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
“她真的是为你好，刚才你身后跟了不干净的东西。”
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从走廊深处走了出来，他身着深灰色的中山装，目里透着精光，“但，她不知道，其实闻声你根本不惧。”
“总有些不自量力的人……”褚闻声眸光一瞬变冷，似锋刃般闪着寒意，“纪伯，你去看看，又是谁……不想在澄江市待了。”
“好。”王松纪正要下楼去，忽回身补充道：“方才的那位小姐，闻声不妨留意一下，她识得鬼气，不简单。”
三楼宴会厅里，巨大的水晶吊灯下，褚雪一袭藕粉色的蛋糕长裙，搭了成套的钻石首饰，宛如从古堡里走出的公主，高贵且甜美，她正笑盈盈的，被大家众星捧月一样围坐在中间，极尽赞美着。
“雪儿，真羡慕你，你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吗？怎么样样都这么完美？”
“是啊是啊，好羡慕，最重要的是，她还有个男神一样的哥哥那么宠她，我刚才就远远地看了一眼，就那么一眼，我的心……已完全沦陷。”
“妥妥的霸道总裁啊，雪儿，咱能不能肥水不流外人田，你看下班里的姐妹，谁长得像你嫂子？”
褚雪噗呲一笑，“我哥，他脾气挺不好的，没人受得了，连我爸都管不了他。”
“我喜欢，我喜欢，虐我吧！”
就在她们嬉笑打闹间，一个瘦高个的年轻男子走过来，插话道：“褚雪，听说你还请了尹未央，你难道就不怕你的生日宴沾上点……嗯？”
“彼岸花要来吗？不会吧，我可不敢跟她坐一桌。”
“彼岸花是个什么说法？”这厅里除了褚雪的大学同学，还有她的高中同学和一些同事，有人听了不免好奇问道。
“我来跟你解释一下，咱经管学院呢，除了有系花院花，还有朵彼岸花，知道什么意思吗？”正是先前那个瘦高个在大声喊话，“这系花院花难追，那顶多就算带刺的玫瑰，至于尹未央，她可是纯纯一朵能带来血光之灾的……彼岸花。”
“是说的文学院才子跳楼那事吗？警方不是早就证实了是自杀吗？怎么，还是跟……她有关？”
众人一听，皆惊心不已，有胆小的还打起了寒颤。
“好啦，刘磊，别在那里胡乱说了。”褚雪收敛起笑容，正色道：“尹未央是我请来的，谁要是不满，现在就不用留在这里了。”
褚家大小姐的威吓还是很有分量的，刘磊只好识趣道：“我就是随便开开玩笑，这么较真干嘛？”
众人却没看他，因为大家的目光同时投向了门口的那抹素影，这是什么仙子误落凡尘吗？
尹未央一出现，就成了全场最耀眼的存在，侬纤得宜，清婉天成。但她脸色并不好，她听到了那些话，原来有些事不只是她记得，大家也都没忘呢。
褚雪起身离开人群，走到尹未央身边，将她拉了进来，“看到你来了，我特别开心。”
尹未央浅浅一笑，拿出了生日礼物，一条品牌的手链，算是不出错的选项。
褚雪让尹未央坐到她身边，这一桌的人都开始表情微变，但也都没多说什么。好在很快就开席了，随着一道道摆盘讲究的菜品被端上了桌，气氛逐渐活络起来。
结果就是，络绎不绝的有男士过来跟尹未央寒暄敬酒，以褚雪的那帮同事为主力，他们才不相信什么灵异之类的，只知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尹小姐，你也是澄大经管学院的？那我可是你的学长了，来，加个微聊，常联系。”
“尹小姐如今在哪里高就？我们公司现在正招人，要不要跳槽过来？”
……
大家的热情，让尹未央有些慌乱，却她还是尽可能大方地跟他们一一打着招呼，加了联系方式。
这时刘磊凑了上来，还端来两杯红酒，他将其中一杯推到了尹未央的面前，“跟他们都喝了，那跟老同学，怎么着也得把这一杯干了吧？”
尹未央蹙起眉，刚才都是低度数的香槟，她都快招架不住，眼前这一大杯的红酒……“我不太会喝酒，能以茶代酒吗？”
“什么意思，不给面子是吧？”刘磊径直抓起尹未央的手，将红酒杯塞到她手上，“你看这红酒的颜色，像不像血？跟你是不是很配？”
尹未央顷刻惊住，褚雪从旁看不下去，挡在了二人中间，“刘磊，你到底在闹什么？”
“闹什么？”刘磊红着眼，用手指着尹未央，“你们都还不知道吧？宁涛……他是发小，但，就因为喜欢上了这个不祥的女人，最后竟死得不明不白的，而她呢，凭什么还可以活得好好的？”
“宁涛自杀了，我们都感到很遗憾，但这件事怎么能怪在尹未央的头上，被人喜欢难道是她的错吗？”
尹未央浑身僵住，回忆被勾起，脑海里全是那一日的情景，那个叫宁涛的男生，他站在楼顶，不管不顾，热烈地朝下面表白着，似乎要让全校的同学都知道他喜欢她，脸上还带着傻里傻气的笑。
她立在楼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还被一大群围观的人起着哄，可就在下一秒，‘砰’的一声，一个重物坠地，宁涛他……掉下来了……
尹未央浑身发冷，握着高脚杯的手开始不住地发颤，“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我兄弟他能活过来吗？”刘磊继续逼问着尹未央。
就在这时，整个宴会大厅的灯，突然同时忽明忽暗地闪烁起来，似乎还能听到细微的电流滋滋声，厅内一瞬沉寂，空气陡凉，一种莫名的紧张氛围在悄然蔓延着。
‘啪’一声，红酒杯碎了，是刘磊端着的那杯，鲜红的液体洒在白色的桌布上，迅速浸染出一大片，显得骇人又诡异，紧接着所有桌子上的空杯子一同碎裂，众人的脸上无不现出了惊恐之色。
尹未央看得头皮直发麻，她好像闻见了冷松香，是他来了吗？她吓得将自己手上的红酒杯立时放下，她好怕他接下来会做出什么血腥的事来，于是提着一颗心，对上虚无的空气，小声地求道：“不要……不要……”
然后，几乎是瞬间，所有的灯都恢复了正常，空气也不再阴冷，只是刚才被大家压抑在喉间的惊叫声，此刻一起爆发了出来，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刘磊更是吓得不轻，“她是怪物，她就是怪物……”
这时褚闻声听到动静赶来，他深看了一眼尹未央后，走到褚雪的身边，“小雪，你没事吧？”
褚雪处在受惊当中，一看是哥哥来了，忙躲进他身后。
尹未央攥着掌心，内疚道：“褚雪，对不起，我……我先走了。”
“你，稍等一下。”褚闻声环视一圈，随后沉声道：“大家静一静，刚才是有一条电路发生了故障，才导致的照明异常。”
嗓音低缓带着粗砺感，很容易穿透人心。
“照明出了问题，负责设备调音的师傅，一个没看清就调错了音频的波段，又使得在场的酒杯接连被震碎，让大家受惊了，褚某深感抱歉，如有宾客被划伤了，可先到酒店医务室处理一下。”
听到这里，褚雪睁大了眼睛，“啊？是因为这样。”
在场之人也都松了一口气，褚闻声偏头，示意了一眼他旁边跟着的许特助。
许特助心领神会，朗声宣布道：“就在刚刚，褚总决定，在晚宴结束后，大家都可到总服务台那里，领取一张表格并填好信息，届时就会收到一份由酒店寄出的礼品，是集团旗下一家科技公司，最新研发出的智能AR眼镜，希望大家能喜欢。”
被安抚住的众人，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都兴奋地鼓起掌来，全然忘了刚才的恐慌。
尹未央眼色复杂地看向褚闻声，这是二楼走廊上碰到的那个男人，他就是褚雪的哥哥，他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马上就要切蛋糕了，尹小姐可以吃完蛋糕再走。”
“不了，我还是不打扰了，刚才……谢谢。”
“那我送送你。”
褚闻声说完，就在前面很绅士地引领着，尹未央只好跟了上去，留下褚雪满脸错愕地愣在那里，他哥哥什么时候主动送过人，他不是对所有的女性都过敏吗？
酒店门口，尹未央终于忍不住问道：“褚……褚总，你刚才在宴会厅里说的那些，线路故障、设备调试出了差错，都是实情吗？”
“嗯？尹小姐为什么会这么问？”褚闻声漆黑的眸里，透出锐利的光，“莫非尹小姐是知道些什么？”
“没……没有，我只是好奇。”
明明是慌神的样子，褚闻声却有些看痴了，她很美，美得像夏天晨间还带着朝露的栀子花，纯白一朵，吐露着清香，且……易折。
出租车到了，尹未央再次道谢后就上了车。
褚闻声若有所思地盯着那车尾，直到车子彻底消失在视野中，他才返回酒店。
王松纪迎了上来，“闻声，你刚才感受到没？酒店突然涌现出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我平生仅见，当真骇人。”
“怎么，又有兴趣？”褚闻声眼神变得凌厉，“不要以为我们什么都能掌控，尤其是对上那些东西，还是谨慎点好。”
“是，但探探总无妨。”
“那力量的出现，或许跟尹小姐有关，她身上……似乎藏了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