二人进去时,母亲正坐在桌前,手中握着一柄扇骨擦拭着。

沈云疏一见便知母亲定是得知了什么,这柄折扇出自扇王徐怀之手,价值千两。被沈云疏年幼时损毁,留下扇骨。

母亲那时甚是气恼,沈云疏自小甚懂察言观色之道,见状抱着母亲的胳膊央求道:“母亲母亲,疏儿再也不敢啦,母亲别罚我,若是我再犯错,母亲便拿这扇骨打我。”

后沈云疏仍旧犯错,这柄扇骨出现的次数并不少,然父亲与兄长次次相护,这扇骨从未落在沈云疏身上。大抵是向来被护着,未经些风雨,也不懂得未雨绸缪的道理,因而上一世才会落得那般结局。

沈朝行与沈云疏对视一眼,率先上前,“近日事忙,不曾向母亲问安,母亲近日可安好?”

母亲缓和了脸色,冲着沈朝行点点头道:“安好。”

本就因自己而起,沈云疏只得上前,“瞧着母亲面色不好,可有忧心之事?”

母亲冷哼一声,佯装面露愠色,语气中带上了几丝严厉,“这几日你做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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