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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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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米一上午都心不在焉,中午吃饭吕雪梅问,要不要喝鸡蛋汤,她回了句,“我不去。”

吕雪梅都被搞糊涂了:“去哪,干啥去?”

窦永明洗干净抹布擦桌子,“米啊,你外婆问你喝不喝汤?”

“哦,喝吧。”窦米进厨房拿筷子碗,搬着马扎,“妈,我能不能……”

“不能。”郝美丽一猜准没好事:“别想。”

窦永明满脸问号:“啥?”

郝美丽拔掉电饭煲插销,“咱邻居江曼他们一家也来了,豆子想去找江彧。”

窦永明一听,和窦米一样的反应:“那去啊,仨孩子一块玩。”

“玩什么玩,今儿是人家奶奶忌日。”郝美丽把米饭碗搁到窦永明跟前,“父女俩就爱瞎凑热闹。”

窦永明捧起碗,“那可不能去捣乱,米啊,下午跟你爹一块下地摘瓜。”他转过脸笑眯眯跟谭丛说:“小丛一起去啊。”

白拉一个苦力,谭丛跟窦米懒懒地噢了声,下午气温高田里更热,不多吃点饭干起农活准能晕过去。俩人比赛式往嘴里扒饭,最后每人喝了两碗汤。

窦米抹掉脸上的米粒,“垃圾,我比你多吃半碗饭。”

谭丛打了个饱隔,“我汤喝得多,你那小鸟胃才吃了多少。”

窦米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满意一笑:“那你一会多摘几个西瓜。”

话一出大家伙才明白她打得算盘,逗得哈哈笑。谭丛阴着脸,才知道坑在这,挖好了就等他跳。

吃完饭,窦永明跟郝美丽走在前头,阳光充沛,窦米跟谭丛一人戴小草帽,抱着白色大筐。通往瓜地只有一条草木稀疏的小土路,常年被人踩被车轮碾,露着贫瘠的黄土。

旁边地里的瓜农已经运走一车了,看见有小孩,先切了颗瓜分着吃解暑,汁水甘甜,皮薄脆甜,窦米闻了闻说道:“叔你家瓜好香好甜。”

大叔给了谭丛一瓣,笑着说:“是吧,这叫瓜界女明星,卖的可好了,镇上的人都喜欢。”

窦米悄咪咪和谭丛说:“郝美丽遇见对手了,来了个比她还能自夸的。”

谭丛笑弯了腰,嘴里的瓜差点喷出来,红汁顺着嘴角往外流。

大叔以为是赞同他的话,也跟着笑起来。

郝美丽从田里过来抓人,还没走进大棚,窦米和谭丛扔下瓜皮撒腿往地里跑。

两人穿着的遮阳长袖衫在风里翻飞,几米开外的小河细水涓涓,阳光洒在水面,明亮刺眼,吹来的风都是热的。

窦永明用毛巾擦擦脸上的汗,挂到脖子上,“省点力气吧。”

窦米和谭丛都是用不完活力的那种人,亲戚家的小孩象征性来转一圈,为了写作文来体验下生活,搬不动瓜就薅了几片瓜叶。

天空湛蓝辽阔,高树上的绿叶一动不动悬挂着,烈日在天上从这头移动到那头,光线终于黯淡了些。

窦米摘到太阳下山,谭丛像洗了个澡,浑身湿透了,“我现在就想跳河。”

“我也是。”

两人对视一眼,窦米抬脚刚做出个扑的动作,就被郝美丽准确无误逮住后衣领,“都给我安生点,哪都别想去。”

窦米唉声:“妈,我想抓蝌蚪。”

谭丛:“干妈,我想抓鱼。”

郝美丽发话:“把这片摘完,爱干啥干啥。”

两个人一扣草帽,争先恐后跑回去,没一会筋疲力尽,谭丛一屁股坐在地里,“让我歇会。”

窦米喝完一瓶水,恢复元气,在稠密的瓜叶里蹦蹦跳跳,绿油油的饱满大西瓜连成一排,她佯装成地雷,左避右避,叫道,“二师兄,有埋伏!”

谭丛懒洋洋抬起手臂,两只手做出持枪,子弹上膛模拟砰一声,“砰砰砰。”

“啊。”窦米捂着胸口,伸长脖子,装出吐血濒临倒地,“我死了,八戒救我……”

两人玩心大发,飙着演技,谭丛站起来,伸出手要扶不扶,“大师兄,保重!”

“救我啊!”窦米倒在地上,扯他裤脚。

谭丛乐在其中,继续尬演就是见死不救,咔嚓一拉“枪”,嘴里又是一声砰。

窦米彻底断气四仰八叉躺在西瓜旁边,还没玩过瘾,睁开一只眼问:“有没表现出口吐白沫垂死的感觉?”

谭丛“一看二摸三敲”挑西瓜,有模有样敲敲西瓜皮,再敲敲她脑门,“演技不行,只有种丧尸的感觉。”

窦米爬起来,逮住他就要踹一脚。

万丈苍穹,晚霞旖旎,太阳渐渐消失不见,白的透亮的云也像是蒙着一层的灰色调,黄昏时分,起风了。

坡道上烟尘弥漫铺天盖地,远处矮房升起炊烟,拖拉机嗡嗡震耳,像是阴雨前的云层发出轰隆隆的闷响。

窦米和谭丛摘完瓜累的半死,谁也没力气再去抓鱼抓蝌蚪。累的吃不下饭,一人喝空了两瓶水。

晚上窦米洗完澡在院子纳凉,吕雪梅拿着蒲扇给她扇风。知了叫声和蛙鸣混淆,郝美丽和几个大人在屋里搓麻将。

“外婆我不热,我给你扇吧。”窦米像是孙悟空过火焰山,拿着芭蕉扇使出浑身解数呼呼扇风。

吕雪梅躺在靠椅上,舒适的闭上眼,“妞妞,暑假作业多不多?”

“我们高中还没开学,没有作业。”窦米换一只手扇扇子,“外婆你一个人在家会无聊吗?”

吕雪梅笑着摇摇头,“没意思就去东头跟人扯家常去了。”

郝德旺跟窦米告状:“你外婆每天就只记得去找东头邻居聊天,饭都忘了做。”

“去,边去。”吕雪梅瞪他一眼,然后拉着窦米统一战线,“你外公是没朋友嫉妒着呢,糟老头坏得很。”

郝德旺说两句说不过,背着手回屋了。

窦米想起江彧奶奶家在东头那片,她八卦问外婆认不认识。

吕雪梅想了半天,记不清了,“好像记得他家是有个在城里当医生的儿子,他爸前几年刚过世,但他老伴没印象。东头有几家以前是租户,不是镇上的,不了解。”

镇上狗多,一声犬吠连成一片,房前屋后的树大招风,叶儿在晃,风声如浪涛,举目一片漆黑里,唯有点点星子闪烁不定。

夏日天亮的早,笼里的鸡打鸣,田野边拢着雾气,花香阵阵还有泥土木屑的气味。早起的人蹲在院里井边抽水洗漱。

窦米穿着外婆的花衬衫,咬着牙刷,瞧着远处青山的影儿,云啊雾啊像层纱,天地白茫茫看起来深远幽静。

吃早饭那会下起小雨,还没来得及往屋里收桌椅板凳,雨势加大一阵瓢泼,大人们担心地里熟透的瓜烂掉,要早早赶工摘完,穿着雨衣就去地里了。家里留窦米和谭丛两人,吕雪梅去前面家问水电的事,走了没回来。

夏天的阵雨很快停歇,窦米不知道江彧一家回城了没,拿着雨具便出门。

江彧奶奶忌日那天,他们从墓园回来多在乡下住了两天,江彧清早起来等雨停了才离开家。

窦米从远处看着像他,一头利落短发,米色短袖,从高墙探出的绿叶往下滴落雨水,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倒映在地上的水洼中,一小片连着一小片,破碎切割他的影子。

窦米没有喊他,不知道他去哪里,途中下起淅沥小雨,他没有撑伞,路上人少,他形单影只,情绪不高。

走出清河镇,江彧去往集市,窦米以为他要买东西,一路跟着过了红绿灯,走出菜市场,步行十几分钟,栽满绿树的马路尽头,是所小学。

江彧在门口站了一分钟,个高腿长,忽而袭来的夏风卷起衣角,单薄的T恤贴在身上,隐约勾勒出腰腹线条,侧脸冷峭,带着棱角出盛的少年气。

窦米站在第二棵樟树下,雨后初霁,第一缕穿破云翳的阳光倾洒大地,细小的日斑如纤屑被风吹着,透过遮盖的树叶在柏油路上四处飞扬。

门卫处的保安倚着墙在喝茶,江彧告诉他是毕业生,保安便放他进去。窦米隔几分钟,跟上去,“我和他一起的,也是从这毕业。”

保安不疑有他开了门,窦米跟着江彧一前一后进了校园,江彧去了二楼,应该是来看望老师,她在校园里闲逛。

小学校园不大,环境优美,尽头一排是鱼池,葡萄架和单杠双杠。天刚放晴,知了没精打采在树干上叫着,绿茵草地缀着未干的雨水,空气燥热潮湿。

江彧趁着这次回来顺便来看望以前的班主任。离开学没几天了,老师们要求提前返校,开学前夕事宜较多,江彧没叨扰太久,跟老师告别,自己下楼逛校园。

走到葡萄架那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女孩坐在双杠,手抓着栏杆,似乎等他很久了。

“你怎么在这?”

窦米一点都不意外,大方承认:“我跟你来的。”

她笑盈盈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眸纯粹剔透,像盛满初晴的阳光,瓜子脸白净,又乖又可爱。

窦米补充道,“你不会不知道我外婆也在清河镇吧,我给你说过的,没想到在乡下还能碰见。江鱼,这就是缘分。”

她撑着双臂稳稳当当坐在双杠上,手一松双腿灵敏勾住,人就倒挂,双马尾差几厘米扫到地上。

江彧以为她要跳下来,结果这人头和脚颠倒,挂在一根杠上,“你属猴?”

窦米实诚说:“我属羊。”

动作危险,江彧让她下来,她果断拒绝,还玩的不亦乐乎,“江鱼,你是不是不敢?胆子好小哦。”

江彧满脸写着“随便你怎么说,激将法对我没用”,他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无可奈何:“玩够了就下来。”

“玩不够。”窦米说:“我小时候玩这个可是高手,而且抛色子打弹珠抓石头竹蜻蜓,我窦女侠都没输过。”

都是些男孩子爱玩的游戏,窦米从小混在男生堆儿,称兄道弟,性格乐观活泼。

她瞄一眼江彧,“你这种只爱看书的乖宝宝是不懂的,唉可惜了,你没有童年。”

窦米刚说完,就感觉双杠微晃,然后江彧坐了上来,扬了扬眉,再明显不过的轻蔑。

谁说激将法没用,窦米暗自偷笑,“江鱼你快看,天好蓝。”她抬眼:“你觉得像是什么?”

江彧说了一个字:“海。”

窦米喃喃自语;“我觉得好像蓝莓圣代,白色的云是冰淇淋。”她瞥了眼:“你看那片,远着看像不像懒羊羊爱吃的青草蛋糕。”

江彧转眸看她,“我看你是饿了。”

窦米的肚子应景的叫了声,她哈哈笑,“还真是饿了。”

果然如谭丛所说,窦米一个人也可以喋喋不休,自个说起来:“江鱼我们一会一起去吃饭吧,我想吃脆皮锅烧肉、章鱼小丸子、车轮饼、鸡翅包饭和烤苕皮……”

她看他,问道:“你呢?”

意料之外,江彧没嫌她话多,居然接茬道,“糯米糕。”

“我也是!小时候学校门口卖,郝美丽总不让我吃,后来毕业了初中那边什么都没有,再也吃不到了。”

说起美食,窦米双眼炯炯有神,“其实可惨了,我从小跟着窦永明练武,他总让我忌嘴,所以营养跟不上,我没能长到一七五。”

江彧弯了下唇角,“你现在也不矮。”

“可是我梦想是空姐,瘦瘦高高多好看。”

江彧下意识接:“你现在也不丑。”说完又后悔了。

窦米一点都不害羞,吐吐舌头,“江鱼,你夸我了!你夸我长得漂亮!”

江彧保持沉默数十秒,不发话听着女孩兴高采烈的声音,有的是纯分享囧事,有的是胡乱扯皮,提起窦永明逼迫她从小练跆拳道,是抱怨的话但听不出一点不开心倒苦水的感觉,反而乐呵呵,始终在笑。

江彧好奇,问她:“觉得苦吗?”

“不啊。”她说的干脆,满脸都是自豪和喜悦,“我也是慢慢才发现我很喜欢跆拳道也喜欢练拳,而且我一点都不怪我爸严苛,他要是不逼我一把,我现在连个喜欢做的事情,爱好都没有,浑浑噩噩。”

“你呢?你会觉得练钢琴苦吗?”窦米反问他。

江彧没有犹豫,说:“不会。”

“那我们是一样的。”窦米抓着单杠,悠悠晃了一下,“至少不是无聊的人。”

江彧不经意看到窦米小腿上因为练武留下的疤,窦米注意到,无所忌讳地向他解释。

“有点遗憾,当时要是做好措施就不会受伤了。”窦米小声说:“不过我这点小遗憾都算不上什么,我爹那才叫一辈子的疤。”

江彧问:“叔叔怎么了?”

“我爸年轻的时候是武术迷,但遇人不淑,在比赛前被对家害惨了,受伤落下一辈子的伤,关键对方来阴的,没证据官司没赢,这事不了了之。没能给新榆市拿奖,新闻放在网上还被污蔑说我爹是拿了钱,以前风光得意无人理会,一朝失意墙倒众人推。从此我爹告别赛场,宁愿躲在工厂烫衣服也不肯重操旧业,这是他一辈子过不去的心坎。”

窦米愤愤不平,不理解:“你说我爸是不是缩头乌龟。”她抓紧双杠,人倒过来,坐正。

江彧没想到会听到窦米父亲的往事,怪不得他对窦米严加管教,每天雷打不动练功。

他神情温和,难得的耐心,“现在不理解是因为我们年纪小,身为旁观者都无法真正做到感同身受。罗曼·罗兰有句话说‘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叔叔就是这样的人,命运待他不公,但没有因此堕落一蹶不振。

相反,我看到的他还有他教育出的子女,很乐观,很积极,他在努力和世上的不公平的规则对抗,也在教你做一个善良的人,剩下重操旧业之类的话术就是他与自己和解的问题,这个要交给时间。

事情没有发生在我们身上,我们无权替他做决定,任何评价也都不全面。”

窦米被他的言论震撼到,那种击中灵魂让人心头一震,好似离彼此更近一步,那层薄纱还在,但她能看清那个不善言辞的少年气节正直,如清华其外澹泊其中的青竹。

她目不转睛盯着他,眼神含笑,“我好喜欢你的‘英雄主义’,江鱼,那你有没有遗憾的事情啊?”

江彧认真想了下,摸了下脖子:“小学一年级没拿400米第一名,算么?”他轻言道,“那是我奶奶唯一一次来看我跑步,后来她过世了,再也看不见我参加运动会。”

窦米有一瞬的怔然,心里像压了块无形的石头。两人都默不作声几秒钟,很快她先恢复过来,笑着鼓励说:“那好办呀,我们比一次吧!”

江彧怀疑:“现在?”

“当然,奶奶会在天上看到的,我可不会放水哦!”说完,窦米转身跑向赛道,背影飞驰。

身后的少年从单杠上腾跃而下,如夏日里炽热快速的雨矢,全力追赶前面的少女,耀眼白日里,树影斑驳浓墨重彩,少年们追风逐月,风吹乱了浓密的乌发,也吹散了浑身包裹的闷热。

奔跑的人儿感受到呼呼的风和强烈的呼吸,喉咙微微发干,跃动的心跳在失控,分不清是因为在冲刺还是眼前的人。

他的身影超过她,在距离十步之遥的前方,她紧紧追上去,两人并肩互不相让,一同冲过终点线。

“并列第一!”

窦米放声大笑,开心不是取得第一,而是她第一次有参与到他的生活,哪怕是弥补童年的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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