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对峙
这个怪物并没有否定他的问话，说明他的猜想是对的，怪物藏身于云山别墅，且因为某些缘故不得不暂时待在那里，或许正如他所说，是受重伤了？
而怪物之所以能出现在他脑海里，甚至是眼前，应当是一种意识的控制，他虽不清楚这其中的牵连机制究竟是什么，但可以肯定，这种牵制是双向的，不然他可不认为这个怪物会对他这么“仁慈”和有耐心。
“说了这么多，你是想告诉我你是一个接连受挫的失败者，而且现在自身都难保？”
“你……混账，本座是这世间的最强者，曾麾下妖鬼异兽无数，曾……”
“还是这么吵，且来来回回就这两句，语言匮乏可以抽空修一下国学经典，记得多看书，书房里就有很多不错的资料。”
“……”黑影仿佛变得更黑了，要不是他不能，他现在就想一下子掐死面前这个气焰嚣张的凡人，不，一下掐死怎么能够，他要将他挫骨扬灰。
奈何当下境遇如此，他只得顺了口气，生咽下这滔天的怒火，阴恻恻道：“你当真以为本座不敢拿你怎样？”
褚闻声嗤笑一声，却低头不语，他话都说得这么重了，这怪物的反应也不过尔尔。他遂缓缓起身，来到一个酒柜前，轻拉开抽屉，取出一把弹.簧刀来。
弹.簧刀刀刃弹出，顿时寒光闪现，他伸出修长指尖，随意地拨弄了两下锋薄的刃身，语气漫不经心道：“要不，试试？”
“褚闻声，本座真不知是该笑你天真还是愚蠢，竟妄图用一把凡人的刀来……”
黑影嘲讽的话还没说完，褚闻声眸光一凛，当即就扬起刀子，朝自己的手臂狠狠刺去，“噗”的一声利刃没进血肉，顷刻间鲜血汩汩冒出，很快就晕湿了一大片。
“啊——”一道凄厉的喊声响起，是黑影在痛苦地嘶鸣，“褚闻声，你……疯了，你在干什么？”
褚闻声此刻正咬紧牙关，让痛楚的闷哼声只能吞咽在喉咙里，他的额角已显冷汗涔涔，稍微缓过来一些后，他轻嗤道：“在做一个实验，一个很有趣的实验，不是吗？”
“你……”黑影颤巍巍的，逐渐变得虚化。
“我只是伤了一点，你就成这样，要是我一不小心……呵，那你又会变成怎样？”
褚闻声在昨晚与那些尸体打交道的时候，就已有所感知，每当有死亡的威胁真正降临时，他身上的那些黑气便会主动替他挡下攻击，所以他才能从那么多的尸体当中侥幸存活下来，再加上从前发生的许多事……
他现在已经确信，这个怪物不敢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有弱点就好，哪怕这个弱点是他的命。
“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谈一谈了？”
“谈？你区区一个凡人，有什么资格跟本座谈？”黑影依然在歇斯底里地嘶吼着，只是声音变得虚弱了些。
“是吗？”褚闻声唇角微扯，他冷笑着一瞬拔出刀子，霎时引得血花一溅，其中有几滴堪堪溅落至他的眉间，恍惚中，竟让那张冷峻莫测的面庞平添出几分诡异又迷离的美感来。
他将还在滴血的刀尖带到自己胸口的位置，“如果是这样呢？够资格吗？”
“褚闻声，你……很好。”
黑影倏然消失了，褚闻声一口气松乏下来，他随手将刀扔在了柜子上，然后是双手撑着柜沿，深深地呼吸着，有那么几瞬，那个怪物强大的气场直压得他喘不过气。
这时，门“吱啦”一声开了，褚闻声惊得往门口处一看，是……褚雪。
褚雪呆愣在门口，她是听到哥哥房间里似乎有不小的动静，她放心不下，才过来看看。这一看，她就看到了哥哥身上那一身的伤，还有地上的一滩血渍，她从未见过哥哥这种样子，她感到有些害怕，“哥……”
“是小雪啊，哥……吓到你了吧？”
褚闻声瞬即收起脸上的寒意，尽量让自己冷硬的面部线条变得柔和些，“别怕，哥没事，哥只是在外面遇到了一点……不平的事，跟人打了一架，真的，哥这算是见义勇为。”
褚雪狐疑再三地看了看他，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她默默地拿来了医药箱，“先止血，再简单地包扎一下，但是哥，天一亮，你必须得去医院看看，伤口一旦感染就麻烦了。”
“嗯。”褚闻声接过箱子，阻止了褚雪想要帮他处理伤口的动作，“我待会自己来。”
褚雪没说什么，只是盯着那还在渗血的伤处，悄悄红了眼，“哥，我刚才听到你和爸在争吵，你们……”
褚闻声闻言微怔，然后道：“小雪你记住，无论我和爸今后怎样，哥都向你保证，你永远会是这个家里最受宠的小公主。”
“哥，我都多大了，还小公主呢！”褚雪忍不住笑了，她又想了下，目色有些迟疑，“哥，其实爸他一直都很看重你，也很关心你，只是他表达的方式……”
褚闻声沉默了，是，父亲是很看重他，但他清楚，父亲的这种看重不是看重他这个儿子，而是单纯看重褚家的继承人罢了。
“嗯，我知道的。”
“还有，哥，你真的喜欢上了尹未央？”
褚雪一方面觉得不可思议，一方面又觉得挺合情合理的，上大学那会儿，她就萌生了想要将尹未央介绍给哥哥认识的想法，因为她一直有种直觉，尹未央一定会是哥哥喜欢的类型。
“嗯，她……很好。”
“啧啧，哥，你还是第一次这么夸人吧？”褚雪故意嘟起嘴巴，“我可要吃醋咯！”
褚闻声笑了声，轻轻揉了下褚雪的额发，“我们家小雪也很好，将来要是有人敢欺负小雪，那可得小心了，哥这对拳头可是随时准备着的。”
褚雪被逗乐了，笑过之后，她眨眨眼道：“哥，要不要我……”
褚闻声知道她想说什么，笑着摇了摇头，“不用，哥会自己努力的。”
＊＊＊
云山别墅，地下暗室。
空气中一片死寂，只有丝丝缕缕的黑气在四处飘荡，王松纪匍匐在地上，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地在发抖，而他旁边，摆放着一把黑色的油纸伞。
半晌过后，“不是说万无一失的吗？所以现在的状况是，你不但没为本座取来那股力量，还让本座的右使几近消亡？这就是你带给本座的消息？”
泥状的头颅在半空中微微颤动，他刚从褚闻声那受气回来，就遇到这么个废物在禀报两个时辰以前的事。
“主上请息怒，本来我们是都准备好了，可谁知……”
一道劲风袭来，王松纪的身体直接被腾起，然后甩向了墙壁，紧接着是重重地落下，又砸到了地面上。
他顾不上身体传来的剧痛，以及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赶忙又匍匐在地，“恳请主上饶命，就看在小人之前为主上陆续献上了七七四十九颗锁魂心的份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留下小人一命，小人还想继续侍奉主上。”
“七七四十九颗锁魂心？那点东西算什么？本座用后连半成法力都没恢复，本座还需吸取更多更强的力量。”
头颅虽还是怒气冲冲，但到底理智回归了些，“说吧，都发生了什么？”
王松纪便一五一十将当时的情形详细讲了出来……
“什么？你是说，那个阴鬼并未出现，你们仅仅是栽在了一个凡人小姑娘的身上？”
眼见主上又要暴怒了，王松纪心慌异常，赶紧道：“不，主上，尹未央她并非是普通的小姑娘，百年前曾有个玄门尹家，不知主上是否有所耳闻？”
头颅没有说话，他压制着怒火，想看看王松纪还能讲出些什么花样来。
“主上，当时的尹家出了位宗师级的玄师叫尹淳风，尹未央便是那玄师的曾孙女，所以这姑娘深谙玄法，在嫁予阴鬼之后，又受那鬼的庇护，并不好拿捏，但也实在是我们太过大意了。”
“等一下，本座刚刚好像听到了一个名字，叫……尹淳风？”
“对，他就是百年前玄门尹家的家主，难道主上也知道他？”王松纪对于这一代宗师，也只是听天元派的长辈们絮叨过，传闻中，此人都能呼风唤雨、斗转星移了，这该是怎样的一种境界？
“哼，本座何止是知道他，本座与他……”头颅眼中突然盛起噬血的红光，“说起来，本座如今会是这般境地，跟他还脱不了干系。”
王松纪蓦地一惊，“主上百年前元神受到重创，然后又被一玄师打伤，差点就……莫非那玄师就是尹淳风？”
“是他，本座百年前几乎要元神泯灭，可本座遇到了一个玄师，没曾想小小的凡人竟也能助本座修补元神，就差一步，本座就能恢复真身了，正当此关键时刻，他尹淳风却不识好歹起来，说什么本座诓骗了他，呵，想要得到什么哪有不付出代价的，可他，最后居然和本座来了个鱼死网破——”
头颅说起这事，便恨意连连，“他是不要命了，却害得本座再次元神溃散……没想到百年已过，本座都快忘记这个名字了，他竟还后继有人，这叫本座如何能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