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如此，许姝只感觉肩头被他用力地拥着，半阖着眼，感受自己的心跳在这个怀抱中，逐渐加快。
她慢慢安抚着沈云棠的情绪，温柔道：“你轻点，我快喘不过气了。”
嘴角地弧度开始慢慢荡在唇边，直至一对微小的梨涡若隐若现。
沈云棠听到后，轻轻放缓了这个拥抱，却依旧保持着相拥的姿势。
天边夜幕升腾，星光点点，细微寒意自四周泛起。
许姝走至桌前，将准备已久的饴糖放在手帕上，小心翼翼地递到沈云棠手上。
“吃吧。”
她眼角清浅的笑意比之饴糖还要甜上三分。
恍恍惚惚间，眼前的身影和多年前的人影慢慢重叠。
沈云棠的眼角泛起一抹酸涩，片刻后被他压了下去。
白若温玉的纤长手指轻轻拿了一颗，却没有塞进口中，先是抵在许姝的唇边，示意她先吃。
等她吃了一颗之后，沈云棠才慢慢地拿出一颗放进嘴里，淡淡的麦芽香气充斥口腔，丝丝缕缕的甜意慢慢泛至唇角。
他的情绪已经平复了。
慢慢地将心头的忧思娓娓道来。
“以前我总觉得自己聪慧一点也是好的，身边人便不会受到任何的伤害，可是当我亲眼看到从幼时陪伴自己长大的姨母被奸人所害之后，我开始质疑自己。”
“我真的可以为世间的不公找到真相吗，许姝，我很迷茫，这不是我的本心。”
许姝起身，坐在床榻之上，视线也从仰视他转变到平视，她能听懂沈云棠所表达的意思。
他开始对自己的本心表示怀疑，继而到不相信自己的能力。
她在等，等饴糖融化，等枯树发芽。
“在县衙里我们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案子，有时十几年也没有找到真相，可我们还是坚持了下去。时间长了，我自己也开始怀疑，这样做还有没有意义，可当我看到那家的受害人带着期盼的眼睛时。”
“所有的坚持也就有了意义。”
许姝自幼在县衙中长大，太多的遗憾、生离死别，她都见过。
就像是许家的案子一般，她不知道继续下去，能不能找到凶手，但是只要她活着一天，就要为了翻案而努力。
说到这，她的眼睛亮闪闪地宛若带着漫天星辰。
沈云棠看着许姝眼中的希冀，在无声之中慢慢点头。
“我的初衷是为了找到络，就如你所见到的这般，可我找了五年，最后只能看到她的坟茔。我已经这么努力了，为何没有早一步呢，若是早些，是不是她就不会死……是不是，我就能……见到她。”
他的语气越来越低，直到融进空气中，让人听不真切。
这个问题，许姝没有办法回答，平心而论，倘若再重来一遍，是否还是如今这个局面，她不得而知。
可世间万物，变化无常，因一步之差，大有人在。
由此便生成了遗憾，亦成为执念。
执念大多困于心，如梦魇般，求不得，盼无望。
她抬起眼眸，直视着沈云棠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重来一次的结果还未可知，可眼下，还有事需要你处理，莫要再徒增遗憾了。”
人生不过百年长，何必紧握住过去的遗憾而迟迟不愿直视前方。
许姝挑挑眉，语气带着几分洒脱，打趣道：“浪荡真君子，洒脱留本心。”
沈云棠听到许姝说的话，不由得笑出了声，清浅的眉眼荡着几分细碎的柔光，恍若初见时，那盏盈盈高悬的明月。
只是这时的明月已经离许姝越来越近。
她伸手将沈云棠垂下来的发丝，慢慢拢住，感受着发丝穿过指缝的轻柔感，又有些密密麻麻的痒意传遍四肢，最后停留在心尖上。
沈云棠转过头，刚好对上了许姝有些泛红的面颊上，身体开始情不自禁地往前倾，直到自己的鼻尖对上了许姝的鼻尖。
一时之间心悸的暧昧在空中旋转、跳跃，最后仿若烟火一般炸裂。
正是情动之时，沈云棠慢慢合上了眼睛，浅尝辄止地吻在了许姝唇角升起的梨涡上。
动作又轻又浅，却十分细致。
许姝慢慢睁开了眼睛，她看着沈云棠泛起红晕的耳垂，左手慢慢伸出，触碰到了他耳垂上的红小痣上。
忽然，沈云棠的身体猛地一颤，升腾起来的痒意混合着□□，在心尖泛起惊涛骇浪。
他的脸色愈发红了起来。
直至薄唇离开的时候，他的脸色还未恢复如常。
可空中漂浮着尴尬的意味，他用手握成拳头轻轻抵在唇畔，慢慢咳了几声，眼神四下打量，却始终不敢直视许姝的眼睛。
方才是他太过唐突了。
直到脸上升起的燥意慢慢退却，可是他心中滋长出来的念头却没有消退。
这个吻很浅，在许姝的唇角留下淡淡的饴糖香气。
她看着沈云棠的窘态，并未出声，只是相握的手心里慢慢泛出湿意。
原来沈云棠在害羞啊。
她挑挑眉，眼神中带着几分的直白，语出惊人道：“此事不能告知王丛。”
沈云棠一脸不解的疑惑道：“为何？”
“因为……”
沈云棠没有听真切，便俯下身子，朝许姝的唇边够去。
“因为，他会打断你的腿。”
“……”
他看着许姝脸上明晃晃的笑意，心下知晓了自己被她捉弄了一番。不过他没有生气，而是顺着她的话继续问道：“若是我表明心意，该当如何？”
原本还幸灾乐祸的许姝，此时脸上腾地红了起来。
她的笑意开始慢慢僵住，眼神也开始闪躲起来。她设想了沈云棠无数个回答，却没想到，他竟然能说出这句话。
一时之间，许姝心中开始慌乱起来，犹如千万只蹦跶的小兔，在心尖尖上共舞。
“你，休要胡说！”饶是冷酷若许姝，也是头一次遇到这么直白的话，反倒不知该如何应答了。
许姝动作倒是快，攸的从床榻上站起身，脚步慌乱地走向房门口，打开房门就逃之夭夭了。
只剩下半坐在床榻上的沈云棠，捧着手中的饴糖，幸灾乐祸。
他回想着许姝方才的模样，惊慌失措得像只受了惊的猫儿，却还是要强装镇定地炸起周身的毛，把自己伪装的强大，熟不知这样看在沈云棠的眼中，反倒能引得他逗弄的心思。
不过方才那些句句都是出自真心，也不知许姝能不能感受到。
想到这里沈云棠慢慢叹了一口气，神色逐渐染上了几分的落寞。
就如同这夜色般，渐渐浓厚。
许姝慌不择路地从房间走出去之后，慢慢才发觉自己的不对劲儿。
明明她才是主动的一方，怎地被沈云棠给占了先机。不行下一次，她一定要抢了回来，许姝暗暗下定了决心。
她跨步从门口走出去以后，探出手摸了摸脸颊，待感觉到温度趋近于正常以后，这才整理好自己的衣裳，朝前走去。
毕竟她是习武之人，皮糙肉厚的，怎么能因为三言两语的情话就羞红了脸。
她在夜色之中动作自若地飞上飞下，行走间步伐越来越轻巧，每一步都透露出主人心中的快意，唯独许姝面上尽力保持着冷色。
突然，许姝的脑海中闪过一抹身影。
她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男扮女装的景渊。
想到这里，许姝便踏着夜色去大厅中去寻景渊去了。
彼时大厅之中，热闹非凡，自景渊从许姝房中走进来之后，众人的目光就开始紧盯着景渊不放。
他怒视着陆六，语气不善地问道：“他们为何都看着我？”
一脸笑意的陆路，猛地止住了，他踌躇着开口：“有东西。”说罢，便用手往自己左侧的眼角上指了指。
其实他说得已经够含蓄了，毕竟那个男子能往眼睛上擦胭脂水粉。
更何况景渊这种世家公子，便是往日出门，他都要好好梳洗一番，再换上熏了熏香的衣裳。
景渊不怒反笑，嘴角挂着几分阴恻恻的冷意，直看得众人额角冒冷汗。
他皮囊生得极为俊美，眼角处的绯红，给他面若冠玉的脸上带起几分若有似无的阴柔之美。
微微垂下的眼睑，透着些不怒而威的气势，只一个眼神就让众人正了正神色。
待许姝赶到时就是眼前的这个模样，景渊身份尊贵，端坐于高位之上，眼神中带着几分凌厉。
而陆六等人则端着身子站在下面，微微颔首，反倒显得有些拘谨了起来。
她眼神敏锐地看到了景渊眼角上的绯红，心下也懂了几分。
当时太过于心急，只顾得让景渊换了衣裳，忘记他脸上涂着的胭脂了。
想到这，许姝便抬步上前，将陆六给支走，让他去校练场上去唤王丛去了。
其他状若鹌鹑的捕快们，看到许姝的到来只感觉背脊一凉。
前有权势压人的景渊，在高位上虎视眈眈；后有不近人情的许姝，铁面无私。
独剩下，夹缝中生存的捕快们瑟瑟发抖。
直到沈云棠的到来，大家才从这紧张的氛围中给解放了出来。
许姝眼神飞快地窥看了沈云棠一眼，便移开了，她心中却升起一阵诧异。
原来，他还是会来的。
沈云棠只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炽热的目光，待他回头张望时却什么也没有。
只隐约看到许姝的身影从不远处掠过，带起一片惊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