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白玉观位处在皇宫的最西角，是京都城中最大的一座道观。它装饰富丽堂皇，作为主殿的白玉殿内供奉的三清道祖皆塑以金身。
阿柚在康嬷嬷的陪同下，入了白玉观的偏殿之内。
康嬷嬷熟练的将一切布置好，无处不透着妥帖，除了她严肃的神情让人觉得十分不好说话外。
阿柚认命的跪在书桌前，看着桌上头疼的经文，只想犯困。她虽然也是道家弟子，但由于师父的不正经，连带着她对这些经文也是一知半解。好在她都能背，不用对照也能写得行如流水。
就在她写完两页时，她瞥见有人迈入了殿内。一看，竟然是赵峥。
“殿下，你可算来了？”阿柚脸上涌现出欣喜，她想着赵峥还算有点心，没将她忘记。
却眼见赵峥在她的另外一侧的窗前跪下，陪同他前来的公公翻出经文的熟练程度并不差于康嬷嬷。
阿柚脸上的笑意可见消散。
看来她得找师父紫萧子算上一卦才行，这才刚开始，离一年还远得很。她与赵峥进宫两次，就被罚了两次。
第一次她被罚跪，赵峥额头受伤；第二次她与赵峥皆是罚跪抄写，下次还不知得是什么。
阿柚心下默默叹了口气，她也想与赵峥说一会儿话，但看着赵峥被阴沉的情绪笼罩着，就如一块乌云在他的头顶，闪电雷鸣。
直至夕阳西下，橘色的彩云逐渐消散，只余下一点光亮透过窗户，落在靠近窗台的书桌上。
阿柚侧目瞥见一抹余晖落在赵峥的脸上，似乎消散了他的阴沉，只剩下无尽的孤独。
白玉观中小道士迈进偏殿内，他向殿内的众人行了礼后，将烛台上的烛火一一点燃，还贴心的为阿柚和赵峥送上两盏灯，一股暖意瞬时笼罩在偏殿之内。
外头的天黑了一个彻底，一声钟声从主殿前的院子内传来，悠扬而深沉。
在小道士离去后，秋颖同春婵提着食盒敲响了偏殿的房门，看着趴在地上抄写经文的阿柚，两人说不出的心疼。
眼尖的阿柚也是第一个发现了两人，但脸上的笑意并没有藏过一直盯着她的康嬷嬷。
神情严肃的康嬷嬷迈出门槛，“二位娘子何事？”
秋颖与春婵向康嬷嬷福了福身，秋颖道：“太后娘娘跟前离不得人，便叫奴给殿下和王妃送来吃食。”
对于赵峥为何被惩罚，康嬷嬷不知，但上头也没人说不给两人主子吃饭。就算秋颖两人不来，康嬷嬷也准备去厨房给两位主子拿些吃食过来。
“进去吧。”
“多谢嬷嬷”秋颖和春婵道了谢，两人才入了偏殿。
放下食盒后才将阿柚从地上搀扶起来。
说是康嬷嬷在盯着她，但没有太拘着她的动作，阿柚大半的时辰都是坐在软垫上，写字也从书桌慢慢转移到了地上。
赵峥倒是从始至终都是笔直着身子跪着，他仿佛一个木桩，若不是阿柚能偶尔听到他翻页的声音，差点就要忘记偏殿内还跪着一个跟她同病相怜的人。
“殿下，用饭了。”
赵峥浑身上下泛着冷意，阿柚见秋颖与春婵畏惧，慢步走到赵峥跟前，伸手想要搀扶他。
阿柚瞥见赵峥抄写的经文，他的字与他的人很相像，遒劲有力，笔力千钧，不像她的没有半点文人风度，随心所欲，毫无章法。她略微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殿下，先吃点东西吧。”
在阿柚未察觉中，在她身子微微向前屈时，一缕青丝垂落，随窗外吹进的微风从赵峥的耳根处划过，泛起一阵痒意。
赵峥看了眼伸到他跟前的手掌，白皙中有点肉肉的，看起来很软。他点了点头，错开阿柚的手，站了起来。
秋颖和春婵已经将餐食在桌上拜访好，四菜一汤，有荤有素。
阿柚肚子早已经饿得咕咕叫，也不跟赵峥客气，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
赵峥并没有什么胃口，中午他没有吃多少东西，早已经饿过了头，他挑着看起来比较素的两道菜细细慢慢的吃着。
“殿下，你怎么都不吃？”阿柚将嘴角的一粒米饭塞进口中，看着一直在吃藕片的赵峥，“殿下，你用担心我，这些菜够吃的。”
阿柚以为是自己吃得太着急，引起赵峥觉得菜不够吃的误会，忙解释。
“你吃便是，不用顾及我。”赵峥嗓音沙哑。
他本来话就不多，回了京都话更少，少得可以让人觉得他是个哑巴。
饶是赵峥这般说了，阿柚还是自觉地放慢了吃饭的速度。
“嗝，嗝”
许是吃得太快，就算阿柚放慢了速度，还是打起了嗝。
“殿下，嗝，不，嗝”
赵峥放下筷子，拎起一旁的茶水给阿柚倒了一杯，阿柚俯着身子去就这赵峥手中的水。赵峥一愣，未曾想阿柚会有此番举动，只得慢慢举起茶杯，让阿柚能有个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
可惜一杯水下肚，阿柚的隔声不但没有停止，还有愈发起劲的趋势。
秋颖上前为阿柚顺了顺背，春婵又给阿柚倒了一杯水，康嬷嬷也走到跟前，让阿柚呼吸屏住，再慢慢呼出一口气，但显然大家的法子作用不大。
“嗝，嗝......”
一旁的赵峥看着被簇拥着的阿柚，眉头微微蹙起，“你们先出去。”
得到吩咐的三人犹疑一瞬，还是退出了偏殿，顺便将隐藏在一角的太监也一并拉了出去。
“殿下，嗝......”阿柚摸着胸口，打嗝的声音已经让她的胸口有些疼，她抬头望向站起身来的赵峥，等着他的法子。
不料，赵峥突然凑到她的跟前，一张英俊的脸瞬时被放大。阿柚的心头“咯噔”一下，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了赵峥的薄唇上，她吞咽着口水，身子往后扬。但赵峥没有放过她的打算，跟随着她的身形。
阿柚坐的凳子并没有靠背，她已经没了退路，就在她快要往后倒的时候，赵峥将她一把拉了回来。阿柚并未完全扑入赵峥的怀中，但独属男人的气息却在此刻包围着她。让阿柚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她一时也分不清楚是因为赵峥，还是因为被吓到。
赵峥拉回阿柚后，立刻放开了手，坐回了凳子上。
手确实如他想象的一般柔软。
阿柚落回实处，她拍了拍胸脯，“殿下，你要干嘛？”阿柚都不用想她的脸肯定是红的，但殿内视线昏暗，赵峥不见得能看得清楚。
赵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余光却依旧落在阿柚身上。他自幼习武，夜间识物并非难事。更何况殿内还有烛火，阿柚自以为能掩盖好的脸红，又怎能瞒过赵峥的视线。
阿柚说完话后，突然意识到打嗝的声音已经消散，她惊喜道：“殿下，我好了。”
“嗯。”赵峥淡淡应了一声，将茶杯放了回去。
阿柚的话外头几人自然也听到了，但几人未再进屋打搅。
屋内人只是稍稍靠近，落在门窗上被拉长的身影却并非如此。
一对璧人，耳鬓厮磨。
“殿下，你猜猜我今日是因为什么受罚？”有了教训，阿柚吃饭不再着急，小口小口吃着。
她也没有等赵峥回话，自顾说道：“前几日我不是在广善寺门口给人看相，不曾想那日我给看相的人，竟然是王家婆媳二人。今日在御花园赏花的时候，二人认出我来了。说是感谢，结果是当着众人的面说我手艺不精。唉，这种事怎么说呢？我看相的本事不一定比得过我师父，但是我敢说北朝比得过我的不超过三个。那王家娘子不能有孕，实在不是我看得不准，而是她们没有解决家中矛盾。”
赵峥着实没有想到还会有这一出，他原以为是阿柚冲撞了贵妃梁玉。
“然后太后娘娘知道了，说我丢了她的脸，也丢了你的脸，还丢了我祖父的脸。便让我来罚跪抄写经文，直至我认错为止。”阿柚说着放下碗筷，看向赵峥，很是疑惑道：
“殿下，我凭本事赚钱，为何要受罚？”
赵峥对上阿柚明净的双眸，他缓缓道：“靠自己的双手赚钱确实没错。”
错的是成为他赵峥的妻，错的是他。
他又道：“你做你想做的便是，旁人的话无需放在心上。只是在我们这场婚姻的存续期间，我希望你做一些事的时候可以跟我多说一句，好能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就如今日，阿柚若是能提前与他说上一句，太后那边自会应对，哪需遭受来自那些贵夫人的白眼。
阿柚点头应下。
赵峥能帮她处理的，她自然乐得接受。
“那殿下何为会在此？”阿柚想了想，赵峥近日也没做什么，又哪能遭到皇帝的责罚。
可她转念一想，“莫非是因为广善寺的事？”
“是也不是。”赵峥说得模棱两可。
“殿下，你刚才还在说我，现下自己也这般。”
阿柚很清楚她与赵峥这段婚姻存在的原因，她并非想多打听赵峥的事，仅是为了破局，早些离开罢了。
“殿下，不如我们合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