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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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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著掀帘时,不动声色地挪动了下位置,将身侧的李徽仪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身后。

而车辇外拦住去路的人,一身虎贲军玄甲,骑在高头大马上,面色冷峻。

正是王琮之的外甥——左卫将军范汲。

范汲挽着辔绳牵引着马在原地盘旋着步子,马蹄在青石铺就的官道上激起轻轻的蹄音。

“沈常侍,这么晚是要去何处?”

沈著垂了垂眼,修长的手指仍是挑着帘子的边角未曾移动半分,“论品级,我应当与范将军同级,想必我也没有必要和您报备吧?”

范汲按着腰间佩剑,道:“按照寻常,我的确无权查验沈常侍的车辇,但现下为特殊时刻,皇后殿下下令城中入了刺客,严查出入,沈常侍居于内廷,想必不会不知道吧?”

李徽仪坐在沈著身边,未曾动弹半分。

即使王琮、柳京这样的世家重臣被自己以“保护”的名义软禁在了府中,但左卫将军范汲尚且在中军任职,还算是王琮之的眼线,自己身为一国之后,半夜违背宫禁,出宫出城,若是被那些别的世家拿捏住了把柄,后日早朝时只怕会被群起而攻之。

若非顾及这些,她也不会选择乔装成个宫女,与沈著一道出城冒险前去拜谒城外的太原王。

一阵凉风吹过来,将沈著的袖子吹翻了些,他伸手去抚平袖子,随之道:“那范将军现下也看到了,这是我的车辇,可否放我通行?”

本是个极其寻常的动作,但就在挽袖的一瞬,范汲却看见了沈著身后的一道黑影。

“车内,当真就沈常侍一人吗?”他有意往里面探视。

沈著心底一沉,面上却仍然镇定自若:“范将军觉得我车内还会有旁人吗?”

这话若换做旁人,自然是信的,毕竟沈著的清心寡欲之名盛行于外,自入朝来一直居于内廷,侍奉于建元帝左右,与朝中大臣基本没有什么往来,与他同行的会有旁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此人是谁。

但范汲不知为何,总觉得眼皮突突地跳着,仿佛在昭示着什么,于是道:“藏人与否,总要我查看过方能确定,还望沈常侍莫要为难我。”

沈著没有说话,只是保持着原来的动作不变,看着范汲的眼神中略带一丝轻蔑与挑衅。

气氛一度剑拔弩张。

正值此时,又听见一阵马蹄声,很快却并不凌乱。

直到听到来人熟悉的勒马声,李徽仪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紧接着便听到了范汲的声音:“见过周将军。”

周望津淡淡地应了声,又看了眼沈著,即使他知道事情的原委,但面子功夫总得做足,便问了句:“这是做什么?”

范汲便将方才的事情与周望津粗略说了。

范汲只知道当下是自己的舅舅王琮之一力要扶持庶出的皇长子即位,而作为皇后的李徽仪为了自己的利益自然要扶持自己所出的皇次子赵谕即位,但周望津与李家的渊源,很少有人知晓,抑或者说是记得,他却是不知晓的,而周望津拒绝与王琮之合作一事,他应当还不知晓,此时对于周望津仍无多少防备之心。

周望津抬手,“宣阳门那处出了些情况,你速去宣阳门处。”

范汲面上带了些迟疑,有些顾虑地看了一眼沈著及其车辇,道:“那此处……”

“此处自有我来决断。”

周望津毕竟算是他的顶头上司,值此关键时刻,他说的话,那便算是军令,范汲自然不敢有半分怠慢,只好先按下满心的疑惑,调转了马头,朝宣阳门的方向而去。

待到其马蹄声渐远,周望津才压了辔绳,朝车内颔首:“末将救驾来迟,望皇后殿下恕罪。”

沈著很知趣地将整片帘子掀起,有往侧边靠了靠,使得李徽仪能够看得见周望津。

李徽仪弯了弯唇,道:“周将军来得正是时候,何罪之有?只是此前为了防止王、柳二人会有小动作我下令将全程封禁了,此番出城,还是要多赖周将军。”

周望津躬身,“殿下言重了,事不宜迟,臣自当迅速护殿下与沈常侍出城。”

周望津引马在前,走的是自己亲信镇守的开阳门,属于是完完全全避开了范汲的视野。

甫一出了洛阳城,沈著便授意车夫快马疾行,此时已经将近戌时,这样的事,迟则生变。

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稳稳地停在了一处位置并不起眼甚至可以称得上荒僻地庭院门口。

沈著先行下车,而后将手递给了李徽仪,扶着她下了车辇,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双手移到了她所着大氅的领口系带上,为她将带子重新系了一遍,“殿下当心,切莫着凉。”

沈著嗓音温润,这样的叮嘱,一时间又让她想起了那个人,当年也是这般为她系上大氅的带子。

但她知晓,时过境迁,只是相似,仅此而已。

李徽仪鸦睫扑闪了下,将视线又引到了门前。

沈著朝前走了几步,叩上门扉上的铜环,但迟迟没有回应。

“沈见微,你的消息当真没有谬误?确定太原王返京秘密居于此处?”

李徽仪看着院内并没有什么回应,只有门檐扑簌簌地掉落片片飞雪。

这座院子,看着着实没有什么人气。

沈著回答地笃定:“一定是这座庭院,殿下大可以放心,沈某现在与殿下算是同舟而渡,不敢欺瞒殿下半分。”

他怎么会记错这座院子呢?

少时不知来过多少次的院子。

李徽仪心中升旗一丝不安来,于是走上前去,握住了门上地铜环,才要往下敲落,却从里面传来门横木移动的声音。

是个苍颜白发的老翁。

虽然看起来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但他整齐无褶的衣裳却宣告着他还未曾歇息,或者说,这座院落的主人还未曾歇息。

“两位找谁?”

李徽仪压了压帽子,道:“并州太原王。”

老翁闻言便要将门关上,语气很是敷衍:“这里没有什么太原王,两位想必是找错了。”

却被沈著伸手拦了下来。

看着是轻飘飘的动作,但老翁却感受到很不容反抗的力道。

“你家主人想必早已料到此时能来寻他的是何人,如若不想见,大可不必叫你来开门,不过是想一探虚实,看看是哪方的人马,对否?”

老翁握着门边沿的手骤然一缩,但仍然垂着略有些混沌的双眼,道:“什么主人不主人的,这位郎君慎言。”

李徽仪轻笑了声,“不必与他多言,”说着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刀,锋利的刀刃在清冷的月色的照耀下反射出绿绿银光来。

下一刻,老翁便觉着脖颈上一凉,蓦然抬起眸子,原先浑浊不清的眸色一下子清明起来。

李徽仪往前靠了半步,从怀中拿出自己的令牌,交到老翁手中,“刀在颈侧,要么你现在拿着这个前去通报你家主人,要么我便踩着你的尸骸,亲自拿着此物去见你家主人。”

话音才落,自门内便传来一阵清朗的男音:“窦翁,退下吧。”

院中幽暗,原本也就只有那个窦氏老翁手里提了盏风灯,故而李徽仪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是依照模模糊糊的身形,应当不是太原王。

虽是如此,李徽仪还是收了原本横在老翁颈侧的短刀,窦翁这才恭恭敬敬地退下。

廊下站着的那人擦亮了火折子,李徽仪顺着铺了石头的小道,一直到了廊下。

那人压低了脸,仍旧是方才那样波澜不惊的声线:“看来郎主没压错,皇后殿下与王令君之间,终究还是殿下技高一筹。”

“太原王早知吾要来?”李徽仪下意识地扶住沈著的小臂,抬眼问那人。

那人却不曾正面回答她的话,只说:“等殿下见到我家郎主,想必便一清二楚了。”

此后其人一路无言,一直引着她和沈著到了一间屋子门前,才侧过身子,弯腰:“殿下请。”

沈著欲脱靴陪着李徽仪一起进的时候,却被那人拦住了:“我家郎主说了,只见一人。”

“见微便在外头等吧。”李徽仪没有多少迟疑,很快做出了决定。

沈著颔首,退至一旁。

李徽仪即使进了屋子,也并没有感觉到比外边暖和多少,似乎是这间屋子里并没有生炭火一般,但她并未多想,只是挑起珠帘,朝内居而去。

太原王此时正捻起一颗棋子放入面前的棋盘上,手边的烛火稍稍暗了一簇。

他转过头来看着李徽仪:“皇后殿下,别来无恙。”

李徽仪一惊,虽然算起来她应该随着建元帝叫太原王一声皇叔,但这位“皇叔”她却毫无印象,似乎自出生以来,并未见过,又何来“别来无恙”一说。

太原王抬了抬手腕,指着自己对面的位置,道:“不知皇后殿下可否愿意陪我下完这盘棋。”

李徽仪没有如他所言落座,“皇叔应当知道我所来为何。”

“知道。”

“那皇叔也应当清楚我现在并没有闲情逸致陪您下棋,若是能成功度过此关,再与您下也不迟。”李徽仪蹙着眉如是道。

因着从未与这位太原王打过交道,单说是见面,今天也是头一回,对他的了解,也仅限于一些“传闻”。

太原王拂了拂袖,抬头看了她一眼,道:“殿下切莫心急,若殿下赢我,我便答应殿下一件事,如何?”

事已至此,她毕竟有求于人,只好抿了抿唇,在太原王对面坐下。

勉强定了心神后,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抬眼看太原王,道:“皇叔或许知道当年樗里子迎立昭襄王一事?”

她想,她已经暗示地很明白了,只等着他的回答。

但太原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应声,只是在棋盘上又落下一子来。

李徽仪揉了揉眉心,继续道:“想必皇叔也一定知晓当年燕国的'子之之乱'。”

良久的沉默后,太原王终于道:“殿下多虑,我大魏并不是昔日之燕国。”

李徽仪紧紧接上他这一句,语速稍快:“现在不是,可皇叔这样的'樗里子'若不出手平定朝纲,那我大魏离当年的燕国又有多远?”

太原王拿起一旁的剪刀,将灯花剪亮了些,轻轻摇了摇头,看着李徽仪:“敢问皇后,淌这趟浑水,于我,有何好处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李徽仪一直在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当中辨出些什么,因为眼神可骗不了人。

然而,徒劳无获。

“若是没有好处,皇叔今夜便不会见我。”

方才再外面,那个引他而来的人,太原王早已知道自己回京的行踪不是什么秘密,此时不过是姜太公钓鱼,看谁捷足先登了。

李徽仪看着他落下一子,也跟着捻起一颗棋子,却悬着手腕,迟迟没有落定。

“听皇后的意思,是想做宣太后?”太原王挑了挑眉,反问。

还真是棋逢对手。

李徽仪收了方才的心绪,从容地在棋盘上落下一子:“皇叔,难道甘愿老于漠北,难道就不想做樗里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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