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92章
第二日天还未亮, 燕娇就被谢央叫起,谢央垂眸看她齐整的衣裳, 不由一怔。
小太子夜里竟真的没换衣裳!他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叹, 掩饰地咳了一声,压平了唇线。
燕娇揉揉眼睛,脑子还没反应过来, 就起身直直往外走, 谢央却一把拉住她,将她按在椅子上。
燕娇扭过头, 不解地看向他。
谢央亮出手中的东西,同燕娇道:“委屈殿下了。”
燕娇看着他手心里的珍珠, 眨了眨眼,只听“啪”地一声, 谢央将一串珍珠贴在她脸上。
燕娇:!
燕娇冲他飞快地眨着眼睛, “先生这是做什么?”
谢央垂眸看着她那双煞是懵懂的眸子, 心里竟难得有几分过意不去,抿着唇未答,手上动作却不慢。
他对着镜子, 又仔细将那串镶有七颗小珍珠面饰贴在她两鬓, 轻声道:“殿下模样得变变, 谨慎些许才好。”
说罢,他又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片梅花花钿, 先在她额上描黄,再将花钿贴于额间,倒是眉间花落, 仪态天成。
燕娇嫌弃谢央动作粗鲁, 但不得不说, 在妆容一事上,谢央的眼光还是不错的,他接着又在她嘴角两旁用胭脂点面靥,最后在她发间插上珠花。
燕娇看着那珠花,撇了撇嘴,谢央在选珠花一事上,还是没大长进。
谢央道:“如此,倒认不出九姑娘了。”
他虽没笑,但燕娇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一丝得逞的笑意,燕娇捏着拳头,心里气得很,这谢央就是想看她出丑!
似是察觉到她不太高兴,谢央摸了摸鼻子,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殿下姿容天成,雌雄莫辩。”
燕娇:“……”
……
一切妥当,二人便离了琴室,燕娇问谢央道:“昨日你应了余王,若余王今日不见你,可会找琴室的麻烦?”
谢央看向北门所设的层层关卡,眉间一锁,回她道:“他们自有去处,殿下无需担心。”
燕娇心里一松,又不解这个“自有去处”是哪里,她瞧了瞧谢央,点了点头,跟着他往前走去。
谢央自然也变了些模样,他
给自己贴了胡子,脸色涂黑,便是如此,依旧也是儒雅翩翩美大叔。
二人一到北门处,就见城外停着如山海一般的士兵,燕娇不由一惊。
果然,昨日皇帝要是不跑,今日余王的大军就会直入城中,到时候,就是血溅城中,刀光如霜。
余王在这十年间囤了如此之多铁器,他手中又有军权,清州秦家为其铸造武器,再偷运至城外大营之中。
而皇帝一时根本来不及调边塞的大军,不跑就是等死。
燕娇暗暗叹了一声,瞧了眼谢央,想到他明明是可以在京中安安稳稳的,又要同她一起逃亡,不禁道:“哎,委屈先生了。”
谢央正看着北门看守的将领,听到她这话,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并未言语。
燕娇:“……”
待到了他二人,谢央面不改色地将路引送上前,那士兵翻看了看路引,看了看谢央,又看向他身后的燕娇,问道:“这名字叫谢成,怎的是个姑娘?抬起头来。”
谢央拉了一把燕娇,说道:“本是‘纤手弄橙’的橙,后来父亲嫌麻烦,就用了这个‘成’。”
那士兵看他穿着儒生衣裳,哼了一声,“我管你什么手什么成,酸腐儒生。”
这大抵是谢太傅第一次被人骂“酸腐”,他脸色陡然冷了几分,燕娇见了,上前一步,抬起了头,她是真真不怕抬头,就谢央这手绝活,怕是壶珠见了她,都得认上许久。
这士兵本是随意抬眼,哪里想到是个娇俏美人,登时瞪圆了眼睛,这姑娘红粉脸颊,鬓边缀着的珍珠摇曳,衬得她脸更是如玉如花。
这人吞咽了口口水,抬手朝燕娇的脸上碰去,“哟,没想到你这妹妹还是个绝色……”
“色”字未完,他的手离燕娇脸颊一指距离时,谢央一把按在他手腕处,“大人,我们可以走了吗?”
那士兵看着他眸中的冷意,莫名地打了个寒颤,挣了两挣,谢央才松了手,“多谢大人。” 说罢,便拉着燕娇往城外行去,那士兵朝他们背影呸了一声,“就是个穷酸秀才,拽什么?”
燕娇看着谢央的背影,他身上泛着的冷意犹如数九寒天里的冰窟,那双眸子的幽冷化作千丈冰,随即化成淡淡的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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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娇见他气怒,安慰道:“先生勿气,与那等……”
不待燕娇说完,谢央回身看着她,冷声道:“蝇鼠之辈,也敢如此光明正大侮辱女子,若是私下里呢?”
燕娇听着他的话,捂了捂胸口,谢央不会真知道她是女人了吧?
她赶紧摆手道:“我……我不是姑娘,当然,这人的确可恶至……”
“可恨、可杀之。”
燕娇看着他眼中的厌恶与杀意,心里不由一紧,这样的谢央,又好似回到那日诛杀岳临之时。
她咽了口口水,伸手轻轻拉过谢央的衣袖,“先生……”
谢央身子一僵,随即从她手中拿出衣袖,“抱歉。”
燕娇看着他的背影,明显感觉到他的不平静,谢央是想到什么了吗?
她想起余王刺破天灯之时,说的那句“辱臣妻,害臣子”,所以,是皇帝辱了他的母亲林氏吗?
燕娇心里一揪,跟在他身后,想张口说些什么,却终究说不出口。
二人一路向西南方向走,乘上了船,往山阴而行。
燕娇见谢央脸色缓和了许多,暗暗松了口气,她四下望了望,终是忍不住凑近他,问道:“先生,谢奇他们呢?”
“不知。”谢央眸光一沉,随即又道:“许是迷路了。”
燕娇:?
***
皇宫里乱作一团,余王的大军入城,将皇宫围住。
余王看着这些妃子、宫女和太监,气得一把摔下砚台,大喝一声:“玉玺呢?”
底下人缩了缩脖子,将头埋得更深。
余王扫过他们每一个人,蓦地,瞳孔一缩,问道:“齐妃呢?”
众人相互看看,确实没看到齐妃的踪影,纷纷摇着头。
余王气得狠狠踹了眼前跪着的太监一脚,“废物,一群饭桶!”
他又看向另一边的二皇子和八皇子,却不见六皇子,他捏紧了拳头,“燕茁小儿!”
齐妃被皇帝打入冷宫,连带着好几日燕茁都没上朝,敢情趁着祭神节之时,把他母妃给救了!
不对,是趁着他起兵时!
前有裴寂小儿救走皇帝,又有燕茁小儿盗走玉玺,余王咬牙喊道:“给我全城追捕燕茁!”
八皇子看着暴怒的余王,面上仍是平静无波,二皇子在他身旁,忍不住发抖,同他小声道:“他不会要杀我们吧?”
八皇子瞧了眼二皇子,只笑笑道:“二哥放心,余王杀我们没用的。”
二皇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又看了看八皇子的腿,忍不住松了口气,点头道:“也对,杀我们没用,要杀就去杀老六!”
八皇子听了这话,却并未应声,只缓缓垂下眸子。
余王又扬声道:“太傅呢?太傅何在?”
他这话一落,就有人禀道:“殿……陛下,太傅府空了!”
余王双目瞪圆,牙齿被他咬得嘎吱响,回过身,一把将案几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谢央!你竟敢骗我!”
燕洛一进殿中,就见这一地狼藉,轻唤了声:“父王。” 余王回过身,看向他道:“可抓到太子了?”
燕洛一凛,摇头道:“孩儿无能,请父王责罚。”
看着眼前英挺的儿子,又看了眼一旁的二皇子和八皇子,余王心里舒坦了许多,摆摆手道:“无妨,若能那么轻易被抓到,他也就不是燕艽了。”
燕洛闻听此言,不由抬眸看了眼余王,没想到,在他父王心中,燕艽竟还算个人物。
他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只心里却不想燕艽再回来,他不想用他的剑杀他!
“父王,朝中有些大臣不服,在家中不肯上朝……”
不待他说完,余王冷哼一声,“那就让他们一辈子别来上朝。”
燕洛心里一惊,随即躬身道:“父王,庆元帝不仁,侮辱臣妻、陷害臣子,儿子以为,您此时应怀柔对之,不可如庆元帝一般诛杀臣子。”
余王看向燕洛,想了片刻,点了点头,“你果然长大了,就如你所言,让那些老匹夫现在家中休养些时日,待哪日,朕亲自会会他们。”
“是。”
燕洛领命,便要转身离去,余王叫住他道:“日后称‘儿臣’。”
燕洛身子一僵,半晌回过身应了是,才往殿外而去。
迎面而来的是杨士安、张
浔德和姚行他们,杨丞相虽是他们派系,但昨日之事,他与杨士安并未参与其中,但他父王向来听杨忠义的,他也只得派人将其保护起来。
而张浔德和姚行的父亲却是跟着他父王一起造了反,若是不出意外,父王会封他们父亲为侯,而他们会成为世子。
他轻轻将头扭过深宫的另一面,那里是文华殿的方向。
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也在文华殿,同那个初初来京的太子比着,他记得,那一场考试,燕艽不如他,可燕艽要的伴读却不是他。
他蓦地一笑,不过一年罢了,物是人非,可他突然有些想与燕艽斗蛐蛐了。
张浔德上前要搂住他,又想起他现在的身份,手微微垂下,摸摸鼻子道:“你可知乐阳侯气坏了。”
燕洛不解地看向他,另一边姚行凑过来道:“昨日太子没寻到,倒是寻到了魏世子,结果这位世子真够勇的,一路带着秦家子和李家子出了城,杀了咱们一队人马。”
燕洛也不由一惊,早就知道这位魏世子的功夫厉害,却没想到竟如此骁勇。
“乐阳侯一直中立,可他来这么一遭,直接气得病倒了,病了还说着要来给陛下请罪。”张浔德道。
燕洛扫了他们二人一眼,看向一旁并不做声的杨士安,问他道:“士安以为,乐阳侯是真是假?”
杨士安道:“真假有之,但乐阳侯在我们手中,那魏北安捅破了天,又能怎样?”
燕洛眉梢一挑,看向张浔德他们道:“跟士安学学。”
说罢,拍拍他二人的肩,便往宫外行去。
张浔德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喃喃感叹:“果然是皇家子弟,这爹一成了皇帝,就有了太子威仪。”
杨士安听着他们的话,也瞧了眼燕洛的背影,却暗暗嗤了一声。
太子吗?呵!可不是谁都坐得起的!
作者有话说:
燕娇:我一直以为谢太傅是个厉害角色,没想到人家造反,他跟我一起逃了。
众人:这……可能是爱你在心口难开?
燕娇点点头:哎,最开始我也这么想,可是……
她扁扁嘴:可是后来我发现,他每天都在打扮我,还让我干活,我就不这么想了。
众人问:那怎的?
燕娇:哎,他就是很可怜啊,从小到大都没人陪他玩儿啊!
众人:“……”
谢央: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