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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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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他自暴自弃地想道,不管了,就按照沈县令嘱咐地做吧。

毕竟以他这不机灵的脑袋可猜不出沈云棠的想法。

索性带着这三成的捕快,一群人乌泱泱地朝莫府赶去。

莫府所在之地是上京最西边的荒山野岭里,所幸遇不到什么熟人。

因此行进的步伐便放快了。等一行人到莫府时,早已日上中天了。

虽说是九月份的天气,可厢房里的尸体隐隐约约散发着恶臭,这引得许姝她们不得不捂紧口鼻,远离了厢房之地。

来到庭院的大树下翘首以盼陆六的到来。

终归是功夫不负有心人,陆六带着捕快,一到莫府就训练有素的排列好队形,将莫府围地水泄不通。

其中一位背着药箱的医者朝许姝使个眼色,便朝大厅走去了。

此人正是陈府的那位老医者。

姓甚名谁,许姝早已不知,只听王丛尊称他一声“周老”。说起他来,只能用一句惨来形容,少年丧妻,如今虽四十出头,却早生华发。每日背着药箱奔走于民间,勉强度日。

许姝跟在周老身后,拿起一张帕子打算递给他,却被周老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语气颇为不耐烦道:“要来何用。”

此言一出,有股一语双关之嫌疑。不过许姝知晓周老的能耐,便不继续跟在他身后,转了脚步朝厢房的窗前走去。

周老只身一人进了大厅,转身将房门给关了个严严实实。

连同后面陆六跟来的脚步都一齐关在门外。

景渊站在一旁,双手抱胸,面带嘲讽道:“许姝都进不去,你就莫要逞能了。”

哪知陆六虽面色不虞,却开口反讽道:“怀遥王倒是好雅兴。”

此话正是景渊的逆鳞,怀遥怀遥,听起来就是让他怀抱逍遥的大志向。

说白了就是让他断了和三皇子争夺储位的念头。

不过他早已看淡了,什么储位不储位的,只要不影响他的三大趣事,谁做皇帝与他何干。

这下话,景渊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若是说出来,定会落得个大不敬的罪名。

这些处罚还算是轻的,只怕是哪日将他的俸禄全部收回,这可真是欲哭无泪啊。

想到这层之后,景渊也就释怀了,他这尊贵的身份怎能和陆六这种平头百姓论高低,毕竟国还是以百姓为基础呢。

随着日头越来越高,厢房内却传不出来半点声响。

窗户也被周老给关得严严实实,这可让守在外头的许姝急的团团转。

饶是武功高深到这个底部,凭着内力却探听不到厢房的半点声响。

许姝心中的担忧越来越大,恐怕周老远不如表现出来的平平无奇。

怀疑的种子在心底种下时,往日里不被发觉的小细节涌上了心头。

她脑海中开始思索上次见到周老时他的言行举止,反复琢磨。

直到一句话在许姝的耳边如同一声闷雷响起。

并不是她心底的声音,而是安静了许久的厢房内传出来的声音。

是周老的声音。

许姝听到后,正打算破窗而入,右手都抵到窗户上了。只等着稍微用力就能进入厢房,却被他接下来的话给止住了动作。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的震惊和惋惜,却只叫了一人进厢房。

只有沈云棠。

随即她回头,担忧地看向沈云棠,正欲开口,被他一个眼神给制止住了。

沈云棠走过长廊,经过许姝的身侧,递给她一个宽慰的眼神,低声道:“不会有事的。”

又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推开紧闭的房门,朝房内走进去。只留下一个稳重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许姝的视线里。

此一番进去,不少人都为沈云棠担忧。

庭院中人人静默不发一言,如同沉石落入湖底,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过了会儿又回归平静。

只是在这平静之下,人心如暗流涌动,寻不出半分踪迹。

反观陆六,他在一旁着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许姝眼前反复晃悠。

踩得地上的枝叶声不绝于耳,终于景渊看不下去了。

走上前来,出声制止了陆六。

这两人仿佛暗中勾结好了一般,默契地趴在门上和窗上,耳朵紧紧贴近木板,认真地样子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自沈云棠走进房内后,他的脚步声都刻意放缓了些。

生怕叨扰专注于办案的周老。

可这来到厢房后,满地铺上了周老的工具,却不见周老的身影。

工具呈八字形铺开,将地上的尸体围成了一圈。

说是尸体,已经有了几分的勉强。

因为皮肉都被周老用快刃给分开了,只露出森森白骨。

在房间内,和角落处摆放的红油纸伞,一下有又一下地冲击着沈云棠的眼睛。

半晌他才稳住心神。

沈云棠的目光四下搜巡,终于在一个阴影处看到了蜷缩在角落里的周老。

此刻他正背朝着沈云棠,光影中尘埃在空中上下漂浮。

给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镀上了一层蜡。

不待沈云棠出声,周老仿佛感知到似的,开了口。

“来了。”

仿佛是期盼已久的故人归来,他于斑驳的光影中回头,隔着地上摆满的工具,两个人一站一坐,十分熟稔。

“您是有话要说。”沈云棠已经知晓了面前老人的来意,竟也生出了几分期待。

似乎从五年前开始,他就四处找寻一个结果。

没想到周老竟然与此事有干系。

沈云棠掠过地上零散的工具,走到周老对面,一幅悠然自得的模样坐了下来。

不愧是那人教导的孩子,这临危不乱的魄力倒是有几分她的影子。

周老带着赞叹的目光看向沈云棠。

就这样过了一炷香的时辰,周老仿佛是在和沈云棠比耐力似的。

终于周老叹一口长气,这才询问沈云棠的身份。

“你是何人。”

沈云棠回答道:“家父是沈仲牧”

沈仲牧者,官从大理寺卿也,有二子,长子沈云铮从军已八年有余,次子沈云棠饱读诗书,才思敏捷,有探诡案之能。

周老早就知晓沈云棠背后的家事,可他想要问的并不是这些。

随即板着脸,又问了一遍。

他还嫌不够仔细,提醒了一句:“令堂是何来历?”

沈云棠眸中闪过一抹防备的神色,思索了片刻道:“家慈是已经没落的杨家之女。”

周老眼光毒辣,只一眼就看出沈云棠未说出实情。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说话的语气也不似方才那般和蔼。

开始转身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翻找起来。

终于在一个夹层里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再回身时,周老那布满划痕的手掌上赫然出现一把银制短刃。这短刃看起来极其锋利,短刃呈弯月的形状,握在手中前后皆可伤敌。弯曲的刃身上画着一些奇异的符号。

此物并非元贞国之物。

在寂静的房内,凶杀之气弥漫在二人之间。

沈云棠做似后怕般,朝后微微侧身,将他手中的短刃看了个清清楚楚。

却只觉得一阵眼熟,脑海中闪过几个零星的片段,最终那人的身影慢慢清晰了起来。

哪知周老大笑一声,身体随着大笑的幅度,开始剧烈颤抖,似乎下一刻就会像年久失修的木马一般,散了架。

正当沈云棠纠结是否起身离开此地时,狂笑的周老渐渐恢复平静,状似随意地将短刃递到他的面前。

“看看合不合你的心意。”

只是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沈云棠的一举一动,仿佛草原上饥肠辘辘的恶狼,贪婪地看向不远处吃草的小白兔一般,带着一股势在必得的自信。

恐怕会让周老失算啊。

沈云棠双手接过周老递来的短刃,握在手中,只能感觉到通体的凉意,唯独被周老握过的地方,带着细微的暖意。

他嘴角噙着抹笑意,慢慢开口道:“此物对晚辈来说太过珍贵了。”

能将外来的短刃放在随身的药箱夹层中,足以看出主人对它的重视程度。

“故人之物,不足挂齿。”说罢,周老拜拜手,示意沈云棠将此短刃收下。

既然如此,沈云棠再推辞就显得不识礼数,随即道了声谢,将短刃珍而重之的用手绢仔细包裹后放在了胸前。

见到此情此景,周老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从地上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随着他的动作,空气中刚落下去的尘埃又浮了上来。

周老走到地上的尸体旁。

拿起摆起角落处的红油纸伞撑开,放置于尸体的头上。

彼时尸体额头处的头发和皮肤皆被周老用快刃给削开。

撑起的红油纸伞盖住头骨,周老俯身钻进伞下仔细研究那快拳头大小的头骨。

沈云棠轻轻走了过来,站在离周老的不远处看着他的动作。

伞下,周老未将视线给全部遮挡住,沈云棠依稀可以看到头骨上有淡淡的血晕色,似淡红色的梅花开在了人骨上。

显出几分惊心动魄的美艳。

哪知周老开口的一句话,便将这美,压下去十分不止。

他用手指着血晕色的地方,淡淡地说道:“这个在红油纸伞下呈现出来的叫做血晕色,是在尸体生前遭受过殴打所致。”

说罢,他的眼神仿佛一潭死水,露不出半分情绪,恐怕周老早已经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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