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
“行了，我也不逼你，总归你是娘养大的孩子，娘绝不会害你。”叶老太君拍了拍他肩膀，站起身准备离开，“我累了，回屋休息了。”
叶世安目光闪烁一瞬，伸手扶住了她胳膊：“母亲，我送您回房吧，才下过雨，地上路滑。”
“不必。”叶老太君摇头，“你也忙活一天了，赶紧歇着吧，娘自己走就行。”说完拂开他的手臂，朝院门走去。
叶世安愣了愣，追出去，却看见叶老太君已经出了院门。
叶世安见她已走远，眉峰微蹙，回身转头问身侧的丫鬟：“老太君今天见了什么人？”
“奴婢听闻老太君今日去了街市游玩，碰巧遇到了永嘉侯府的六姑奶奶，两人一处喝茶，说着说着便吵架了。”那丫鬟道，顿了顿，压低声音道，“荔枝姐姐隐约听见，那六姑奶奶似乎说什么‘平白无故两人人怎么会长得像？’，‘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家风水有问题’等等。”
叶世安的脸沉下来，“告诉老太君院里的人，以后但凡有永嘉侯府的人在，就别引老太君过去。她老人家年纪大了，经不起别人这么撺掇。”
老太君出了院门，刚拐过墙角，就撞上叶春雪回来。
她愣了一下：“阿满。”
“祖母。”叶春雪朝她屈膝施礼，“孙女拜见祖母。”
“快起来。”叶老太君忙虚扶一把，问道，“你不在书院读书，回家来做什么？”
“孙女有件事需要祖母答复。”
叶老太君狐疑地瞥了叶春雪一眼，见她神色平静，便道：“去我的暖阁里说吧，外面风大。”
“祖母请。”叶春雪跟在叶老太君后面，缓步穿过垂花门。
暖阁中点着香炉，散发淡淡清幽的梅花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说吧，找我什么事儿？”叶老太君坐在软塌上，端起热茶轻啜一口。
“前段时间，孙女偶然听见永嘉侯府六姑奶奶提及，说母亲曾经有一个双胞胎妹妹，与她生得极为相像……”叶春雪抬眸看向叶老太君，“当时孙女只是随意听听，没放在心上，毕竟从未曾听母亲说过，天下之大，相貌相像的人也多了去。可最近又听说南秦的明珠公主要嫁给父亲，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太凑巧了。她一个公主，为什么非得下嫁给父亲这个五品小官？”
叶老太君眉梢微挑：“还有呢？”
“孙女想问祖母，若是真有其事，那该怎么办？”叶春雪直视着她。
“什么怎么办？这都是谣言罢了，你别胡思乱想。”叶老太君皱了皱眉，“说这些话的人肯定居心叵测，你难道不信自己的母亲，倒去相信外人吗？”
叶春雪垂眸：“孙女知道。”
“既然知道，那还担心什么？”
“祖母不觉得奇怪吗？明珠公主是南秦皇帝最宠爱的妹妹，就算寡居再嫁，她的婚事应该由南秦的皇帝做主，而且她本身也是美貌动人，若是她和父亲早年没有私年，为何会执意嫁到咱们家来？”
“这种事情，谁能猜到？兴许是明珠公主自己想嫁给你爹。”叶老太君敷衍道。
“祖母，咱们都是女人，若真有此事，祖母会毫不犹豫地护着母亲还是倾向那位明珠公主呢？”
叶老太君沉默片刻，叹道：“阿满，你爹虽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却也是自小就由我养大，我当他就和亲生儿子一样，所以很多事你母亲无法理解，但我确实是向着你爹，向着叶家考虑，并不是因为对她排斥不喜。”
顿了顿，她道：“我虽然疼惜你父亲，但你父亲娶了你母亲之后，就无心仕途，即使立了功名，至今也只是个不上不下的五品小官，咱们叶家的前程，眼看一代不如一代。他的仕途，我帮不了多少，原想着你要做了太子妃，咱们做为外家也能沾光，眼下这条路也不成了，你父亲能够尚那位南秦的公主，也不失一条好路。”
“可是那样的话，把母亲置于何地？父亲要尚公主，不如与母亲和离，孙女愿随母亲。”
“到现在他俩都没和离，你做女儿的难道还盼着父母分开不成？你母亲不是傻子，她懂得利弊。况且那位公主也不是寻常人物，你不觉得她和你母亲长得很像吗？”叶老太君温柔笑了笑，“那南秦公主没有子嗣，我听永嘉侯府六姑奶奶的意思，她想做个中人，把你过继到公主的名下，这样你就是她唯一的女儿，将来她的嫁妆也会尽数都留给你，就是你父亲有天去了，叶家仍然跟着你鸡犬升天。这事你母亲肯定乐见其成，你呢，可否拒绝？”
叶春雪嘴唇颤抖了几次，最终没有反驳。
因为她已经听到了那个谣言：明珠公主和她的母亲本是孪生姐妹，她和哥哥都是明珠公主所生，被母亲抢了去……
若谣言是真的，她应该恨母亲……可是，她怎么能恨自己的母亲？
若谣言是假的，她要恨自己，怎么就会疑心母亲，甚至试图在图学丞的脸上，找出真相。
“阿满，不用忧心，你母亲的性格你比谁都清楚，她最在意的人，就是你父亲，你们兄妹也是比不上的。她宁肯委曲求全，也要保持贤良淑德的形象，断不会做出有损叶家名誉的事情来。更何况，那些都是谣言，根本证据不足。”
叶春雪闭上眼睛，泪顺着面颊流淌，浸湿了鬓边青丝。
叶老太君叹了口气，握住叶春雪冰凉的手，轻抚她背部，慈祥地劝慰：“不管别人怎么传，总归是子虚乌有，别往心里去。阿满啊，你要记得，哪怕这世上的人都欺你哄你，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也要对自己好些，千万莫让自己钻牛角尖。你想想祖母年轻时候，也受了不少冤枉气，但是祖母从来不曾怨天尤人，你娘更不会，她是个通透的人，不会犯糊涂。你也是，他们大人的事，由他们自己商量去处置，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你一天别瞎琢磨这些，免得伤了自己的身体。”
叶春雪咬牙忍住哽咽，睁开眼睛，含着泪笑道：“祖母，谢谢您教诲，孙女记下了。”
“嗯，你记住就好。”叶老太君拍拍她的手，忽然问道，“今晚你还回国子监不？”
叶春雪抿唇道：“回来了，自然要陪祖母和母亲用膳，才回学院。”
叶老太君眉头蹙起：“你这孩子，功课这么紧还东奔西跑的，晚上就住家里吧，明早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