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珠
“哦，忘了你是个小废物，”女魔头的声音瞬间失去温度：“那你还不赶紧逃？”
逃？
对！连松月她们都昏睡过去了，可见这里的妖怪不同寻常，她会小命不保的。
她颤抖地捡起不知谁掉落的剑，以作防身。举步离开前，她看向躺倒的几人，眼里闪过迟疑。
“想救她们？”
师望泞不吭声。
似是看穿她的想法，女魔头嗤笑道：“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还想救别人。”
她说的很有道理，师望泞连生气的底气都没有，唯有以沉默抗议。
“本座倒是有办法，”女魔头循循善诱：“得看你愿不愿意……”
女魔头明明有办法，方才还让她逃，师望泞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但她怂，不敢在此时去触女魔头霉头，只好憋着。
“哑巴了？”
识海内传来女魔头不虞的声音，师望泞小声回：“我要怎么做？”
“眼睛闭上，打开识海。”
“你又要控制我？”师望泞全身心抗拒。
女魔头被她墨迹得逐渐暴躁起来：“再废话就等死好了。”
师望泞努力让自己放松，但闭上眼后听力变得更为专注，她能清晰听见周围淅淅索索的动静，忍不住脑补各种可怕的场景。
“你若是静不下来，敲昏自己算了。”
她在女魔头的不耐烦里愈发控制不了平静，她感觉有风迎面扑来，似是月光都暗了下来，鬼使神差的，她颤颤巍巍睁眼，一道庞然巨影笼罩在她上方，长得奇形怪状。
极度恐惧之下，她失声尖叫，下意识遵循女魔头的指令，用手里的剑猛地将自己敲晕了。
女魔头：……
堂堂魔门门主，在这一刻竟然有些失语。
她迅速占据这具身体的主导权，在仰头倒下的瞬间稳住身形。
吓住师望泞的恐怖巨影此刻在她眼里仿若跳梁小丑，她勾唇狞笑，眼里嗜血杀意骤起。
本属于师望泞清纯淡然的五官，此刻像是被染上艳丽色彩，眼尾微红，然笑意不达眼底，她直视着眼前的庞然大物，言语冰冷：“用本座的东西，你也配？”
长剑出鞘，女魔头眼角余光瞥见躺着的几人，似是嫌碍事般，几道剑气将人推得远远的。
她随即运转灵力，然而灵力寥寥，根本施展不出什么招式。
可恶！低估了这具身体的废物程度。
妖怪长啸一声，趁她愣神的功夫，大掌一挥，趁机将她掀翻在地。
女魔头勉强稳住身形，手里唯一的武器也在刚才掉落。
见她毫无反抗之力，那怪物却不急着下死手，反而像是故意捉弄，来来回回将她掀了好几次。
几百年没这般屈辱过，女魔头眼里的愤恨几乎溢出，对那群害她肉身被毁的仙门更是恨之入骨。
她向来就不信命，她不肯死，谁都别想让她死！
她咬破指尖，捻指成诀，口中念念有词，殷红血珠在吟咒声中化为浓郁的黑。源源不断的魔气自四面八方而来，凝聚指尖，再由指尖逐步蔓延全身。不过几息的功夫，黑红纹路爬上颈部，红瞳乍现。
以耍弄姿态站着的怪物僵硬了一瞬，它注意到那双红瞳盯着它，仿若盯着一个死物。恐惧之意转移到了它身上，它的腿向后动了动……
“想跑？”女魔头笑意残忍，浓烈的黑气带着拧断每一寸骨肉的杀意铺天盖地朝它扑去。
那怪物哀嚎挣扎，在黑气拧扭之下缩成小小一团。女魔头将那一小团捏在手里，只待最后一击。
倏地，她脸色一变，红瞳消失，即将爬上脸部的纹路褪去，充满杀戮之气的身体恢复成懵懂失措的模样。
“这是？”师望泞提溜起出现在手里的兔子，眼神透露着迷茫。
女魔头仿佛失去了灵魂般答道：“兔妖。”
兔妖？刚刚不是有个青面獠牙的庞然大物吗？
师望泞正想再问几句，身体深处透出的疲意令她险些站不住。
“我这是怎么了？”
心口窒息，有一种被抽干了的感觉，她不由心慌。
“啊，”女魔头浑不在意地说道：“不过是用了点魔门禁术。”
师望泞大惊失色：“会被反噬吗？”
“也就损失点寿元。”
也就？
损失点寿元？
！！！
这回轮到师望泞炸了：“你知道我修炼多不容易吗？我好不容易才能筑基攒到百岁寿元！”
“吵死了！”女魔头打断她的哀嚎，说道：“本座要是不用，你现在就是一具死尸。”
师望泞欲哭无泪，但到底认同了她的说辞。随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茫然四顾，终是在百步外看见昏睡的四人。确认大家都还活着，她松了口气，也就不在意寿元的问题了。
绝处逢生的后怕，以及使用禁术后的疲惫，师望泞浑身透着虚，实在支撑不住了。她靠坐一旁，打算缓缓劲再想办法唤醒松月她们。
兔子还抓在手里，一动不动，若不是腹部还有微弱的起伏，师望泞都要怀疑它死了。
拿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这兔子怎么办呀？”她喃喃道。
“它体内有本座的东西，你弄出来。”
女魔头的东西？那能是好东西吗？师望泞听着她的话，心存怀疑，但她还是老老实实按要求做。
虽然不久之前才被这兔妖折腾够呛，但现在要对着一只小兔子下手终归是有点于心不忍。她伸手戳戳兔妖的肚子，思考要不要抖扒两下，只听一小声“呕”，一粒浑圆的红色珠子被吐了出来。
这也太上道了，她都想开口夸两句。
师望泞将小兔子轻轻放下，见它乖乖装“死”不动，便不管它。
她用清水将珠子洗了几遍，又用随身携带的净灵符收拾了一下，毕竟是妖怪肚子里吐出来的，小心为上。
此刻的红色珠子黯淡无光，看起来普普通通的。
师望泞捏起珠子仔细打量，透过月光，发现珠子内部好像有着细细纹路，但一眨眼又看不清楚。
她刚想问女魔头这珠子的用处，只觉捏住红珠的手指发烫，黯淡的红色在顷刻间变得妖艳无比。师望泞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在妖艳的颜色中逐渐迷蒙。
她好似看到形形色色的人影，有奔波逃命的，有挣扎求饶的……然后她看见了几个熟人。
松月静静站着，面前是数十张年幼的脸，哭闹不已。
卿言像是站在某个高台，底下是数不清的人，齐齐看向她。
鹭合却是哭丧个脸，面前是一堆看不到头的书籍作业。
枕木瘫倒在地，两侧围着人，身旁是断剑，有个颀长的身影伫立在他眼前，语气无甚波澜：“承让。”
……
师望泞眨眨眼，神思从珠子里艰难拔出，她刚刚好像看到了别人的梦，甚至可能是噩梦。
“这是魇珠，能唤起人内心的恐惧。”女魔头很是随意道：“很有意思，不是吗？”
有意思才怪！师望泞收起珠子，暗自决定找个机会把珠子毁了。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办法的时候，女魔头忽然语气严肃道：“快躲起来。”
师望泞还没反应过来，一阵一阵金器钝地的声音，伴着嗡嗡作响，她顿觉头昏脑涨。
满含杀意的禅杖“咻”地朝她砸来，一道阴郁的声音随即响起：“妖女，你果真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