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一)
“你疯了?!”古香子呼出声,“弈江南那把剑差点插进你的脖子里,第五希在望舒居外的路上贴了三千多张爆破符够杀你一百多个来回!谢长钰搞出了三个分身对你同时发动音攻,你莫不是被他打的神魂受损,脑子坏掉了?!”
静得落针可闻。
古香子的暴跳没有招惹来月拂生的侧目,他无能狂怒。
饶是弈江南第五希也摸不清楚月拂生的想法,他们跪着面面相觑。
月拂生说道:“在下还站在这里,如此,到此为止吧。”
古香子终于忍不住,“合着我们过来是自作多情了?!你把话说清楚月拂生。”
“古长老误会了,只是在下从始至终未寻求帮助,相信诸位也是因为爆破符动静太大才注意到的。宗门内禁止弟子内斗,可从未禁止弟子向峰主挑战。”月拂生漠然道,“便是我多说一句,您多管闲事又如何呢。”
古香子:“狼心狗肺!你……”
“放肆!”仙螭吻呵道,“燃香再说话!”
古香子不服的看向月拂生的香炉,娘的,那香炉一直燃着香,他哑火了,悻悻的点香。
第五希不合时宜的笑出了声,对于弈江南等人而言,笑得太是时候了。他悄悄给师妹竖了个大拇指,早就看这老家伙不爽了,总想着把他们赶走。
古香子脸色铁青。
黛芙蓉作为全场长老里的老人,仙螭吻的嫡亲师妹,自然敢张嘴说话,她慢吞吞的点烟,还用嘴吹了吹,把烟雾吹得更远。
“月长老都发话了,那所谓什么,御宁剑峰第三十八代峰主的弟子刺杀第三十九代峰主的提案,便作废了吧。诸位可有异议啊?”
除了被气昏头的古香子旁边香炉有烟,其余人无人再点烟。
便是无人有异议。
仙螭吻挑了挑眉,隔着斗笠,她能看见所有人的表情。
月拂生很不耐烦了,这里很耽误他的时间。黛芙蓉神情轻蔑,坐她对面的古香子抬头就能看到,药峰长老很困,剩下的人掩饰得很好,纷纷正襟危坐一片肃然,在月拂生第一次发言时,他们可都是在诧异啊。
弈江南第五希几分无辜,他们绝不是在反思认错或者表达对月拂生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感动,他们纯属发呆。
谢长钰唯唯诺诺,嗯,实际他该在想那只碎掉的蝴蝶,那是个很敏感的孩子,最近得做好防护,他会报复的。江铭月?解罗冠门下多么罕见的废物,全靠师兄师姐的庇护,她竟然仍在折蝴蝶。
馨香,多少年未闻起式炉香的味道了。仙螭吻没想到,再次闻到它,是因为解师兄的弟子惹出来的乱子。
她收了众人手边的炉子,“到此为止了。”
“夜深了,诸位,回去吧。”仙螭吻率先离席,斗笠往下扯了扯。
下雪了。
门大开,飘进来的雪很快融化。
月拂生大步离去,白衣胜雪,谢长钰看了一眼他的衣服,是大师姐喜欢的样式。
黛芙蓉拉起江铭月,心疼的为她揉了揉膝盖。
她喜爱这个孩子。
“去师伯那抹点灵药再走吧,是你华燕师姐新调配的,再带些给你师兄师姐。”
江铭月挎着黛芙蓉的胳膊,“好呀师伯。”
古香子路过,“哼,你就包庇他们吧,迟早有一天她们会成大祸。”
“我是解师兄的嫡亲师妹,该照顾他的徒弟。你个没名没分的偷窥狂,轮得到你来说教我?”
眼见着他们又要吵起来,江铭月赶紧拉着黛芙蓉走了。
临了,她要招呼弈江南他们,却发现第五希匆匆离开,谢长钰弈江南不见了身影。
什么嘛,她又被丢下了。
廊桥边。
第五希终于追上月拂生,几张五步符贴在他手腕上,“五步,你会死。”
月拂生用了缩地术,一步百米,眨眼在千米之外。
望舒居。
雪又大又急,屋顶积雪一片,第五希强闯进不得,往门上贴爆破符。爆了自己一身的雪,门从里面开了。
“做什么?”月拂生问,他身上的五步符好未摘,明晃晃的嘲笑着第五希。
望舒居的陈设很简单,同解罗冠在时一模一样,给人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
是人的缘故吧,月拂生在的地方总给人清清凉凉的感觉,解罗冠则不然,他站在哪,哪里就是冰雪初融,暖意生花。
“问你为何帮我们。”第五希说道。
“帮?没有。”月拂生真心否认,“你们想杀我,可以。”
“……”
“你们杀不掉我。”月拂生拿过第五希手里攥着的一沓爆破符,给自己从头到脚都贴了一张。
他正经给自己贴符的样子蛮好笑,可第五希笑不出来,她被挑衅了,被看轻了。
贴了大概六十张的样子,古香子认为他能死两次的程度。
月拂生说道,“念诀吧。”
他在催促一道催命咒,他不怕,因为这点能轰倒一整座望舒居的区区一点符杀不死他。
区区出窍,狂什么?第五希冷笑,催动爆破符。
霎时间,巨大的火光包裹了月拂生,冲天的火牙惹得长老们差点重回合道殿继续那个被废除的议案。
三千多张爆破符还没来得及炸就被没收,事实上,第五希的符比传统的更为强大,而他们都不知道。这六十张的威力足以比肩那三千,够杀月拂生一百次的符炸了。
望舒居毫发无损,月拂生微微颔首。
第五希气得发抖,牙齿咯咯作响。
“希望别影响你的心态,符不错。”月拂生平静道。
妖童般艳丽打扮的第五希彻底被激怒,她活像个修炼邪功的魔头,浑身爆发绽红的灵气,那是符阵的光辉。
“你他娘的给老娘看阵!”
很少有人知道,少年天才第五希不仅在制符方面颇有建树,她更在符阵法阵上有成就。昔日商仙会,连接两个大陆,让东大路的修士可以观看到西大陆商仙会盛况的视觉传输阵便是她的手笔。
不仅仅是传输这类辅助性的法阵,她还精通幻阵,杀阵,千机阵。
要月拂生应对的阵法便是里面最简单粗暴的一个,它里面记录了白藏玉曾施展过的森罗剑阵,浮游宫剑法,甚至有她的身影。
在第五希心里,最大的杀器莫过于白藏玉。
那抹白衣手里的剑甚至有寒光,她独立于此,而千剑悄无声息的出现。于此同时,她掠动而过,手中剑削下月拂生身旁一缕落发。
她停下来,有些疑惑。
第五希脑子里有个小人分明在大喊,要他畏惧,要他害怕,要他晓得御宁剑峰不是没人,还轮不到他做主。
这种幼稚的念头消失了,月拂生没动,他静默在那里,而法阵里的白藏玉也反常的停止了攻击。
这不是敌不动我不动的真人对比,这只是个投射,怎么会停?白藏玉!杀了他!森罗剑阵不该僵持在半空,浮游宫不该只得到一点头发就偃旗息鼓。
在第五希的期待里,月拂生动了,凉如水夜衬得他的黄金瞳孔威风凛凛。他召出本命剑,迎头一劈那道虚影。随之而来,白藏玉轻而易举一挡,便以暴雨攻势攻向他。
娘的,这阵怎改成触发才有作用了?第五希惊疑不定。
两兵交接,“心忧”剑和月拂生那把不知道名字的剑已经碰撞了不下百次,剑柄振得月拂生虎口发麻。
浮游宫剑法不够具有观赏性,唯有一人舞动腥风血雨的暴戾,白藏玉击得又快又击,月拂生很快落了下风。
在第五希暗暗叫好的时候,变故突生。白藏玉的腹部折射出密密麻麻的,比她本身更为虚幻朦胧的细光。
碎了。
毫无征兆的,法阵还在,森罗剑阵的剑还在,白藏玉没了。
第五希愕然退后几步,她的杀手锏没了。她只顾着后怕,丝毫不见那淡如微雪的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悲切。
她猛然转身,甩下几个隔离符隔离身后的豺狼虎豹,她忘记收回那个法阵,于是那些失去了主人的剑就孤零零的在空中,在飘落四散的头发之上。
月拂生站的挺远,在第五希离开过后,他挖出被雪很快掩埋的头发护在胸口。
虎口的酸胀比不得心里的酸楚,月拂生遥遥望向远方,敛下眼中波澜。
他手中的剑只是把普通的灵剑,甚至没开灵智,和白藏玉交锋那会儿已是强弩之末。他有些心疼,这剑太旧了,旧得他也快忘了因何得到这柄不趁手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