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赵峥的清闲日子并没有两天，再回京都后的第三日就被皇帝赵德传入宫中。
中州一案，牵连甚广，甚至已经被调往郦州，朗州等地的官员都在一封封下达的圣旨下被召回京都。
更不用说升迁到京都为官，已经是朝中重臣的那几位，在赵德的怒火之下被下了御史台狱。
一时之间，整个京都尤为笼罩在一片乌云之中，多少藏了些腌臜事的府上都警惕着过日子，唯恐被皇帝的怒火牵连。
*
已是深秋，立雪堂内的银杏叶落了满地黄。
秋风吹来，很是舒爽。
阿柚坐在院子里，正清洗着跟随她多年的龟壳。
“娘子，您说这中州一案到底是什么？”春婵蹲在阿柚跟前，想要上手，奈何她不让，只得看着。
“拐卖女子。”阿柚清洗得很仔细，这一套龟壳据说到她手里已经是第五代，但按照师父撒谎成性的性子，少说也得减少两代。她听到春婵的话，头也没抬，随口道，“年幼的拐来去卖，在及笄之年上下的，就给人送去做妾室。”
当然不止这样，像邹富贵和玉娘的病症或许不多，但一位就得需要数条人命用新鲜的血液供给。在师伯传来的书信中，可以得知随着时间的拉长，这些依靠着人血得以苟活的衰老症者，都会对血液产生依赖感，还会引发其他的疾病。
师伯对衰老症的到底研究不够透彻，他仅仅只知晓会诱发其余病症，至于是什么，他也不好说。
以邹启的身份竟然能养活他儿子邹富贵这么多年，说他身后没有人，万万不可信。
眼下邹富贵和玉娘都死了，线索似乎也就此断开。
但只要找到方圆，就能明了事情全部因果。
目前朝廷没有对中州一案有官方的声明，拐卖一事倒有传出，也足够引起人恐慌，阿柚没得再将此事说与春婵听。
赵峥已经入宫三日，除了每日传出一条保平安的消息，再无其他。
“娘子。”秋颖提着裙摆慌张的走了进来，神色不见得有多好，“明康郡主来了，前头玉嬷嬷正接待她。”
阿柚眉头微蹙。
明康郡主突然登门，该不会是为了那对玉佩的事吧？
那晚赵峥说要把它扔回西山行宫这话并未作假，第二日他真的让福林跑了一趟。
而福林是完全他所言施行的，隔着一堵墙便将玉佩扔了进去。
后来再如何，也没有人关注此事。
也过了好几日了，阿柚差点都要将这件事忘了。
她在腰间擦了擦手，“可说有什么事？”
秋颖摇了头，“郡主提着礼来的，只说是想与娘子聊聊。玉嬷嬷说您身体不适，不宜见贵客。但郡主完全不将嬷嬷的话放在耳中，就是说娘子您若是不去见她，她便来立雪堂见您。”
阿柚轻笑了声。
这位郡主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这里是墨王府，倘若她真不想见，总不可能真闯得进来吧。
玉嬷嬷特意让秋颖前来禀报她，多半为的也是明康郡主的面子。
毕竟人家的身份在，这个人心惶惶的节骨眼上直接拒绝似有些麻烦。
“你让郡主稍等，我换身衣裳就去见她。”阿柚。
秋颖却蹙了眉，拦下了转身的阿柚，“娘子”
“无妨，这里又不是西山行宫，她是郡主，我是王妃，还是她的皇嫂。闹不出什么事来。”
自赵峥与她说过，明康郡主曾经对他的欺辱，阿柚头一次如此不喜一个人。
这般娘子怎么敢能对赵峥说上一句喜欢他？
还送来玉佩恶心他。
*
明康郡主入了墨王府又岂会耐心坐在侧厅等阿柚的出现。
秋颖前脚刚走，她便自作主张，不顾玉嬷嬷的阻拦逛起了墨王府。
说起来，明康郡主还是头一遭来。
从前赵峥能在京都的时间很少，回到府邸的时间更少，多半是留在宫中陪着太后。
赵峥又一直在躲着她，也不给机会。
若不是母亲最近被事情缠得脱不了身，她也来不了。
但这王府，怎么说都是北朝唯一的皇子府，瞧着怎么都觉得有几分的寒酸，比起西山行宫来说实在差远了。
“皇外祖母倒是对皇嫂很是喜欢。”明康郡主瞥了眼身旁的玉嬷嬷，带着不达眼底的笑意。
她对赵峥的那点心思，确实没有从未隐藏。不然，就是这老奴才又怎会这般防备着她。
可惜的是，赵峥不知道。
就连她送的玉佩都叫人给她扔了回来。
不过，她很喜欢。
只有这样的人才有意思。
当年的赵峥太弱了，如今的他才堪堪能配得上她的兴趣。
她可不想像那些娘子，以相夫教子为人生宗旨。
“王妃心善，太后娘娘自然欢喜。”玉嬷嬷是宫中老人哪里不知明康郡主那点小心思，可惜今日殿下不在府内，她的算盘注定落空。
明康郡主轻笑了一声，“当年皇外祖母也曾如此夸过白家三娘子。”
玉嬷嬷愣了一瞬，那是宫中秘事，明康郡主又是如何得知?
明康郡主嗤笑一声，这样的老奴就是在她跟前给她提鞋，她都嫌人老了。
竟然敢来说教她。
白家三娘子的事是满得严实，但也架不住有那么多双眼在盯着赵峥。
她明晃晃的入了宫，就算有良妃这顶锅在，谁又不知道太后那点盘算？
*
这厢的阿柚换好衣服，才出了立雪堂不远，就透过海棠门看到明康郡主与玉嬷嬷正在闲逛。
玉嬷嬷脸色甚是难堪，明康郡主微扬的嘴角则带着嘲弄。
“这王府比不得西山行宫吧，郡主。”阿柚提着裙子迈过海棠门，笑意浅浅。
原本阿柚要好生打扮一番，避免被明康郡主比下去。
转念一想，明康郡主在意的是赵峥，她以王府女主人的姿态招待明康郡主，她便已经将人比了下去，何必再去比较这些面上的东西。
明康郡主转过身来，见阿柚一袭粉彩花卉襦裙，清新淡雅间又不缺端庄，配上她一双明亮的杏仁眼，瞧着总能叫人心软几分。
可惜，她最不喜欢的就是美人。
“西山行宫乃皇外祖父为避暑所建，自是尤其独特之处。而墨王府紧挨着皇城，所占据的位置绝不是西山行宫可以比的。”明康郡主婉婉一笑。
这座王府就如赵峥看似被皇帝遗弃多年，变得毫不起眼，叫人忘了王府原本所处的位置，忘了他的身份。西山行宫则好比文轩郡王赵穗，看似华丽、独特，朝中以他为首，但皇帝可曾说过要册立赵穗为太子？
至于京都的流传，多半也是皇帝给朝臣下的一盅迷魂汤，赵穗还深陷其中，洋洋得意。
现下的赵穗先是没了一个狗腿子毅勇侯府，入狱的朝中官员，又多半是他的人。
就算赵穗没有参与木坞县和中州一案，此事定会让他在朝中的威望大减。
平日里那些高赵穗打旗的人，眼下哪有为他出面的？哪有吭声的？
何人不知紧闭府门，夹着尾巴做人。
说皇帝疼爱赵穗，视他入亲子，这些都不过是荒唐之言罢了！
不然，皇帝怎么会借此机会将赵峥提了上去？
“郡主说得极是。”阿柚应和着她的话，给了人一个大大的笑脸。
她不相信明康郡主前来就是为了逛一逛这墨王府。
阿柚的敷衍，她又岂会感觉不到？
赵峥最近都在宫中，她定然是见不到人的。
不过她眼下对阿柚比较感兴趣。
“我听说，皇嫂会给人看面相，可是真的？”
“随师父学了些皮毛，郡主也想看看吗？”阿柚垂眸看着亲密挽上她胳膊的明康郡主，心下有丝丝介意，又不好意思挣脱。
明康郡主点了头。
阿柚倒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两人又回到了侧厅，阿柚细细端详起明康郡主面容。
柳叶眉，眼珠黑白分明，眼睛大而明亮慧黠，鼻梁□□，棱角分明是为美人。
可颧骨凸尖，是为尖酸刻薄，嫉妒心强，缺少胸襟和度量；嘴唇过薄，能言善辩之下易得势不饶人。
“郡主，求的是什么？”阿柚问道。
“自然是姻缘。”明康郡主毫不避讳。
杨家已经找上了门，眼前母亲已有动摇之势。
分明赵峥是个更好的选择，母亲却从不听她的话。
那她只能自己想法子。
“郡主身份贵重，又生得如此样貌，天下郎君无不向往。郡主所求，只在郡主所选。”阿柚道。
“皇嫂之言说到明康心中去了，可惜的是，明康所求，无人可助，亦无从下手。还望皇嫂给个主意。”明康郡主端着茶杯，茶盖轻轻从杯口划过，似笑非笑的看着阿柚。
阿柚在心里默默翻了一个白眼，惦记她的人直接惦记上了门。
再者赵峥又不是物件，说什么下手，能如何下手？
玉佩都已经还了回去，何必再继续纠缠？
“若是不该求之人，便该及时止损，这样对大家都好。”阿柚道。
“我倒是觉得没有该不该，而只有愿不愿。”明康郡主把茶盏放下，起了身，“时辰不早了，明康就不再打扰皇嫂。”
言毕，明康郡主径直出了王府。
阿柚只摇了摇头，继续回去洗她的龟壳。
明康郡主印堂发黑，不久定有厄运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