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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那日李圆卜匆匆赶回都城,李府自是满眼缟素。李德友当真是老泪纵横,整个人好像老了十岁不止,圆卜还从未见他如此脆弱过呢。因为莫玉笔大闹军营的关系,李圆成的死也被扣在了金山寨的头上,李圆卜挑了挑眉,到底是不能多说什么,这本就与他的谋划相吻合,却没想是金山寨当了这出头鸟。他也是直到这一刻才想起,李圆成一死,他还得守一年丧,那答应修琪的事……

尚未来及想什么对策,边关战事又起。年轻的李圆卜被派至北方,以新人的姿态上了战场,他的光芒逐日显现,都城的人都说,李德友老将军的幺儿是天生将才,少年英雄。

这一去就是一年多,这一年来,李圆卜屡立战功,虽是添加了不少伤患,却因祸得福受到了皇帝极重的嘉奖,连李德友也终于能给他一些好脸色了。

一年守丧之期满,李圆卜终于向家中表示了莫修琪的存在,虽未言明其强盗的身份,只一提阿尔金山,便教事情困难重重。那个地方到底是埋葬了李德友至爱的长子,自那之后,他是恨透了与之相关的一切,包括那或许是无辜的女孩。

“不成!”只见李德友拍案而起,满心拒绝,“什么阿猫阿狗也配进我李家大门?仙凝才是你的结发妻,莫说她还未点头应允,便是她点了头,对方身份也不能差太多,你不可折煞了仙凝。”

“哼!”圆卜冷冷一笑,“是怕折煞了她还是怕你儿子魂魄不安?只不过是家住阿尔金山的人,你以为谁都是强盗么?”

“你……孽子!”李德友被气到差点说不出话。

李圆卜的娘亲玲夫人连忙打起了圆场:“老爷你消消气,我说卜儿……”

“娘,你不用再说了。”谁料李圆卜根本不接这话茬,“儿子已经想的很清楚,也镇重答应人家了,还有,您给我那玉扳指儿说是传家之物,我也已经送她了。”

“什么?”玲夫人大惊,“扳指儿是你送她的?居然只是这样。”

“夫人,你怎么了?夫人!”环儿在一旁紧张地叫。

玲夫人闭上了双眼,满脸失望颜色:“环儿,咱们回房。”在即将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又补充道,“李圆卜,我不许你娶那个女人,绝对不许!”

“娘,怎么连你也……”圆卜绝望道。

“哼!孽子!”李德友也甩袖离场。

此时仙凝正在窗外,将圆卜三人的对话全听在了耳里,她先是一笑,笑着笑着便又流下了泪。她是当真想做个贤内助的,相夫教子孝顺公婆友爱妯娌,因为她爱着他啊,在见到李圆卜第一眼的时候就爱上他了,所以向父亲求了又求这才得以下嫁。可是李圆卜却不爱她?他怎么可以不爱她?他们成亲两年多,真正在一起的日子却屈指可数,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另一个女人?阿尔金山的孤女?于仙凝啊于仙凝,枉你自诩才貌双全,却败给了一个野丫头!

于仙凝哭着哭着,眼神却渐渐坚毅起来,她到底是丞相之女呢,小小山野丫头跟她抢东西?且看那丫头有几只手,够不够她剁的!

这边厢李圆卜也很苦恼,上有李德友和玲夫人防贼一样的防着他,甚至拜托了守城将士不许他踏出都城一步,下有于仙凝以成亲两年无所出为借口,直接跟皇帝说项不派李圆卜以外职。李圆卜是气到肝胆俱裂也毫无办法。他这个年纪正是叛逆的时候,这不,反骨开始作祟。

李圆卜从此放浪形骸,夜夜笙歌。与此同时,于仙凝表面一如既往,内心,却破败更甚。

李圆卜十八岁时,娶了他的第二房,江记棺材铺的江云秀。云秀乃是小家碧玉,到底是怯懦了一些,不是很得公婆的青睐,但是比起那阿尔金山的野姑娘,又不知要好上多少。两相对比,他们也就同意了这门亲事。云秀的入门,令得李圆卜规矩了不少,只是一天到晚闷在云秀房里,从此待仙凝冷淡至极。

那一年,修琪亦是十八岁,她被金子逼着,正要同玉笔成亲。

苏平极力反对,阿舞尔娜亦不赞同,只是金子一意孤行操办了一切。而玉笔,是唯一被蒙在鼓里的人。直到成亲当天……

“开什么玩笑?”玉笔在知晓金子所作所为的第一时间勃然大怒,对着满堂宾客也客气不起来,“对不住了各位,没有什么新人也没什么婚礼,各位且散了吧。来人,都给我撤了!”

金子独断专行惯了,还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人当面打脸,而这打他的人,还是一向温和的老三莫玉笔。同时,他也向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受此孬气还能忍气吞声。他亦大怒阻止:“不许撤!老三,长兄为父,今日这亲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

如此强硬的口气,逼得玉笔没有一点后退的余地。他也是气急了没能顾及金子的颜面,如今针尖对麦芒却是千般万般的不明智,终于,他调整了一下心绪,难掩口气悲凉缓缓而言:“大哥,你根本不知各中曲折,却是好心办坏事了。修琪本就是男人堆里长起来的娃娃,是咱们看着教着长大的娃娃,哪里等同一般女子,是能静得下心做女红相夫教子的料么?咱们一直拿她当儿郎养,这丫头本就性子野爱自由,向来为男子三妻四妾而道不公。您可知,咱们寨中她最佩服的人是谁?是您啊大哥,因为您做到了与大嫂一生一世一双人。而我,配不上她。”

此言一出,堂中之人尽惊愕,有大漠苍鹰之称的玉三公子竟也会自称配不上别人?

金子沉默了一瞬,他确实从未想过这个他并不太在意的丫头,有一天会拿自己当道德标杆学习效仿,不禁得有些惭愧。随即摆摆手:“撤了吧撤了吧!就当老子我瞎了一回眼,对不住在坐各位了!抱歉了,抱歉。”

婚礼告吹,外人也都走尽了,金子方才向仍穿着红嫁衣却满脸泪痕的修琪一拱手:“妹子,大哥对不住你,这厢赔罪了!”

“大哥!”修琪这时才哭出声来,肆意释放着委屈。

“到底还是个孩子啊!”阿舞尔娜感叹。

金山寨一众,又合乐融融。这一年,李圆卜到底还是没来。修琪却好像忘记了这件事一般,又恢复成为那个快乐的小当家的了。

而十九岁的李圆卜,又娶了他的第三房,此人乃一戏子,姓吴,名湘梅,嗓音犹如黄鹂般清脆,长相虽不能说极美,偏人生的瘦弱,又有那我见犹怜的风韵,倒是很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这一回李家上下都没什么反对的声音,因为他们无暇顾及,所有人的关注点都放在了江云秀身上,确切地说,应该是放在了江云秀的肚子上,没错,她有了身孕。这是李家第一个孙子辈,自然是要受重视一些,哪怕并不是嫡出而是庶出呢。

江云秀的妊生反应愈演愈烈,就在全家人都为其忙活之际,只有李圆卜像是个局外人。新媳妇倒还规劝呢,说是女子者,生产一遭不容易,切不可在这时让人寒了心,也不知他听进去没有。

其实这一两年间,随着李圆卜多次纳妾,李家众人已暂时遗忘了阿尔金山下那个孤女的存在,对于李圆卜的束缚也基本上被清了个干净。谁也不曾料到,李圆卜会在这个时候出走,丢下有孕在身的二媳妇,也丢下这李家的上下大小。疾风已经很老了,还要驮着他西行,也是造孽。

是的,西行,李圆卜觉得他还是丢不下那倔强的小强盗!两年了,他答应娶她已经两年了,只是一直未能实现诺言。他没能实现这诺言却不知她,守住了否。其实李圆卜一路行来是很忐忑的,毕竟自己失信在先,也不能奢求她一定还在等他不是。

李圆卜趁着夜色带有一路风尘至于玉门关,关外是茫茫戈壁。就在他即将出关之际,为守城将士所阻,他们带给他的是一个噩耗——李德友老将军于三日前在自家院中,被刺身亡。

李圆卜一下子呆愣当场,他不过是离家两个月,怎么就与父亲阴阳相隔了呢?他无法接受这铁一般的事实纵使皇帝亲颁的缉凶令就在他的面前!他们说李德友是被一个西域男子所杀。那男子正是骑一黑马从玉门关穿行而过的。莫玉笔?这是圆卜第一个想到的名字。

“莫玉笔,我要你血债血偿!”他仰天长啸。

虽说李德友这个父亲对于圆卜来说并没有多称职,可到底还是血浓于水的,至少,当今陛下是极看重孝道的,无论如何,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是跑不掉了。李圆卜没有理由,当真没有一点余地对此坐视不理,只得掉转马头回家去了。

而另一边,莫玉笔才干了这等刺杀之事,正归心似箭。因为太想与大伙分享这一刻的喜悦了。二十年大仇得报,血债终了,是多么来之不易啊,也难怪他如此。

要说这李德友大约是自己也知道树敌太多,所以格外惜命,在保护自身安全方面特别精明。不惜下重金在身边布满高手不说,宅邸更是设了机关重重,若有人想不开来刺杀,不死也得脱层皮。得亏这回是天时地利人和凑成了一堆,恰逢皇帝庆生,调走了了李老将军身边传说铜墙铁壁的高手,又有机关养护暂时关闭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才得以令玉笔有了可趁之机,同苏平等人一同将李德友诛杀! 虽说李德友是老牌将军,战功彪炳,可毕竟岁月不饶人,玉笔等人,轻易得手。

“哈哈哈哈……”莫玉笔在回程中仰天大笑,彼时正在戈壁,洪亮的声音响彻天际却又隐约藏着点点寂廖。空悲切,悲只悲这一世的磨灭。大好的二十多个年华终究葬送,而在这一刻,他才得以重生!光明与自由在闪烁光彩,迎接新一日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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