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
“活不过三十岁”这句话，到底是一个诅咒，还是一个祝福？
赵意芙最近头痛得厉害，起初以为是加班加麻了，没有太放在心上。恰逢公司年度体检，赵意芙才在基础套餐上多加了一个脑部检查。
如今，公司的体检报告还没出，医院的电话就率先打来了。
赵意芙哑然了许久，第二天向公司请了假，去了一趟医院。
医生向赵意芙说了很多，又给她安排了更加详细的检查。赵意芙听不太进去，犹如行尸走肉般地躺进了一部又一部的仪器。
医生给赵意芙展示了检查结果，她的脑内有一颗恶性肿瘤，位置过于蹊跷，手术的成功率大概只有百分之二十，又或者更低。
采取保守治疗的话，或许，还有一年的时间。
赵意芙沉默良久，突然笑了。
她和普通的女人没什么区别，会害怕变老、变丑，所以在离三十岁越来越近的时候，她有了年龄恐慌。
如今却突然被告知，她活不过三十岁了。
医生说：“你可以先和家人商量一下。”
“不用了。”赵意芙没有家人了，她也习惯了一个人。
赵意芙一向做决定很快，既然死亡已经离她那么近了，她也不想垂死挣扎了，还好她还能选择一个不那么痛苦的方式。
临别前，医生又看了一眼赵意芙的体检报告。
他注意到今天原来是她的生日。
他无法祝她生日快乐。
这可能已经是她最后一个生日了。
赵意芙恍恍惚惚地走进电梯，电梯里没有其他人，直到电梯门再次打开，她才意识到她一直没有按楼层键。
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等候在外，他抬眼扫了一下电梯里的赵意芙，停下了本应前进的轮椅。
男人说：“我等下一趟。”
赵意芙继续按着开门键，“为什么，你不也要下去吗？”
男人不回答。
赵意芙笑了一下：“嫌我晦气？”
男人面无表情的脸在听到赵意芙的话后，有了一瞬间的错愕。
赵意芙回过神来，自知失言，她就算心情不好，也不该冲无辜路人发火。
“抱歉，我把电梯让给你吧。”
赵意芙正要出去，男人却又进来了，轮椅挡住了她的路。
“走吧，我去一楼。”电梯空间宽敞，男人利落地将轮椅转了个方向。
赵意芙也不纠结了，关上了电梯门。
赵意芙用余光打量着男人。
他的年纪应该不大，大概二十五岁左右，可能由于长期坐轮椅的关系，他的身材偏瘦，皮肤白皙，漆黑如墨的头发，更显得他眉目清秀，有一种病态的美。
按照赵意芙往常对男人的审美，他会是她喜欢的类型。
可她当下全无了心思，她刚要收回目光，男人的视线就凌厉地射了过来。
偷窥被抓包，赵意芙也不惊慌，她冲他微微一笑。
一楼到了，男人先她一步，按住了残障人士专用的电梯按键，示意让她先出去。
赵意芙也不谦让了，抬头挺胸地走了。
男人注视着她的背影，又关了电梯，回到原先的楼层。
那一层楼对外是神经外科，但其实还有他专属的研究办公室。
男人进了办公室，三两下调出了今天的病历档案。
他一眼就认出了她。
“赵意芙……”他呢喃着，一边转动轮椅，通过了人像识别，进了更深入的地方。
亮堂的空间中，竖立着诸多玻璃舱，连接着一条条线缆。最近因为订单火爆，玻璃舱里的物件已经空了不少。
但安放在最中央的一个，他许久没有正式启动过。
“就你吧。”他停在那个玻璃舱前，按下了操作键。
电流迅速通过了线缆，玻璃舱瞬间亮起了光。
而沉睡在玻璃舱中的机器人，脸上也逐渐有了生机。
“你要代替我好好‘照顾’她哦。”男人面对着这个和自己极其相似的机器人，露出了玩味的笑容，“……02。”
——
半个月过去了，除了要开始吃很多五彩缤纷的药以外，其实赵意芙还不太感知到自己作为一个将死之人的症状。
赵意芙开始统计着自己的财产，她这些年一直拼了命地工作，如果按照余命一年的时间来算，她哪怕每天混吃混喝等死，也会留下一大笔可观的遗产无处挥霍。
她没有家人了，亲戚也不怎么来往了，朋友也不多，好像也没有人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她的遗产。
捐了吗？嗯……她好像又没有那么大方。
突然要开始倒数自己的生命了，她到现在依然还不大习惯。
她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具体的人生目标，能活着自然最好，至于死不死的，好像真的没什么所谓。
比较可惜的是，到她死的那天，应该也没有人会给她送终吧？
她可能会默默地死在公寓里，直到尸体发烂发臭了，才会被人发现吧？然后随便把她的尸体烧了，又随便把骨灰洒了。
赵意芙突然感到一阵悲凉，她照向镜子，她的头发还是乌黑的，皮肤也依旧光滑，身材前凸后翘……可这样的她，快要孤零零地死了。
手机响了，打断了她对死亡的臆想，赵意芙吸了吸鼻子，接通了电话。
医院让她过去一趟，说是有什么临终关怀计划。
她刚还想着没人给自己送终呢，这机会不就来了吗？
赵意芙又打起了精神，化了妆，穿上裙子和高跟鞋，哼着歌出门了。
抵达医院后，赵意芙并没有去神经外科，而是有专人带她去了一间隐蔽的办公室。
和她见面的人并非是主治医生，而是一个身穿西装、年龄在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姓戴，举止得体，语气恭敬，赵意芙听着他说话，虽然一连串是她没办法迅速消化的晦涩用语，但他没来由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赵意芙没有料想到，所谓的临终关怀计划，居然会是赠与她一个高端的机器人，不仅可以照顾她的日常起居，还能满足她的情感需求。
赵意芙评估过，机器人确实很适合给她送终，既不怕给它添麻烦，也不怕留下什么情感纠葛。
赵意芙爽快地签下了同意书。
“稍晚机器人就会送到你的住址，收货后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但请记住，这项研究目前处于机密阶段，务必对外保密。”
“没问题。”赵意芙转了转手中的签字笔，“但我想知道，为什么会选中我？应该也有很□□候着这个计划吧？”
毕竟，真的像是天下掉下的馅饼。
戴先生公事公办地说：“我们自有审核标准。”
赵意芙反正也已经接下了这个馅饼，便也不再多问了。
她现在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
——
赵意芙回到公寓，已经是晚餐时间。
她等着机器人送货的时间无所事事，起了下厨的念头，可一开冰箱，也没什么食材。
她懒得又跑出去买，便拿了面包火腿鸡蛋，做最简单的三文治。
赵意芙刚把三文治放进微波炉，门铃响了。
赵意芙跑去开门，然而门外只有一个穿着白衬衣黑裤的高挑美男。
赵意芙左顾右盼，没有纸箱，难道要下楼取货，“请问，我的机器人呢？”
美男笑了，犹如和煦的春风。
“我就是你的机器人，尊敬的主人。”
赵意芙静了几秒，她回忆着同意书的内容，确实没有具体描述过机器人的外观特征，乃至功能。
她做好了可能会有落差的心理准备，可没想到到货是往更卓越的方向去发展。
她还以为，所谓的机器人大概是餐厅里端盘子的那种，会死板地走直线，说话没有感情声调，甚至还会时不时死机。
可眼前这个自称的机器人，肉眼看上去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人类。
赵意芙试探道：“你该不会是在恶作剧吧？”
美男保持着微笑解释：“我是最顶级的机器人，拥有高度仿真人类的功能，主人不信的话，可以试试。”
赵意芙闻言，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臂。
极为真实的肌肤感觉，甚至还有温度。
越是探究，赵意芙越是怀疑，美男随即掏出了机器人证明和说明书。
机器人编号：00002。
主人：赵意芙。
“如果主人想看我更深层的构造，能不能先进门再研究？”机器人恭敬地说，“我听到电梯还有三秒后抵达的声音，你的邻居将会看到我……”
机器人话音刚落，电梯果然到了，邻居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
赵意芙谨记着保密协议，她可不想她庞大的遗产用于赔款这么浪费，于是她连忙把机器人拉进了屋内。
“主人，你想看哪里的构造？”机器人不给赵意芙思考的时间，开始解着最上面的衬衣纽扣。
赵意芙不想第一天就显得那么变态，她按住了他的手。
机器人立刻停了下来，只是双眼深邃地凝视着她，还会模仿人类的眨眼频率。
赵意芙摸向他的脉搏，果然是静止的。
“机器人是不是没有痛觉的？”
“是的，但我可以模仿出人类的痛觉反应。”机器人端正了站姿，一副准备接受赵意芙揉捏的神态。
赵意芙放开了他，“我信你是机器人了，就算是骗我，也不过是一年的时间罢了。”
机器人：“主人，我会陪伴你直到心跳不再跳动的瞬间。”
赵意芙啼笑皆非，她翻开说明书，字太多了，她没了耐心。
“对了，你有名字吗？”她总不可能一直喊他“00002”或是机器人吧。
机器人摇头，“机器人的名字是由主人赋予的。”
赵意芙没来得及思考，一阵饥饿感袭来，她这才想起了厨房里的三文治。
机器人尾随着她进了厨房。
赵意芙吹了吹热腾腾的三文治，“你需要吃东西的吗？”
“不需要，我是太阳能机器人。”
“如果吃了会怎样？”
“也能模拟人类的生理构造，排泄出类似的尿液、粪便等分泌物。”
赵意芙盯着手中的三文治，险些没了食欲。
“我想到了。”赵意芙灵机一动，“你就叫文治吧。”
“收到。”机器人迅速进行计算，“主人请确认，正确写法是否为‘三文治’的‘文治’。”
“真聪明。”赵意芙终于咬下了三文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