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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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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咧嘴笑着,目光清澈。我却惊愣住了。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表哥见我的表情古怪便多看了少年几眼,也认出了这个人不是赞国俘虏,问道:“小兄弟刚才从哪儿过来的?”

少年挤开了我,蹲到表哥对面的位置,兴致勃勃地从棋盘上回收小石子,随意地答道:“我来找你俩的。先陪我玩两盘再说。”

表哥更加疑惑了,抬眼看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便说:“前两天就是他帮了我们,你们先玩,我去旁边歇会儿。”

我也没有走远,就坐到了棋盘的右下方一米远的位置,即看得清棋盘,也看得清少年。

少年就像一个发现新鲜事物的邻家小孩,两眼发光,注意力全在棋局中。

第一局很快就结束了。

“我赢了。”表哥说。

“咦?五个斜着的连成一线也可以赢吗?”

“当然。”表哥忍俊不禁,“原来你还不知道。”

少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才观摩了两局,没有见到你们走斜线。”

于是表哥又跟他简单说了一遍规则。

第二局,少年走得十分谨慎,一颗子要想三遍才放下。双方你来我往,相持不下,最后表哥险胜。

少年立即喊道:“再来一局。”

第三局,少年换了个路数。表哥显然没有看清对方的套路,只按照自己的下棋习惯应付。结果很快就输了。

少年终于心满意足,拍手笑道:“有意思!这种玩法叫什么名字?”

表哥大约也蹲累了,瘫坐在地上叹了口气,答道:“五子棋。”

“五子棋?”少年脸上的喜悦不减:“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我已经酝酿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儿?”

少年仿佛刚想起来正事,将石子扔在了棋盘边上,拍拍手站起身,说道:“我们出去说。”

少年说完转身走出了院子。

我看着敞开着的院门,原本觉得走出这个院子就是自由的错觉在这一刻也消失了。

走出院子,大祁国士兵依然尽忠职守地围在院外,而少年却不在这里,他已经走到了不远处的一棵老树下静待。

树影斑驳,稀稀落落的阳光打在他小麦色的肌肤上,清秀的五官没有做出任何表情,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却是松弛明朗的。我在那样一张简单的脸上很难猜出他的目的。

我和表哥走至他跟前,他随意地扔了个东西出来,正好砸进我怀里。

“这是你前晚丢的东西吧?”

定眼一看,是前夜情急之下丢出去正好砸中少年脑袋的表哥的手机。表哥也认了出来,把手机拿过去仔细看了看又疑惑地望了望我。

不用我回答,表哥的表情和激动“摸索”的状态已经回答了少年的问题。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少年说:“情急之下出的下策,不是有意冒犯的。”

表哥按了几次开机键都没有任何反应。我好心提醒:昨天泡了水,可能开不了机了。

默默观察了会儿的少年又问:“它是干什么用的?是镜子还是玉佩?”

我愣了一下,说:“对,它是镜子。”

少年恍然大悟般点点头,神采中还带了些“我果然猜得不错”的自信得意。他真诚地夸赞道:“我从未见过如此精细的镜子,背面的图案也是我从未见过的。我倒是有些相信你们是从不可亵渎国来的了。”

我瞄了一眼手机背后的图案,除了摄像头外只有一张方形参数商标和品牌logo。

“既然物归原主了,也解了我心中疑惑,那两位就请回吧!”

表哥先前大约还担心少年再把手机要回去,听少年这么一说,松了口气。

少年爽快地笑着:“对了,我叫窦稚。现在还不便让你们自由走动,你们要找我的话可以让人传个话。”

“谢谢!”我忽又想起初次见面时的事情,“你的名字叫窦稚,为什么又听别人叫你符令?”

“符令是我的官职。”少年不好意思摸了摸头,“不过我们大祁国本来没有这个官职的,是五哥为了照顾我专门设立的,平日里我直接听我五哥差遣。”

“你五哥是谁?”表哥问道。

“我五哥是汝北郡的郡长,也就是他们喊的窦将军。”

我和表哥皆惊讶,只知其身份尊贵,但到哪种程度并不清楚。

回到院子里之后又向赞国人打听,才知道汝北郡是一个边境屯田郡,主要抵御南方相邻的邺国、沂国、呙国,这一个郡就拥有大祁国五分之一的兵力,并且郡长是直接由大祁国王管理的。由此可见,在整个国家系统里郡长的实权是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薄暮时分,表哥坐在院子内冒着热气的石头上,依旧坚持不懈地尝试给手机开机,汗珠子源源不断地从他的两颊滚落到他早已被汗湿的米白色的t恤上,水珠滴下去立刻就从纯棉织物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蹲在他旁边撑着脑袋看了一会儿,有些无聊,我问:“窦稚是郡长的亲弟弟,我们要不要和他多亲近一些?怎么也得让他先恢复我们的自由嘛!”

表哥半天才憋出一句:“少惹他吧。”

“怎么讲?”

又隔了好一会儿,他慢慢开口:“有一句老话叫‘福祸相依’,有权的人可以用他手里的权利帮你,也可以用他手里的权力压榨你。”

我认同表哥说的道理,但总觉得窦稚不会是那种人。

表哥也有些奇怪,看起来闷闷不乐。

他继续研究着手机,我继续百无聊赖地陪着他。

“没想到一部开不了机的手机就能让窦稚相信我们……”我突发奇想,“不如我们去找窦稚的五哥,告诉他我们是从遥远国度来的使者,到时候我们就把手机里的图片给他看,告诉他那是我们世界的风物志,那么写实,他们一定会信的。不仅要见窦稚的五哥,我们还要面见他们的大王。到时候手机就是我们不可亵渎国的信物,我们是对手机拥有唯一解释权的异国使者,他们一定会好吃好喝供着我们。说不定还能在这儿当个国师什么的,每天就讲授故事。《山海经》、《论语》、《史记》、《西游记》、《春光灿烂猪八戒》、《动物世界》,想讲啥讲啥,想不起来的地方就杜撰。以我们丰富的阅片量,怎么也能讲个二十年。”

表哥冷笑了一声:“都开不了机,想那么多美事儿干嘛。”

我从我的裙子口袋里摸出了我的手机递给他,笑道:“我的可以开机呀。”

表哥接过手机,也没打开,迟疑了片刻,忽然情绪像岩浆冲破火山口喷薄而出:“我就想不通了,同样是没有信号的手机,你为什么要扔我的?”

我恍然大悟:“原来你下午一直不怎么理我是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他不说话,叹了口气,低下头假意看手机:“你说我们这种人,没有手机怎么活……”

我从他的话语里感受他的烦躁不安,也感觉到了他对情绪的克制。甚至我觉得我和他的有些情绪是相通的。

情绪之堤一旦豁了个口就再也止不住。

太阳渐渐西沉,院子里凉爽了一些,赞国人在院子里走动着,偶尔还会听到他们的说笑声。表哥也混在其中。

我独自坐在院子的角落,抬头仰望着被院墙截去一半的灰蓝色天空,它的颜色那么冷静而老旧,仿佛这无聊的时间已经被定格,我会永生永世都困在这无聊的时间里,直到这虚妄的生命戛然而止。

我回忆着我原本的人生,似乎也出现过令我感到乏味、虚无的时刻。

另一个世界的某一个傍晚,十岁的我坐在阳台上看着楼下嬉戏打闹的小孩,觉得他们好快活。而我却只能坐在家里等着吃晚饭。实际上那里面的小孩没有我的朋友,即便我不坐在家里也无法融入他们的游戏。那是我人生第一次理解了无聊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后来那种感觉很快因为一顿晚饭就得到的修正。在此之后的生活中或许也偶尔感到人生没有意义,但因为我有父母、有朋友、有信仰、有责任……最后都得到了修正。

我很迷茫,如果不回到原本的世界,也就是说我失去了包括父母、朋友、信仰、责任在内的一切之后,我还能得到修正吗?

这些想法令我很难过,实际上单单想到父母找不到我紧张的样子我就够难过了。

过了很久很久,天色更深,星光渐明,表哥拖着他受伤的腿走了过来。

火盆的光照在他的背后,让他的轮廓度了一层温暖。我看着他,重新感受到时间的温度。

“我刚刚突然想起个事儿。”他在我旁边坐了下来,脸上堆砌着小心翼翼的笑容,“小学那会儿我们在一个班里,我的溜溜球是全班玩的最好的,你和你的小姐妹拜我为师,每次课间休息都来找我练习。你还有印象吗?”

我很快就回忆起那会儿的事情,想起来还有些羞耻:“干嘛说这个?”

表哥满意地击了个掌,继续说道:“那会儿老师不准我们在教室和走廊里玩溜溜球,有一天上课的时候就点名了让我把‘作案工具’上交,我吧……为了保住陪我征战过高年级的‘功臣’,就把你和你小姐妹放在我那儿的溜溜球上交了。这事儿你记得不?”

我毫无感情地眨了下眼睛:“嗯呐。”

表哥端正了坐姿,深吸了口气,说道:“作为你的哥哥我本来应该做好榜样的,我没有做好,对不起!今天你扔我的手机完全是我的报应!你别生气了,气坏我赔不起!”

“就还是怪我扔了你的手机呗?”我撇了撇嘴,“还让你绞尽脑汁回忆小学,呵,至于吗?”

表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知道当时天有多黑吗?你明白随时可能落水的恐惧吗?情急之下正好摸到了你的手机,我很过分吗?我承认我扔你的手机的时候一点儿都不心疼,如果你我身份互换一下,你难道就不会扔我的手机吗?”

在我的一连串的反问炮轰下,表哥举双手投降:“别说了!亲爱的妹妹,今天这个事情是我做得不对。本来也没多大的事儿,我就是心里烦……妹啊,你可一定要原谅我!”

说完,他撒娇似地拉了拉我的衣袖,眼神里全是可怜的殷勤期盼。

我哪里见过这世面。我忍,我继续做出生气的表情。他却不断地眼神暗示我,我忍不住……笑了。

他高兴地搂了下我的肩膀。

这事儿也就翻篇了。

他把我的手机递给我,笑嘻嘻地说道:“你刚说的想法挺大胆挺梦幻的,不过你的手机还有不到百分之二十的电量,应该撑不到面见大王了,你还是重新打算一下看看怎么利用这百分之二十的电量吧。”

“那种爽文式的情节,我也就臆想一下而已。你还当真了呀?”

“我觉得倒也不是不可能。不过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忽悠别人之前,可否让我先欣赏一下你的‘风物志’?”他伸长了脖子,一脸期待地看着我手里。

我解锁了手机,打开了相册。

第一张图片是半月前去博物馆打卡拍的。

“这张我看你发过。”

“这盔甲比门口那一堆还破旧。”

“这个图就不行了哈,全是人脸,哪儿有风物。而且修得太过分了,大王看了都得摇头。”

我:“……你才不要太过分。”

图片不断往前翻,翻到我给棉花娃娃做的衣服,他说:“这个是你做的?还挺好看的。”

我把照片再往前翻了一张:“这个棉花娃娃也是我做的。”

“挺好的。我想起来我有一个两年的粉丝也送过我一个手工做的娃娃,现在还在我的书架放着呢。”

……

我们依照着相册里的线索,从成年聊到小时候,从溜溜球风云又聊到我们初中各奔东西,到我们离开学校之后各自的工作生活。细细数来,才发现我们从初中毕业之后只见过寥寥几面。可彻夜畅谈后的感觉却像我们从未分离过。

手机还有最后百分之五的电量。我打开了照相机。

“干啥?”

“我们拍照留个纪念吧。”

“你这电量,拍了今后也看不到了吧?”

“万一有生之年这里能制造电和充电器呢?”

“哈哈,拍吧。怎么拍?”

我和表哥转了方向,将背景板墙换成了远处围坐在篝火旁睡得东倒西歪的赞国人,按下了拍照键。

照片前景里的两个人紧紧依偎,微笑看着镜头,手上比着标准的拍照姿势——“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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