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签
戈白攥上匕首，冲下楼梯。拐角处，褚英正巧提着行李上来。即将撞上之际，戈白紧急避开，堪堪擦过褚英的手臂，却将她提着的行李撞翻，箱子哐哐滚下楼梯去。
褚英吃痛地捂住肩膀，不满道：“捡回来！”
“没空。”戈白头也不回，迅速下楼，却丢来一句惊人之语：“你哥貌似被她顶替了。”
“什么！”褚英大骇，旋即跟上戈白，慌忙追问，“你怎么知道？确定吗？什么时候的事？我才刚和他分开。”
两人赶往公共卫生间的路上，戈白长话短说，将刚才目睹到的情形告诉了褚英。
褚英听完，脸色乍变，连忙打开通讯，拨通路宏的电话，将突发情况上报：“路处长，一年级13班的祁午和褚良可能被郝晴顶替，时间是今早凌晨六点，地点在宿舍B楼旁边的公共男厕。”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瞬，才开口：“我知道了。这件事还有谁知情？”
褚英看向戈白。
戈白回：“除了你，我谁也没说。”
“目前只有我和戈白知道。”褚英回答。
“好。”路宏的声音传来，“你们先不要声张，不要轻举妄动，一切照常，以免打草惊蛇。这件事缉查处来处理。”
通讯挂断。戈白和褚英已到达事发地点。天色还暗沉沉的，衬得那间公共厕所越发诡谲。戈白没有停留，抬脚就要进去，却被褚英一手拦下。
“服从命令。”褚英直视着戈白。
“那是你的事。”戈白拂开她的手，不顾褚英的拦阻，径直进了男厕。
“你——”褚英挣不过，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只能硬着头皮给路宏发去短信，报备完两人行动，才跟着戈白进入。
从外表上看，只是一间普通的厕所。啪。戈白按下电灯开关。借着明亮的灯光，褚英环顾四周，还未来得及细看，又是啪一声，灯光再次熄灭。
这是在干嘛？褚英露出迷惑的眼神。
戈白冷静四顾，厕所内并未出现异常情况，看来与电灯无关。
“等下。”褚英忽然蹲下身，查看起墙角，“把灯开起来。”
灯光亮起。褚英所在区域的墙壁下，有一条由少量沙土聚集而形成的沙线。
“是哥哥留下的线索。”褚英确认。
沙土顺着墙缝，形成一缕连续不断的线条，最终指向男厕最后一个隔间。
褚英立即拍下照片，传输给路宏。戈白反而进了隔壁一间，军靴踩上马桶，眼睛凑到天花板与隔板之间的缝隙，从上到下扫视过去，只见里面靠墙堆满了清洁用具，看起来就是平平无奇的工具间。
“怎么样？”褚英守在隔间外。
戈白跳下，摇摇头，“看不出情况。”
两人推开工具间，褚英重点察看地砖，地上没有沙土做指引，像是到这里就断了。戈白踏脚进去，将工具全部清除出来。
就在两人一齐进入之际，脚下的地砖突然陷落，戈白与褚英瞬间掉落。
***
祁午是被一股酸酸甜甜的香味唤醒的。
意识开始清明的同时，疼痛也随之“登门拜访”。祁午费劲力气，抬起沉重的眼皮，面部一扯动，就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一吸气，鼻梁也跟着抽痛。
晕倒之前的记忆缓缓归位，直到厕所里那张诡异的面容再次浮现在脑海中，祁午猛地一激灵，就彻底清醒过来。
然而眼睛一睁开，瞅到眼前的画面后，又立即闭上，假装从未苏醒过。
什么鬼啊！祁午表面淡定，内心咆哮。
刚才那一眼，她就看到一群容貌各异的人，在据她不到一米远的地方，围着坐了半圈。个个捧着一罐营养液在吸吮，面部朝着祁午，无数双眼睛在烛火的照射下闪烁着幽幽的光，仿佛是坟地的鬼火，飘荡跳动着。猝不及防看到这一幕，祁午心脏都要被吓停了。
祁午闭紧眼，能感知到自己的手脚都被结实地捆上了。身侧还有一个人，软绵绵歪倒在她身上，脑袋窝在她的肩头，柔软的发丝蹭得她痒酥酥的。
根据之前的记忆，祁午判断，此人是褚良。一想起在男厕中的事，祁午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明明可以逃走的，就被这家伙给扯了回来。这下好了，一起被抓了。没人去报信，鬼才知道他们出事了，更别提来救了。
祁午压住满腔郁闷，思索着眼前处境。
没猜错的话，围着她的这一群应该就是那位郝晴。不过，祁午回想起之前那句话，“姐姐，我们又见面了”。那时祁午急着逃走，没留意，这回细想，却忽然记起了昨日在陵园见过的女孩。祁午心一沉，难道那个女孩也是郝晴？
“姐姐，你已经醒了。”
一道粗犷的男声突然响起。
“以为我不知道吗？”
这是清脆的童声。
“还要假装到什么时候？”
沙哑的声音含着不满。
祁午见装不下去，做了下心理准备，才不得不睁眼，环顾起四周，心中迅速清点起来，十七个人！她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人好多啊。”
“姐姐，还记得我吗？”
坐在祁午正前方的一个男孩开口。他的身体抽动起来，伴着骨头嘎吱嘎吱的声音，四肢回缩，五官也跟着移位变动，最后整个人改造成了陵园里那位女孩的模样。
事实与祁午猜测的相符。
“你就是郝晴？”祁午反问。
“对，我就是。”身前的十七个人同时回答，各种不同的声线混搭在一起，整齐而响亮。
“嗯？”褚良被这声音惊醒，脑袋动了下，眼睛就缓缓睁开。
看到的第一眼是条细长的脖颈。褚良微愣，视线上移，就看到祁午皮笑肉不笑地低头与他对视。他一惊，慌忙后退，却发现手脚被绑紧，根本无法挪动。
“别乱动哦。”十七个人同时开口。
褚良这才注意到周边围坐的人，看清他们的面容后，他的表情立马严肃起来。
“楼是李干的好四（都是你干的好事）。”祁午维持着笑容，嘴巴不动，含糊地跟他咬耳朵。
小女孩模样的郝晴站起，走到祁午身边蹲下。她凑得很近，眼睛端详着祁午的表情，双手则托住祁午的手，手指轻轻摸过祁午的手背，在中央一个位置停留，摩挲。
祁午皱起眉，看不懂她行为的用意。只知道被她触碰着的地方，皮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隐隐跳动、生长，有股很强烈的不适感。
“我把头发打进你的皮肤里了。”郝晴弯着眼睛，笑吟吟说，“不想看着手被挤爆的话，就乖乖听话，不要乱动哦。”说完转向褚良，指着他的手背，告诫道，“你也一样。”
祁午低头，借着昏暗的烛火，模模糊糊看见，手背那层薄薄的皮肤下，有一条五厘米长的发丝，一会儿伸长，一会儿缩短，看起来蠢蠢欲动。再观褚良，他里面的头发倒是比较短，静静伏着，没有丝毫动静。
“你要杀我？”祁午摸不透她的目的。
郝晴摇摇头，笑着说：“看我心情。”
“那还是可能杀。”祁午不解，“为什么？我得罪你了吗？那天我们相处得不是挺愉快的吗？”
郝晴吸完最后一口营养液，用手背擦了擦嘴，望着祁午：“你不肯吃我的糖。”
“……”祁午噎住，她难道就因为这个招来了杀身之祸？
“我现在吃来得及吗？”祁午求生欲拉满。
郝晴想了想，从旁边的大汉手里接过喝了一半的营养液，又大方地拔下一根头发丝，当着祁午的面放了进去，摇一摇，晃一晃，接着递给祁午：“糖没有了，不如喝这个，酸酸甜甜的，也很美味。”
“……”当着我的面“下毒”我还能喝得下？祁午内心吐槽，简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喝呀。”郝晴将营养液怼到祁午嘴边。
“喝了你就放了我？”祁午问。
“可以啊。”郝晴荡开一个笑容。
“别喝！”褚良分不清祁午话里真假，急得用肩膀撞了她一下，“这个人不能信。”
“不喝也没关系。”郝晴收回营养液，捞走头发丝，弹到地上，自己仰头喝了一口。
旁边那位大汉则拍了拍她的肩膀：“喝错了，这是我的份。”
“哦，我忘记了。”郝晴将营养液还了回去。
随后又转向祁午，起了一个新的主意，笑着说：“好无聊，我们来玩抽签吧——抽到谁我就杀谁哦。”说到最后一句，她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笑意中透着一股阴森。
郝晴根本不等祁午的回答，她不是在请求意见，而是在下达通知。
“两位有什么人要提名的吗？”郝晴取来便签纸和笔，开始做起纸签。
“倒是有一个。”祁午望着她的眼睛，“能写‘郝晴’吗？”
她书写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之后恢复正常，如祁午所愿，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当然可以，你也想杀我？好多人都想杀我呢。”
郝晴继续笑着，望着祁午，续道：“可惜，我杀之不尽。”
她一口气做了几十张签子，丢到签筒中，摇晃过后，递到祁午身前，还特意解开她手腕上的绳索，让她抽签：“抽吧，你抽到谁我就杀谁。”
祁午抄着手不动。郝晴不气不恼，反而笑容加深，抓住祁午的手，带着她伸进签筒中，随意夹出了一张纸签。
“让我看看，是哪位幸运儿。”郝晴打开纸签，看清人名后，特意展示给祁午。
“是杨婧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