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董昊明送信说晚上在彩蝶园做东，设宴相邀谢驰衍与沈云疏，欲从中说和，帮忙解了与郑其这恩怨。
小厮在外等着回信，谢驰衍犹豫不决地过来问沈云疏。
沈云疏在心中想着种种可能，开口问道：“郑其去吗？”
思及他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模样，谢驰衍开口道：“大抵是不会去的，他脸上那些伤估摸着还没好，见不了人。”
既然如此，沈云疏抬指轻敲桌面，“他既然不去，我们为何不去呢。”
谢驰衍点头称是，“也对。”说着似是想起些什么，开口问道：“他若是去了呢？”
沈云疏一笑，“那咱们更得去了。”说着邪邪地笑，小声冲谢驰衍道：“咱们去把他打一顿。”
谢驰衍闻言怔愣，试探着问道：“果真去打他？”
见他似有几分犹豫，出言激他，“为何不可？”
谢驰衍闻言心潮澎湃，“既如此，他今日若敢来，便再打他一次。只是咱们需得好好谋划一番，做得天衣无缝为好。”
见他跃跃欲试，沈云疏忙打消他的念头，正色道：“你倒是唯恐天下不乱，一波未平生怕另一波不起，不过甚是对我胃口。不过并非定要在今日打他，日子这般长，总会有机会。”
散学时才得知韩清也同行，沈云疏与谢驰衍骑马跟在她的马车旁。
见沈云疏有些不解，谢驰衍出言道：“董昊明是她表兄。”
韩清掀开车帘朝着沈云疏开口道：“我自小便与表兄定亲，只是还没纳征。”
近日事繁忧心，沈云疏没来得及向她求证方由汜之言，如今听她主动提及，方才想起这事。
朝着她望过去，她面色平淡，并无提及心上人那般羞涩，也无不愿相见的懆急，好似并未开窍。
驱马离马车更近些，沈云疏低声问道：“如此你可愿意？”
韩清思忖一瞬，面露难色，好似被问了个回答不出的难题，为难地开口道：“我不知。只知父母与舅舅舅母皆认同，表兄对我也很好。”
思及她与谢驰衍对自己是否心悦方由汜的争论，显然并非于情之一事毫无见地之人，果真只有事临己身才会如此茫然。
女儿家心事不应在大街上谈论，沈云疏只得按下不提，想着需得尽快找个时机探知一二。
董昊明站在彩蝶园门前迎接，他是个长相端正的人，看着倒不似油嘴滑舌之人，沈云疏落在后面观察着韩清的面色。
内心觉着有几分好笑，自己尽力寻找着韩清面上一丝一缕的不耐，如此自己便能有足够的缘由从中作梗。
皆言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然若韩清有半分不愿，自己便愿意承担这份罪孽，以成全沈朝行之心。
只韩清面对董昊明时无悲无喜，看不出她的心思。
正欲进门，一阵脚步声传来。往后望去，郑其顶着张被打得甚是狼狈的脸，带着一群随从到了，他头颅高高昂起，与被打时抱头痛哭的模样判若两人。
看这架势今日怕是不得善了了，沈云疏与谢驰衍对视一眼，两人各自往前跨一步挡在了韩清身前。
谢驰衍龇牙乐了，这便是送上门找打来了，“郑公子意欲何为？”
郑其今日带了十个随从，皆是身强力壮的府丁，如此便有了些许底气，趾高气昂地问道：“你们今日若是在此处向我赔礼道歉，此事还能善了，否则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董昊明见两方对峙，忙上前调和，走近郑其开口道：“郑公子听我一句，都心平气和坐下来，别一来就把气氛弄得剑拔弩张。”
郑其一把推开董昊明，开口道：“你莫要插手，否则我只有误伤了。”
谢驰衍闻言甚是不屑，唤着董昊明，“你带韩清进去，这里不用你管。”
董昊明点点头欲带着韩清先进去，韩清心中有些担忧，不愿离开，董昊明只得将她拉着走远些。
沈云疏伸展着胳膊与谢驰衍轻声商议，郑其还以为二人商量着要如何道歉。
“你四我六？”沈云疏数着人冲谢驰衍开口。
这如何能忍，谢驰衍好似受了侮辱，“你四我六才对吧。”
沈云疏耸耸肩，伸手隔空比划着方向，“既如此，那便各凭本事吧，我从前你往后。”
语罢两人拱手向郑其拜上一礼，同声道：“放马过来吧。”
见二人敬酒不吃硬要吃些罚酒的样子，郑其命令随从一拥而上。
打得不算痛快，显然郑其带来的不过是些气力大些的府丁，不多时便被撂倒了。郑其眼见只剩自己一人，有些惧怕地瑟缩着欲往后躲。
沈云疏转头望了谢驰衍一眼，谢驰衍心领神会，上前几步转到他身后，搂着他肩旁往前推。
“郑公子，苦头我们也吃过了，不如一同进去用点饭？”
郑其蜷缩着想要离开，谢驰衍将他禁锢地更紧些，越紧他愈加觉着此事不得善了，挣开的动作更大了些。
眼见时机成熟，谢驰衍“哎哟”一声，倏地放开郑其，抱着腿蹲下，佯装痛苦地开口大声道：“我的腿被你带的随从伤到了，我欲请你用饭，你拳打脚踢，方才又伤到了那处。”
沈云疏闻言反手捂着腰也空喊起来，只这叫喊声中或多或少带些敷衍。
郑其见二人受伤，好似大仇得报，便也不再惧怕，挺直身子抑制不住笑意，在原地大笑起来。
韩清忙跑到沈云疏身边扶着她，将她往屋内搀扶，一心想要找个无人的厢房为她看看伤口，忽略了冲她使眼色的沈云疏。
待郑其大摇大摆地离开，董昊明方才上前扶着谢驰衍进了厢房。
几人离开后围观看热闹的人群也便散了，这般好戏变为了今晚的下酒菜，在彩蝶园各处散布开来。
二楼临窗位置坐着两个公子，在绝佳方位观赏了这出好戏。
玄衣公子面带笑意，冲着对面的白衣公子开口道：“方由汜，她状似远比你想得要聪慧。”
白衣公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哂笑一下，不置一词。
厢房门甫一关上，沈云疏与谢驰衍便行动如常，韩清与董昊明方得知受伤都是假的。四人在彩蝶园喝到夜深方才散去，次日沈云疏与谢驰衍皆告病在家。
成国公一下朝便将状告到了圣上面前，郑太尉在旁垂首不语，圣上听得脑胀，问及牵扯到纪国公府，也将沈朝行与王安川宣召上殿。
牵涉之人皆粉墨登场，如此便是要搭台好好唱一出戏了，成国公垂首微微一笑。
待人都到齐了，成国公率先开口道：“王大人奉旨查办，还查出个结果，郑太尉便纵子携身强力壮武力高强的府丁围攻犬子与纪国公之女。”
成国公一句话说得又急又气，顺下一口气继续道：“郑太尉官高爵显，能授意郑公子当街行凶，臣力弱，比不得郑太尉，做不来挟私报复之事，也不屑于做这等令人不齿之事，唯望圣上怜惜小儿。”
一番话说得愤怒且恳切，成国公早年也是战场上浴血奋战之人，现下倒是演得悲切。圣上坐在高位又有何不明，事非是何种大事，也需得说得严重些。
成国公语毕转头望了沈朝行一眼，眼神清明，毫无悲痛。沈朝行垂下双睫，知晓该自己上场了。自身官职尚低，沈朝行挺直身子，向在场之人一一行礼。
“舍妹误伤郑公子，在家日日自责，寝食难安。时时刻刻想上门拜会郑公子，赔礼道歉。是臣阻拦于她，令她在王大人未下定论之前莫要走动。昨日竟带着一身伤归家，她自小身上破皮也不曾有过，母亲见状悲痛不已。臣无能，令她受此欺压，是我护不住妹妹，望圣上准许舍妹回竟州。”
这话便是将郑太尉与圣上都套进去了，圣上以恩赏为由令纪国公家眷进京，来奂京不足半月，若是被人无端欺压，这便是将圣上不放在眼中了。
圣上只打眼一看便是成国公与沈朝行皆是在夸大其词了，若真是伤重昨日夜间便打上门去了，现下怎会有兴致在自己面前扯皮。
郑太尉伏地不起，只能先忍下再言其他，“是臣教子无方，然臣绝不曾授意犬子。犬子无状，臣日后定严加管教，必叫他不敢再犯，望圣上开恩。”
圣上坐着看了一出好戏，终是开口问道：“朕大略明了，乃是年少轻狂，少年人之间较量一番。爱卿以为应当如何？”
圣上之意显然是要将此事到此为止了，成国公垂首开口：“全凭圣上定夺，臣相信圣上定不会叫人寒心。”
都是人精，圣上哼笑一声，瞥到自进来便缩着好似不在此处的京兆尹，开口问道：“王安川这几日可查出些什么了？”
王安川作个长揖后开口道：“郑公子说被人殴打，谢小公子说是切磋武艺。沈姑娘是中途来的，谢小公子说她是误伤了郑公子，方才也说了确是误伤，并无目击之人。现下各执一词，臣……”
这便是查不出个所以然之意了，圣上一双眼冷冷看了过来：“着你办差，你便办成如此模样，好大的本事！”
王安川闻言忙跪地请罪，怯懦着开口：“圣上赎罪，再容臣几日，臣定能办好。”
圣上冷哼一声，也知他只是个挡箭牌，不忍再苛责，“容你几日？容你百日你也难以办好吧，此事你不必再办了。滚回去办你自己的差事，若是再办不好这官你也不必再做了。”
总算是把这烫手山芋扔出去了，王安川忙谢恩后告退，生怕出殿晚了，这烫手山芋又被扔回来。
大殿内一时寂静，圣上望了沈朝行几眼，开口道：“既在奂京，朕便不会轻易允许他人欺压你们，可要寻个太医去府上瞧瞧？”
派什么太医，不外乎是敲打一番罢了。就差明说伤重不重心中有数，该见好就收了。沈朝行脸下双睫，垂首答道：“谢圣上，府中创伤药甚好，圣上不必为此忧心。”
郑太尉还伏在地上，圣上掀开眼皮，望向他，“郑爱卿也起来吧，教子若无方必酿成大祸，爱卿需得谨记。”
郑太尉恭敬地答是，圣上继续道：“少年间打一打本也算不得太大的事，朕也是从少年走过来的。只若是携随从报复，便着实有些恶劣了，该如何郑爱卿心中可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