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宴
“……大小姐当时脸色就变了，说不能去，让您找借口回了……后来听老奴说太太已经应了邀约，她又让老奴回来告诉二小姐，说什么王府花儿开的艳，让您打扮上多注意些，不能抢了人家的风头……”
方妈妈把谢芳华交代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学给谢芳菲听。
谢芳菲听完若有所思，阿姐这是让她尽量别招眼？
凤阳王的寿宴到底有什么蹊跷？
“菲儿，快来，看娘让人给你新做的衣裳好不好看。”陈氏亲自捧着几件新衣服进了谢芳菲的闺房。
“阿娘。”谢芳菲起身迎上陈氏。
陈氏笑眯眯地将衣服放到榻上，一件一件在谢芳菲身上比了比，“等到去王府赴宴那天，你一定要穿的漂漂亮亮的，让那些名门士族的夫人太太都看看，娘的菲儿有多出挑。”
“娘听人说了，那天去的全是凤阳府有头有脸的人物，你可要好好表现，娘相信，以你的才情相貌，不怕入不了那些公子哥的青眼。哎哟，到时候娘可得好好挑一挑，我菲儿的夫君一定要找个家世好，模样好的……”
陈氏满面红光，越说越激动，一心想给女儿找个样样都比崔文恪强的，这样她心里憋着的那口气才能吐出去。
谢芳菲闻言脸上带了一丝不大情愿，她心里已经有了属意的人，门第儿再好的公子哥她也不愿嫁，但这些话她又不能堂而皇之地对着陈氏说出口，只能拿着谢芳华的话当幌子， “阿娘，刚才我找人问过阿姐，阿姐说让我尽量低调一些，不能太招摇。”
陈氏脸色一沉，放下了手中的衣服，“低调个屁！我还不知道她存的什么心思，不就是怕你打扮的比她好看，抢了她的风头吗！”
谢芳菲眉心微蹙，小声嘀咕了一句，“阿姐不是那种人……”
“她不是谁是？你娘我是？你诚心跟我唱反调是不是？”陈氏瞪圆了眼睛，拧了一把谢芳菲的胳膊，“一天天阿姐阿姐，也不知道她都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是宁肯听她的，连我的话都不肯听了是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谢芳菲被拧得缩了缩身子，“阿娘，我没说不听你的……”
“这才像话。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生的，怎么这心眼上半点不随我！”陈氏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继续说道：“娘跟你说，趁着这次王府寿宴的好机会，多与那些身份贵重的小姐们攀谈攀谈，交上几个手帕交，以后跟她们常来常往，这一来二去的，你不就融入了上流小姐们的圈子？若再能挑个合适的如意郎君，那最好不过……”
说到这，陈氏又高兴起来。
她说着，从榻上挑出一件粉红色绣百蝶度花烟罗上衣，配着珍珠白湖绉群，冲谢芳菲道：“就穿这件，一会儿娘去给你拿套金刚石头面，那可是你爹花了大价钱从番人手里买来的，在凤阳府可是头一份，他还想偷偷给你阿姐送去，幸亏娘发现的早及时拦了下来，哼……”
谢芳菲闻言有些迟疑，“这…不好吧？那是阿爹给阿姐买的头面，你怎么能把它给我，再说，阿爹前几日已经给了我一套上好的蓝宝石头面了，你还是把它…还给阿姐吧。”
“还什么还，这些东西本该都是你……”陈氏脱口而出，话刚说了一半像是顾忌什么，又生生咽了回去。
谢芳菲眸子微微闪了闪。
阿娘有事瞒着她。
“反正你听我的就对了，她已经嫁人了，以后咱家的事儿她管不着。”陈氏这么说道。
不管几家欢喜几家愁，凤阳王的寿宴还是如期而至。
以王氏为首的崔府女眷，一个个穿红戴绿，满头珠翠，站在大门前由仆妇们伺候着上马车，崔七娘跟在王氏后头，正准备上车，却见本该留在海棠院的谢芳华带着丫鬟也跟在众人后头出来了。
谢芳华今日专门挑了一套颜色略暗的玄紫色长锦衣，头上随便挽了个堕马髻，整个人看起来呆板庄重，略显老气。
“你出来做什么？”崔七娘上下斜了她一眼，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一脸的嘲讽之意，“该不会是想求母亲带你去吧？真是笑话！王府的宴会岂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去的。”
王氏本来已经坐进了马车，听下人说谢芳华跟了出来，立即掀开帘子斥道：“不是说了让你不用跟去……”
谢芳华扬了扬手里的请柬打断了她的训斥，“本来儿媳也不想去的，可王府给儿媳下了请柬，儿媳也不敢托大推辞不去。”
“王府给你下了请柬？不可能，一定是假的！”崔七娘瞪大了眼睛，伸手就想去夺请柬好看个清楚。
谢芳华将请柬一收，错开了崔七娘伸过来的手，“伪造王府请柬，那可是以下犯上的大罪，我还没有那个胆子，这张请柬是真是假，到了王府不就知道了？”
崔七娘脸色铁青，转头去看王氏，王氏见谢芳华神情不似作假，心里惊疑不定，难道王府真给她下了帖子？
三太太金氏离谢芳华较近，看的清清楚楚，谢芳华手中拿的确实是王府的请柬，悄悄冲王氏点了点头，笑着冲谢芳华说道：“五郎媳妇儿真是好福气，竟能得王府单独下帖邀请，这是好事。”
二太太杨氏在一旁撇了撇嘴，声音不高不低，刚好够谢芳华听清，“府里头一共就这几辆马车，突然之间多了几个人，哪里还坐得下。”
“听到没？马车已经坐不下了，你要是真的想去，不如就这样走着去？”崔七娘昂起下巴，斜着谢芳华。
谢芳华微微一笑，“我自有安排，不劳七娘费心。”
“你！”
崔七娘大怒，扬手就准备甩谢芳华一个耳光。
谢芳华目光微沉，一把捉住崔七娘的手腕，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地道：“七娘是打算掌掴长嫂？这大门外人来人往的，七妹妹就不怕这一巴掌下去，会落个嚣张跋扈，不敬兄嫂的名声？”
她说话的时候，语气冷如寒冰，眼里没有一丝笑意。
崔七娘忍不住心生惧意，又见周围有不少人的目光被吸引了过来，不禁有些慌神，下意识就想抽回自己的手，不料手腕被扼得死紧，任她如何挣扎竟未能挣脱分毫，“你弄疼我了！放手！”
金氏眼见情势不对，连忙上前和起了稀泥，“瞧七娘这丫头，怎么在大门口就跟你五嫂玩闹起来，好了好了，快别闹了，再耽搁下去，误了赴宴的时辰就不好了。”
金氏不愧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精，这一番话直接将崔七娘的无礼归于姑嫂之间的玩笑，这份机变与口才谢芳华想不佩服都不行。
王氏坐在马车上，一脸要吃人的样子瞪着谢芳华，“谢氏，你还不赶快给我放手！”
“不过是跟七妹妹玩闹罢了，母亲何必惊慌？”谢芳华一把甩开崔七娘的手腕，脸上浮起嘲讽的笑容，“七娘下次和我玩闹，可要分分时间场合，以免得被不知道的人看了去，还以为咱们姑嫂不睦呢。”
她们说玩闹，那她就用玩闹来堵她们的嘴。
“七娘，你上来！”王氏生怕女儿再吃亏，连忙招呼崔七娘上马车。
“你给我等着！咱们走着瞧！”崔七娘搓着手腕，又羞又怒，转身冲到王氏的马车旁，她身边的小丫鬟正准备扶她上车，却不妨崔七娘甩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没眼色的东西！给我跪下！”
小丫鬟冷不丁挨了一巴掌，脸上立即肿起五个通红的指印，吭都不敢吭一声，噗通一声跪到地上，伏下身子。
崔七娘的气这才消了两分，踩着小丫鬟的背爬上了王氏的马车。
杨氏见没热闹可看，抖了抖帕子，带着两个女儿扭身上了后头那辆马车，大少奶奶卢氏人微言轻，自然不敢在这个时候替人出头，只能冲谢芳华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跟在崔九娘后头上了马车。
金氏略微松了口气，冲谢芳华道：“你七妹妹还小，气性大了些，你不要与她计较……”
谢芳华笑道：“三婶放心，既是玩闹，我又怎会放在心上。”
金氏噎了一噎，尴尬地笑了笑，“时辰不早了，赴宴要紧，要不……你和我们娘俩挤一挤？”
她这句明显是客套话，谢芳华自然不会当真厚着脸皮与人同挤一辆车，“多谢三婶好意，我已经让琥珀去车马行叫车了，这会儿应该也快到了，你们前头先行便是。”
崔十娘坐在最后一辆马车上，等得一脸不耐烦，“母亲，这都什么时候了，咱们快走吧！”
“来了来了。”金氏转头应了一声，回头冲谢芳华道，“既如此，那三婶就先走了。”
谢芳华颔首，看着金氏由婆子扶着上了马车。
崔家这一顺排马车刚走，一辆瞧起来甚不起眼的马车在谢芳华稳稳停下，不等车夫放下脚凳，琥珀便从车上一跃而下，“少奶奶，车来了。”
谢芳华嗯了一声，“咱们也走吧。”
这一趟，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坦然面对，她也想看看非要引谢家去王府赴宴的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