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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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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来参与了夺储的皇子,一旦失败,总是没有什么好结果的,王琮之在幼主登基之初便将这件事情扯出来,说白了不过是想退而待往后。

只要赵谓没有做什么大逆不道、通敌叛国之事,当着这满朝大臣的面,和新君要一个承诺,先保住其性命才是要紧的,以免后面被判以莫须有的罪名。

群臣都在看着阶上站着的年仅八岁的天子。

王琮之这话又问得直接,他问的是新君如何对待其皇兄,而不是太后李徽仪如何对待,亦不是辅政重臣太原王的意见。

赵谕的小拳紧紧握着,攥着赵谓刚刚给给他的身上裘衣的边沿,而后开口:“皇兄与朕情同手足,朕自然会善待,以告慰先帝的在天之灵,只是朕既已践极,那皇兄长期留在宫中也不合适,朕会下旨为皇兄营造府邸,封王之事,还望杨尚书和祠部仔细斟酌商榷。”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抬头看李徽仪的神色,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向来不怎么喜欢赵谓,只有他以天子之尊先金口玉言地应下此事,方能保全这皇家难得的兄弟之情。

他虽才八岁,却也启了蒙,读了《左传》,知道皇位之争向来是残酷的,更近的例子就在自己的父皇身上。

建元帝当年为了得到皇位,不惜对手足兄弟痛下杀手,他尝听宫人讲自己的母亲与七皇叔是青梅竹马,两个人当年本来都订了婚约了,但七皇叔因为参与与父皇夺储的事情,在那年的秋狝中摔入悬崖,生死不明,母后后来被迫嫁给尚是太子的父皇为良娣,不久后有了他。

父皇子嗣单薄,膝下只有他与皇兄两个,他不想有朝一日这样的悲剧再度上演到自己和皇兄身上。

不让赵谓留在宫中,是帮他躲过宫中的暗箭,但他尚且年幼,除了这些,别的也帮不上多少了。

王琮之猜不出少年天子的心思,只当他是单纯无知,刚闻此言,便立刻拱手相拜:“陛下圣命。”

但赵谓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

他这个弟弟,平日里最是敬重自己的母亲,但在这么大的事情上,不说过问,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便做了决定。

赵谓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干哑,唇角勾起一抹苦笑,而后跪下,跟着王琮之说:“多谢陛下。”

今日朝会最大的事情处理完毕后,便是定辅政之臣了。

太原王辅政是“先帝钦定”,建元帝先前的近臣沈著是名士出身,身上又有“紫微之辅”的谶言,根据李徽仪的意思,赵谓拜太原王为侍中、大将军、加九锡,晋散骑常侍沈著为侍中、太傅,宫外开府。

其余重臣的官职暂未变动,毕竟现下根基未稳,这些世家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擅动只能是打草惊蛇。

建元帝驾崩虽说也就这两三日的事情,但变故之快,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中领军周望津是明明白白站在李徽仪这边的,且当时以宫禁之名不让王琮之与柳京进宫见建元帝最后一面以及后面的全城封禁无一不是周望津从中周旋,但这开府、赐九锡、大将军的殊荣却没有落到周望津身上,甚至朝会没有提过他的名字,而是将太傅之位许给了在这场夺嫡之争中看似没有什么参与感的沈著身上。

建元帝在世的时候,为了防止作为自己心腹的沈著勾结世家,于是让他在宫内东省居住,但新君许了他宫外开府,也就给了其他底层小世家和某些寒门奉承他的机会。

“太傅”之位,更是可以让他更为自由地出入宫禁。

沈著怎会不明白李徽仪这么做的用意?

她现在身后没有当年盛极一时的陇西李氏的支持,即便有“遗诏”,在扶持赵谕登基的时候也不免要得到太原王的支持,她看似出身世家,实则若真想权倾朝野,到最后还是倚靠寒门。李徽仪刻意让他煊赫一时,刻意给他出宫建府的机会,就是想让那些寒门来奉承他,从而位自己积攒人脉。

他明明明白,却还是接过了李徽仪递过来的这盏茶。

“现在陛下既然已经登基,吾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今日给沈常侍、哦不,沈太傅的可还满意?”李徽仪坐在他的对面,撑着下颌,如是问道。

沈著垂着眼,回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李徽仪轻笑了声,指尖在桌面上画着圈:“可是,我看,太傅的心思,好像全然不在这些高官厚禄上。”

沈著抿了口茶水,以问句将她这句重复了遍:“不在高官厚禄?那殿下认为,我为何出仕,我又会对什么感兴趣?”

对面的人就这么看着她,眸光没有半分偏转,分明一副坦率的样子,李徽仪却总能从中捕捉出一丝不同于寻常的感觉,但很奇怪,她并不能说得出这种感觉是什么。

“那个'月'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个字,是这几日一直哽在她心中的一根刺。

沈著轻轻摩挲着杯子,不答反问:“不知殿下可否记得你我初见的时候?”

她第一次见沈著,是在建元七年的初夏。

某日黄昏,式乾殿外的琉璃瓦上闪着熠熠粉彩,细碎的光影透过树荫投下一片斑驳。

沈著陪侍在建元帝的一旁,等待李徽仪领着赵谕过来。

李徽仪在建元帝跟前才要屈膝行礼,建元帝便扶住了她,很是自然地拉住了她的手,温着声音:“徽仪瞧瞧,这便是朕为谕儿挑的老师——终南名士沈著沈见微。”说罢又转头去看赵谕,轻咳两声才道:“谕儿,这位沈先生日后便是你的老师了,拜见先生。”

赵谕恭敬地朝沈著躬身,沈著的眸光却一时没能从建元帝拉着李徽仪的手处收回。

直到建元帝提醒他,他才回过神来,“草民失礼,陛下恕罪。”

“既是谕儿的老师,日后便不必自称‘草民’了”建元帝摆了摆手,紧接着话锋一转:“不过,你方才在想什么?”

沈著收敛了眼神,拱手答道:“臣见陛下与皇后殿下鹣鲽情深,臣羡煞不已。”

建元帝左右无事,颇是随意地多问了句:“沈卿有所慕之人?是哪家的娘子?若在大魏境内,朕便下旨为你们赐婚。”

沈著抿了抿唇,眸中沾上一丝黯淡:“谢殿下厚恩,只是沈家没落后,她也嫁作他人妇了。”

李徽仪从回忆中抽出思绪,再度抬眼问沈著:“你的心上人,名字中带个'月'字?”

沈著喉头滑动,答道:“殿下英明。”

他这么些年一贯以不近女色著称,却是因为有个爱而不得的小娘子,倒是有趣。

李徽仪心中升起一丝疑惑,以半开玩笑的语气问他:“那当日先帝要给你和她赐婚时,你说她已另嫁他人,如今又再度提及,是因为,她现在正在居孀,故而你来请求吾?”

沈著没有说话,便算是默认了。

“那位娘子现在何处?这样的小心愿,太傅还要与吾如此客气。”李徽仪弯了弯眸子,哂笑一声。

“只是,殿下可知那小娘子是谁?”沈著的声线比原先沉了些,若仔细听,当中还夹杂着些许哑意。

李徽仪对上他的眸子时,发现其眸色晦暗,语气中隐隐带着几分失魂落魄。

她鸦睫扑闪,回了句:“你我相识三载不到,见微的心上人,我如何知晓?”

沈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只是转了个话题:“臣有一事不解。”

“讲。”

李徽仪总觉得今日的沈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的问题。

“殿下明明出身陇西李氏这样的高门大族,当年,为何甘愿给先帝做妾?”沈著说这句话的时候握紧了手中的杯子,并且躲开了李徽仪的视线。

李徽仪抿着唇,没有说话。

沈著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臣从前在终南隐居之时,曾听闻殿下年少时有青梅竹马的心悦之人……”

他这句话的尾音落得很轻。

“你僭越了。”李徽仪眸中闪过一丝痛意,而后沉声道。

沈著立刻敛衣起身,躬身站在一旁。

但李徽仪已经没有了这个耐心,朝他摆了摆手,甚至没有正眼看他:“吾发了,沈卿退下吧。”

沈著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多说什么。

殿中炉火烧得正热,沈著走后,李徽仪便觉得眼皮沉重,耳侧却还在不断地回响着他那句“曾听闻殿下年少时有青梅竹马地心悦之人”。

困意再次袭了上来。

她做了一个很冗长的梦。

先帝永昌十八年,李徽仪十六岁,被以匹嫡之礼赐予当时还是太子的建元帝做良娣。

李徽仪容貌姣好,又是真正的将门出身。她自小见过鸣沙山的孤月,看过天山的苍茫云海,也领略过剑阁的峥嵘崔嵬,眼界见识自然不同于京中那些深闺大院里长大的高门贵女。

她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因此从来都不曾把心意放在建元帝身上。

建元帝只是她上位的垫脚石。

即使她不去抢这皇后之位,李家兵权甚重,又在陇西颇有声望,建元帝迟早是要对他们李家动手的。她只恨自己即使苦心孤诣,到最后也只保住了父亲李冀和侄子,以及平远候府的“殊荣”。

那个潇洒落拓的鲜衣怒马少年郎死后,李徽仪对于自己未来的夫婿便再也没有了任何的期待。

因为她知道——这世间不会再有赵承祐那样的人了。

李徽仪的姑母是魏文帝最宠的夫人,为她指一门好亲事是她姑母的遗愿。

当时尚为太子的建元帝请旨纳她为侧妃的时候,她本是可以拒绝的。

但她并没有。

“阿耶,祐郎不在了,那女儿嫁谁都是一样的,为什么不嫁太子殿下?我们家自太/祖皇帝开国以来,世代武将,您和大兄常年镇守在苦寒之地,可除了大姑[1]在的那几年,军饷有几年跟得上?最后都要走我们李家的私账,女儿侍奉太子殿下,总有机会为你们谋上些什么的。”十六岁的李徽仪跪在地上,挺直了脊背,看着上座上的李冀,嗓音略略稚嫩,语气却很是坚决。

李冀蹙紧了眉头,重重地一拍桌子,连带着茶水都漾出来些,他无处撒气,只得将桌案上的杯盏狠狠地往地上一掷:“胡闹!你简直是胡闹!家里再怎么说还有我和你两个兄长在,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女儿家去牺牲自己了?”

李徽仪眼眶微红:“阿耶莫要动气。女儿既是家中嫡女,就应当为这个家去做点什么,大姑做得到的,女儿也一样做得到!”

眼见着李冀还想再说些什么,李徽仪攥紧了拳头,立马堵上了他的话:“阿耶不必再劝,女儿已经答应了官家,不日官家就会降旨,阿耶准备接旨吧。”

李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终究没再多说些什么。

因为建元帝那个时候已经有了太子妃,是当时的右仆射王琮之的女儿王氏,故而李徽仪嫁到东宫,只能是做良娣。

她清楚的记得,出嫁那天,天空是灰蒙蒙的,空气里都透着凉薄的寒气,她坐在窗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泪水便蓄了满眶。

她是有竹马的。

永昌十二年,李徽仪才十岁,还叫“李颂月”这个名字。

是年正月,正值李夫人有孕第六月,正月初二那天,魏文帝特许她娘家来人探望,李颂月也跟着母亲入宫探望姑姑。

李颂月生性跳脱,是个坐不住的性子,觉着长辈们聊的话题很是无趣,遂偷偷溜出去玩。

她在永巷[1]里遇到了个因为偷吃宴席上的点心被宫人追着跑的少年。

少年身量不高,身材又瘦削,脸上都是病态白。

李颂月开始还以为是哪个小黄门,善心一起,拦下了宫人。那些宫人一听她是圣眷正浓的李夫人的侄女,于是陪着笑脸走了。

“喂!你是哪个殿的呀,要不我带你去我大姑的宣光殿,她那里有好多的点心,而且她可喜欢小孩子了!”李颂月穿着一身红色的小袄子,笑起来有两个梨涡。

很莫名的,他不想在这个小娘子面丢了场子,“小爷我有名字,叫赵承祐,是陛下的七皇子!”

尽管他这个皇子混的还没有一般的小黄门好。

李颂月愣了一下,少年以为她是被自己吓着了,很神气的仰了仰头,“你见到我,是应该行礼的。”

不料李颂月却捂着肚子大笑起来,直到脸都憋红了才道:“谁家皇子混的像你这样惨呀,还需要偷东西吃?”说着看了一眼少年手里碎的点心屑,“赶紧回去当差吧,仔细你家主子找不到你了。”

少年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但还没等他再说些什么,李颂月就跑开了。

不久后李夫人生了九公主,只是月余便夭折了。魏文帝为了安抚她,便给她过继了个皇子。

同年,边关告急,李冀和夫人远赴沙场,李颂月因无人照看,被送进宫由李夫人暂时抚养。

李颂月到李夫人宫里时,先前遇见的那个少年正席地坐在案前吃着点心。

她打量了一番眼前人,颇是吃惊,“你还真被调到我大姑殿里了?怎么样,我大姑宣光殿里的点心好吃吧?”语气中是明晃晃的得意。

赵承祐歪着头看了一眼李夫人,“阿姨[2]殿里的点心确实是好吃的。”

“阿姨”两个字是当头一棒,她半天没缓过来。他竟真的是七皇子赵承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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