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阴黎紧跟着他，他快速下楼，边走边说：“别跟着我。”
蓝国维让他只身前往。
他不说，阴黎不便问发生什么事，紧着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他这才顿了一下，转身问他拿了手机：“定位我，报警。”
边往下冲边又说：“别太明显。”
阴黎神色一变，应了声好。
祁思则到时江岚还在起重机上挂着，太阳照得她眯起眼睛，却不觉得热，反而因为变冷的天气感到凉飕飕，向后的胳膊已经完全麻木，脖子也僵掉。
她几次和蓝国维说话，但他拒绝沟通，她只好作罢，孤零零地吊在那儿，盘算着等蓝国维发疯把她扔水里时该往哪个方向游。
早上刚回答了关于掉水里先救谁的无聊蠢问题，现在可好，轮到自己往水里掉了，谁又能来救救她。
蓝国维听见汽车远远响起时就带着亡徒般的笑，等祁思则下车走近，他扯开嗓门：“祁总来得这么快，是怕你们的勾当暴露，还是担心江总的安危啊？”
那地上都是半黄的杂草，祁思则还算淡定地蹚过那些草：“你有种冲我来，对女人下手算什么本事。”
蓝国维：“你还挺有风度，搞得我家破人亡怎么不见你的风度呢，要这些面儿干什么，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迟早都得暴露。”
他往半空看了一眼，又看着蓝国维：“你做这些没用，蓝天回不去了。”
提起蓝天，蓝国维变得激动：“不就是半途撂挑子吗，谁不是挑利润最大的合作，该赔祁氏的我一分不少全都赔了，你为什么搞我？就因为这你就赶尽杀绝？一□□路也不留！”
“蓝天的负债情况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么大一摊子，搂不住了早晚垮掉，祁氏不出手，也有的是人会出手。”
“你他妈少来！你根本就是故意的，我已经找到担保，就差最后的手续了，是你横插一杠，我忙了大半年的活儿全部泡汤了。”他说着又神经质地看了一眼还在半空挂着的江岚，“你们一对狗男女，搞我，我让你们下地狱。”
他抬手一指挥，那起重机的吊臂猛地下降。
失重感陡然袭来，江岚在极速下降中闭了眼睛，只感到脚下的湿意更重。
祁思则立即道：“你要什么？”
蓝国维慢吞吞从荒地上拿起几张纸和一支笔：“把这签了，我就考虑放你们一马。”
他叫人把东西递过来，祁思则随手翻着看了看。
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就为这你犯不着弄这一出。”他淡淡地说。
“不这么弄你肯见我？更别说谈什么条件了。你签了我就放你们回去，你不签就一起死这儿吧。”
他说着又一挥手，竟有人顺着厂房门口摆出一排炸药，他脱了外套，自身环腰竟也绑着一圈炸药。
“你们伉俪情深，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死！对我来说无所谓，活不成就死，有你俩陪葬，黄泉路上还热闹！”
祁思则还是那副淡淡的口气：“你要真想死，现在就死，演这一出，是想我签还是不签？”
蓝国维盯着他：“那得看你了。”
他翻到最末页，控制住微微发颤的手，提笔写上自己的名字，又在纸上按下红印。
“放人。”他对蓝国维道。
蓝国维看了看他签完的纸，笑了一下，抬手解掉自己腰上的捆绑朝祁思则脚下扔过去。他又抬了下手，先前的人竟把地上那一圈炸药拿起来，往降下来的江岚身上捆去。
祁思则眼中一沉，抬脚往前：“蓝国维。”
“别动！”蓝国维抬手制止他，扬了扬手中的遥控器，“我这玩意儿可不太听使唤。”
“祁总本领大，保我安全撤离应该还是能做到的。”他又说。
祁思则站在那儿，看他拿上文件和几个人陆续上了车。
“顶峰再相见啊祁总。”他拍了拍手中的文件袋，又扬起遥控器，“加油。”
说罢汽车猛地飙了出去，同一时间“滴”的一响，江岚腰后的定时器开始了倒计时。
祁思则骂了句脏话，冲过去替江岚解绑。
但那绳索复杂，一团乱麻，他半天都松不开。
他掏出打火机想烧断绳结，蓦地才又想起这是炸药，只得作罢。
“祁思则。”江岚叫他。
“嗯。”他应着，“别怕。”
“我不怕。”她安慰他，“你别怕。”
他没出声，倒计时的声响直逼心脏。太阳当空，他的双手逐渐发冷，带着比先前更猛烈的颤抖。
定时器上的时间越来越少，他额上已逼出冷汗，那团死结毫无松懈之意，反而越来越紧。
他大脑是空白的，心脏似乎要从胸腔跳出来，耳边只剩擂鼓般的搏动。
终于，他挑动了其中一根，一点儿不敢懈怠，狠狠抠着，指甲盖渐渐浸出一层血。
来回掰动中那绳结终于被撬松，江岚反应迅速地挣脱掉，他搂着她，俩人迅速前扑，“扑通”一声跳进水里。
江岚被水淹没，浑身上下浸骨头的冷，却听一声爆响，大地连带河水发出剧烈震动，她一阵眩晕，又觉得口鼻呛水，逐渐晕了过去……
七小时后。
江岚半梦半醒，她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被泡在冰凉的水里，冷得彻骨，也没有氧气，只有一声盖过一声的心跳。
四肢太困，沉重无比，她逐渐放弃，感觉自己在水中下沉，脑中却浮现一个声音，反复叫着她的名字。她又觉得不该放弃，猛吸一口气，身体终于上浮，“哗”地突破冰冷的水面……
她睁开眼睛，大口呼气，才惊觉梦中的心跳是监护仪的声音。
守了一天的吴忌从沙发上猛地站起来，叫了声江总，又立马去叫医生。
检查之后无异样，她才问吴忌：“见到李副总了么？”
“见到了。”吴忌说，“我去的时候没见着您，电话也打不通，但是没敢耽误，先和他们谈了，哪知道您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没事儿。”她说，“这不是好好儿的么。”
“我都吓傻了，您搁里头抢救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老爷子交待。”
她笑了一下：“老爷子怎么说？”
吴忌顿了顿：“没打通电话……”看了看她的神态又补充，“他度假呢，有时差。”
江岚没说什么，问他：“没告诉江晓蓓吧？”
“没。您说过，和她无关的事儿不用告诉她，和她有关的事儿不到最后关头也不用告诉她，抢救完医生说您状况稳定，我就没和她说。”
“做得不错，辛苦了。她要是知道了准跟这儿哭天抢地的闹，没被水呛死先被她吵死了。”这才又问，“祁总呢，他没事儿吧？”
“没事儿。”吴忌说，“送来医院的时候他做了个全面检查，医生给开了点儿补充能量的液体，他拒绝了，和阴黎回去办事儿去了。”
他替江岚拿了药片：“我估摸着收拾蓝国维去了，您就甭操心了，歇会儿吧。”
又说了几句，江岚赶他回公司去了。
她自己待的无聊，又确实困乏，就又睡了一觉。
再醒来时房间的灯亮着，窗外黑乎乎的一片，天还没亮。
“醒了？”祁思则从沙发上站起来。
“几点了？”她问。
祁思则看了看腕表：“两点半。”
“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一会儿。”他从茶几上拿了杯子，“渴吗？”
“不了。”她拒绝，“我今天是怕了水了。”
她口气轻松，祁思则却听得不是滋味。
他把杯子放回去，拎了保温饭盒走到床前：“吃点儿东西。”
“什么？”
“粥。”他往桌板上放了饭盒，“自己熬的。”
江岚挺意外：“你熬的？”
“张姨。”他说，“我家阿姨做菜一绝，你尝尝。”
他是和阴黎处理完事情才回去的。
阴黎本来想的这事儿交给警察就完了，不管蓝国维谋划得多么周密，总有痕迹，警方掌握了证据就会逮捕他，而他所谓的筹码不过是祁思则和江岚携手对付蓝天的联合。
这联合放以前，祁思则也许还会在意，可放现在，了不起被外界谩骂、被同行鄙视，高风亮节的人设丢了而已，他在乎的已不是这。
但祁思则却不想把蓝国维交给警察，说合约都签了，得照章办事……好一个照章办事，吃他兜里的钱还伤他的人，蓝国维这回怕是连骨头带血都要一并吐出来。
阴黎这就陪着他马不停蹄回公司准备去了。
后来到了饭点儿他说不饿，阴黎把饭给他送去办公室，他也没吃两口。
到了晚上十点，关于蓝国维的最新情况掌握得差不多了，他却忽然说要回家一趟，一进家门就叫张姨煮粥。
家里一向煮什么他吃什么，很少主动提要求。
张姨意外，但连连点头：“我这就去做，还想吃什么菜吗？”
他想了想，又报了几个菜。
张姨做饭时他就在客厅喝茶，有一搭没一搭和朱颂莹说话。
朱颂莹说着说着就又说到他的绯闻，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朱颂莹着急，口不择言说他没脑子，被狐狸精迷惑心智。
他也不在乎，等饭做好时却叫张姨拿来饭盒。
朱颂莹问他干什么。
他说：“给狐狸精送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