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我今天来有正事和你说。”殷振提起这茬，显然触到了靳贺游的逆鳞，只听得他的声音放淡了几分，拍了拍腿上盘卧着的猫，把它提溜了下去。

黑猫还在忧愁自己失去了一个天然空调，哀怨地“喵呜”了一声，但又见桌上两个男人显然都没有搭理它的意思，于是他舔舔爪子，去自己窝里继续睡了。

“你说。”殷振正色道。

“你既然看了直播，就知道赵无量去找她了。”靳贺游说，“我听说赵无量最近不太老实，你那边有没有什么头绪？”

“这个啊。”殷振笑笑，“我这还真有一点信息，要不，你拿那通电话的真相和我换？”

也只有因为两家世交，他们两个又是十多年的朋友，殷振才敢贼心不死，哪壶不开专提哪壶。

靳贺游看了他一眼。

五分钟后，他轻而易举用鬼气从殷振的口中套出了信息。

殷振猝不及防，被逼得口若悬河，把知道的关于赵无量的信息吐了个干净，连赵无量昨天出门逛了一个小时还顺便剃了个头这种小事都说出来了。

而靳贺游自己则好整以暇，丝毫没有让他知道一丁点的，关于昨天那通拨给姜窈的电话的消息。

殷振吐完了所有知道的线索，愤愤不平地骂道：“靳贺游你这个黑了良心的，这招用在你发小身上，你好意思？”

靳贺游：“多谢。”

他看一眼地上舒服团着的黑猫，不知为何，想到了姜窈养的那只大橘。

那天他带橘猫去医院的路上，橘猫也这样团了一路，在他车子的后座上留下了几撮橘色的毛毛。

不再理会殷振，靳贺游径直走了。

身后是殷振的痛骂，让廊桥的那些鬼蜮服务员们只敢探头探脑地听着，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穿过廊桥布置成江南风景的小院，靳贺游的脚步却慢了下来。

他可以理解殷振对那未被接通的电话的惊疑和好奇，事实上，就连靳贺游自己，也对那时候自己为何打出了电话而感到有些疑惑。

似乎只是因为在屏幕里看到了姜窈和那个叫苏括的男明星靠得很近。节目组的镜头显然是要搞事情的，拍的角度也让两个人尽显暧昧。

然后，他的那通电话就拨了出去。而真的在屏幕中看到姜窈的手机亮起，他忽然惊觉自己做了什么，然后连忙掐断。

误触？

是误触，但不是完全误触。

正如殷振所说，也正如那些弹幕说的。

如果不是打开了和姜窈的对话框，他不可能点到通话键。

“王，您慢走。”门口的服务员微微鞠躬，这是一个兔子死去后化鬼，靳贺游能看见他身后的尾巴，有些激动地微微摇晃。

这句话把他从思考中唤了出来。

是的，他首先是鬼蜮的王。

上午，所有嘉宾都起床洗漱完毕后，节目组就载着他们去了机场。

和夏日游园会第三期相关的热搜在微博上挂了一个晚上，也没有丝毫要下降热度的意思，姜窈天师的身份被扒出来之后，她狂吸了一波粉丝，眼看马上就要够到系统的任务目标。

姜窈舒了一口气，按照现在的走势，任务一和任务二大概率都不是什么问题。

只是，显然不是所有事情都那么轻松。

刚刚下了飞机，她便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准确来说，是原身姜窈的母亲。

他们是爱女儿的，因此十分关注女儿的动向，终于在热搜铺天盖地的时候，两人坐不住了。

姜窈知道，掉马的后患是无穷无尽的，首当其冲的就是，她该怎么和原身的父母说明这件事情？

从机场出来，姜窈回了父母家。

这是一座依山傍水的宽阔别墅，山间的空气极好，呼吸间都是花草的清香。

站在门前，姜窈深吸了一口气，正欲推门，大门却从里面被打开。

是原身的母亲。

这是一个年过五旬却气度优雅的女人，穿着一件真丝旗袍，并不是特别瘦，却因此显得雍容。

说起来，这也是姜窈第一次看见真人。以前都是在手机视频里见面，后来忙起来，两人视频的机会也变少了。

“窈窈。进来吧。”

奇怪的是，母亲在看到姜窈的时候，似乎并没有表示出特别的热络，和之前视频里呈现的样子有些判若两人。

意识到这个变化的姜窈心里有些打鼓，还没来得及思考什么，就被姜母带着，在沙发上坐下。

“孩子，说说吧。”姜母的神情非常柔和。

姜窈一愣。

电光火石间，一个猜测凭空升起。

她一点儿也不为自己的天师身份惊讶？

她一点儿也不奇怪为什么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儿，忽然变成了天师？

除非——他们知道。

知道自己的女儿换了芯，知道面前这个女孩并不是真正的孩子，甚至，知道一些连姜窈都不知道的东西。

看到她呆滞的样子，姜母无奈地笑了笑。

“我的女儿，我太熟悉了。第一次和你打视频，我就发现了异常，说来让你见笑，我的女儿可不会那么温柔地对我说话。”

“当时你跌倒伤了脚，我要看看你的伤口，你还安慰我不疼。如果是我的女儿...她大概会不给我看，还说我瞎操心。”

尽管女儿不懂事，但姜母在提到她的时候，依然表现出了深深的母爱情绪。

这是一颗即使知道女儿会烦，也依然要关心她的母亲的心。

姜窈微怔。她没想到，原来早在第一天，自己在原身父母面前就已经无处遁形了。

“那您为什么......”

姜窈的脑子有些打结，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不可能这么快就接受了吧？

但偏偏这段时间，姜母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只在她掉马、再也瞒不住自己身份之后，才找她谈论这件事？

“我女儿有通灵能力。”

没想到，姜母下一句话就提供了重量级信息。

“嗯？”

“她小时候能看见鬼，后来用了点办法才把她灵视的能力封住，毕竟我们不愿自己的小孩经常能看到另一个世界的东西，怕对她的成长有影响。”姜母解释道，“或许是因为遗传的原因，她有了这种能力。”

“遗传？！”姜窈惊了。

姜母看着她，笑了：“孩子，你就没有想过吗，我们家这么多财产的来源？”

她朝书房的方向唤了一声，很快，从书房里就走出来了一位中年男人。一看到他，姜窈心里有数了，从两人有些相似的面容上，她知道这是原身的父亲。

在姜窈的印象中，这是一位不苟言笑的父亲，毕竟几乎从来没有在视频中露过面，也从来没和她交谈过。

原来是因为，自己早就被人家看穿了......

“你好。”姜父上前，和她握了手。

“我女儿有通灵能力，我想，这就是你能穿在她身上的原因。”姜父的声音很淡定，“对了，还没有自我介绍，我也是修真界人士。”

看来，原身姜窈拥有的通灵能力，就来自于父亲。

“我知道你和岑仙有接触。我和他不同，因为我尚处壮年，所以在修真界依然活跃。”姜父看着她，“如果你想加入修真界，我可以帮忙引荐。”

姜父的目光灼灼，天师的本领加上多年的阅历，让她对姜窈在综艺节目上或多或少爆出身份这件事情的原因已经猜出了一些。

“你很强。”面对眼前年轻的女孩，哪怕是姜父也不吝夸赞，“修真界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姜窈和姜父姜母聊了一个小时，总算弄清楚了现在修真界与鬼蜮两大势力的情况。

修真界现在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领头人，所以这些年来都是几个长老在联合话事，姜父、岑仙就是其中之二。但不服气他们的人也很多，修真界近年来越发松散。

相较之下，鬼蜮反而更加团结。其中很大的原因是现在鬼蜮的王极其年轻，但又极其强大。在其势力之下，那些鬼们反而不敢轻举妄动，就算有一些异心之人，也很快被压了下去。

“很年轻，但是又很强。据说鬼蜮从来没有一位这样年轻的君主，不能不让人忌惮。”姜父说，“鬼王也在京市，除了这一层身份外，也有世俗意义上很不错的地位和财富。”

这不免让姜窈对这位年轻的鬼蜮君王产生好奇。毕竟穿来这个世界的这些日子，她已经很多次听到关于他的讨论。

看到姜窈的表现，姜父深深看了她一眼，对她丝毫不露怯甚至有些跃跃欲试的神情表达了赞许，继而说：

“会有机会。”

临走的时候，姜窈犹疑了一会儿，还是询问了一个问题。

“你们的女儿...难道你们联系上她了吗，她现在在哪？”

她想，如果原身姜窈遇到了什么不测，她的父母大概不会这样和缓地说话。

听到女儿，姜父的表情柔和了些。

“你们俩互换了身份。”他说，“她很好，虽然完全不会术法，但你先前的排兵布阵非常高明，在你原本的那个世界，修真界赢了，几乎无人伤亡。”

“我是用通灵的方法和她对上话的。”姜父补充，“有血脉的联系，我还能和她对上话。很庆幸。”

听了这话，姜窈心上一块硕大的石头霎时落了地。

原来她一直在为先前的朋友担心。担心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师兄师姐会受伤或死亡，也担心那些还没学会什么技法的师弟师妹在敌方大军压阵时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还好，事实证明了她先前的推算全部管用，一步不差。

即使她没有看到这场大战的始末，但她也已经与有荣焉。

姜父看着她，眼神和语气里饱含赞扬。

“所以，还要感谢你之前殚精竭虑的布置。因为你的安排，修真界大获全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