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学生嘛，今天考，明天考，三天一小考，两天一测验。
只是……
梁月垂了垂眼睫，无声讥嘲一笑：“没复习没准备，考什么样随缘吧。”
初中学的东西，梁月早已在时间的长河中遗忘了个干净，一朝回到从前一切从头再来，她却是连书都还没翻过。
她上辈子的学习不怎么样，初中的时候还好，高中的时候爸妈离婚，闹的不可开交，最后高考成绩一塌糊涂，最后去了一个大专。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专科院校再如何也和本科比不了，那时候的梁月翻一翻空间，初中同学的日常是今天做了兼职，明天做公益，后天准备考什么证……
而那时候的她近乎是躲避似的逃离了这个家庭，在学校里看着自己的同学今天聊昨天的酒吧，晚上的开黑，明天的约会……
然后，她就有了个男朋友……
梁月垂下眼，唇边挂着讥嘲地笑，结束了对自己上一辈子的回顾。
一旁的林絮一欲言又止，最后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她肩上拍了拍，转了过去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早自习。
只是她的背包与梁月的背包相比，显得清减很多。
不多一会儿，梁月记忆里熟悉带着陌生的老师踩着高跟鞋上了讲台，抬了抬鼻梁前的眼镜，凌冽的目光扫过在座所有学生，将手里的课本往讲台上一放：“这是本学期最后一堂课，也是本学年最后一堂课，我占用早自习时间把课讲完，等第一堂课的上课铃开响，我们就开始考试。”
“咱们是快班，学的东西没有培优班那么超前，但也比慢班快得多。比如说初二的东西，在期末考试前，我已经开始跟你们透底，到现在已经两个星期了……今天，就是测验结果的时候，希望你们能正常发挥，甚至是超长发挥。”
讲台上，班主任的声音在整个教室内传播着，然而梁月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忘了，她忘了十三中的传统。
在那个时候，教育改革与社会舆论还没有后世那么敏感与开放，还没有什么成绩是学生个人隐私的说法，甚至连这种观念的萌发都还早的远，所以在她初中的时候，学校里一直是存在着阶级鄙视链的。
培优班的学生看不上快班的学生，觉得快班一直追赶在自己屁股后面，却从未有过超越。
快班的学生看不起慢班的学生，觉得自己固然追不上年级里最优秀的大佬，但也不是低能儿，而他们是进入培优班的最快途径。
而慢班……其实也就是普通班的人，则看不起体育班的人，觉得他们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没有上进心还不学好。
而体育班的人，则看不起所有班的人，觉得他们都是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全世界只有我最屌……
十三中一直都是秉承着因材施教的宗旨，将所有学生分类进行教育，学习能力好、进度快的进第一梯队，接受能力弱一点的，进第二梯队，一般的普通人，进第三梯队，至于连第三梯队都挤不进去的，那也干脆别去当坏锅汤的老鼠屎，在体训队勤勉苦练，等着市体委集训试训，同时参加一些青少年能参加的体育赛事，丰富自己的在校履历……也算是一条出路。
有不少不愿意学习的学生在进入体育班后哭着喊着又滚回普通班去了，哪怕成绩依旧上不去，但至少知道开始努力了，倒也算是一件好事。
也正是因此，十三中作为市重点而言，每年不仅是好学生挤着入学，有那些个学习不怎么靠谱的，家长挤破了头也想要把人给塞进十三中去……十三中的学风没有因此受到影响，也是多亏了学校领导班子管理严格，请回来的体训队老师靠谱。
台上，老师掀开课本开始讲，台下，梁月却是对着自己一书包的书发呆。
无他，老师讲的是初二上学期的内容，而梁月背过来的书却是初一下学期的课本。
好在她还有个同桌，讶然地看了眼她背包里的书之后，将自己的课本分了她一半与她一道看。
……而因为频繁调动座位以及久违的记忆，梁月根本记不清她这位同桌到底叫什么名字，好在书本上有签名：郑琳琳。
大抵是身体还残留着身体记忆，又或者是当下的大脑还算年轻，不多一会儿，梁月便跟着台上班主任的讲解一道沉了心神下去，倒也听得津津有味，没什么不懂的地方——高中三年，再如何她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学，而学过的东西，哪怕多年不用，到底也还有残存着的记忆，接受起来也更快，更何况和高中相比，初中的有些东西确实显得浅显。
早自习的时间约莫着也就四十多分钟，沉浸在课堂里的梁月回过神时，台上的老师也随之把课本一合：“行了，最后也就先说这么多，再多的你们也吸收不了，反倒容易记混。现在把你们的东西都收拾收拾，书包都放到外面走廊上，桌子拉开，准备考试，桌面上除了笔和尺子之外，别的全都收起来。再趁着课间十分钟去上个厕所——上课铃一响就发卷子。”
学生们应了一声，七手八脚的开始收拾，收拾好了把桌兜往前面一转，把书包往走廊上一丢，便急匆匆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而去。
为了避免下课时候学生排队，十三中的卫生间一向拾掇的极为宽敞，不仅是蹲位多，通风效果也不错。
而现在期末考试已经过去，整个校园里除却没有寒暑假之分的体育班之外，普通班两个星期前期末考试完直接放假，培优班一个星期前放假，而他们快班则是在今天的摸底考试过后也跟着放假……
梁月跟郑琳琳一道下楼，去楼下的卫生间，郑琳琳一脸好笑：“你昨晚上是不是睡迷糊了，今天顶着个黑眼圈就算了，还把初一的课本给背过来……”
梁月抹了把脸：“我睡懵了，早晨起的太晚，没注意收拾的是初一的课本。”
她哪是睡懵了，她根本是忘记了十三中还有预习考的传统。
十三中的教学哪怕是同一年级，学的东西也未必一样，譬如说听说培优班在初一上学期的时候就已经将一整个学年的内容学完了，下学期直接学初二的东西，只在期末考的前两个星期进行简单复习，而他们快班的课程则比培优班慢了半个学期，但也就是这半个学期，也足以他们把初二上半学年的课程给吃透……
等到过完暑假回来，开学第一课便是按照年级排名进行大考，初一考初二的内容，初二考初三的内容，初三直接考高一的内容……然后连考三天，按一模二模三模的总成绩进行排名，进行新一学年的分班。
至于快班少了的初二下班学年的课程，以及普通班根本没有涉及初二进程的教学……有心的学生自然会进行预习自习，没有进取心的考不好导致排名落后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分分分，学生的命根。
一步落后，步步落后，不外如此。
郑琳琳叹了一声：“赶快考吧，早考完早结束。”
十分钟的时间不长，收拾完东西再往卫生间里绕一圈之后，剩下的时间便不多了，回到教室里的时候，班主任老蔡已经在讲台上站着了，手边讲桌上摞了一沓又一沓的卷子。
几乎是梁月与郑琳琳前脚进了教室，后脚已经打了上课铃，二人顾不上说话，匆匆忙忙回到自己位置上，错身而过时，梁月听到郑琳琳低声说了句：“膀胱局加油！”
郑琳琳的课桌与梁月的课桌已经分开了，然而坐在自己位置上的梁月却尤有几分恍惚：多长时间，没有感受过这么简单却又真诚的祝福了？
老蔡没有把人拉出去进行考试，只是让人把桌子稍稍拉开……其实不拉开也没事，他们发下来的卷子都不一样，第一列发的是语文卷子，第二列说不得发的是英语卷子，第三列便要换成政治或是历史，要么就是生物或是数学。
只是这么拉开确实方便了老蔡监考，每个学生之间都有一点距离，于是她站在讲台上，便一览无余，谁的动作稍微大一点，便能轻易映入她的眼底。
这场考试说是膀胱局确实没错，学科一共八门，上午四门下午四门，为着防止学生作弊交流考题，老蔡掐着时间往下发试卷。
别说左右邻座考的卷子不一样，就算一样，像是语文英语这么刷刷好几张卷子下来，作弊要传答案也得在各门卷子里扒拉上好一会儿才能找着那一题在哪个位置才行……考试时间本就有限，一个个都在题海中挣扎，自身都泥菩萨过江难保了，谁还有多余的空闲去管旁人的死活？
中午根本没回家的梁月借了郑琳琳的书翻了一中午，好不容易从上午的题海中扑棱出来，转眼间下午上课铃一响，紧接着又一脑门扎了回去。
等到晚上第四节下课铃打响的时候，梁月扔下笔皱着眉开始揉太阳穴……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被环境牵着走了。
算了，写都写完了，考好考坏无所谓了。
她一个毕业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人回来第一天上手直接考试……好坏都已经是这样了，不管她到底是怎么回来的，至少这辈子，她不可能再是上辈子的成绩，跟着林絮一一起挤进培优班了。
她拿起卷子起身朝前走去，上了讲台按着卷子科目分类将自己的卷子往里面一分，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教室。
俯身拿起走廊上自己今早晨背过来书包时，梁月唇边泛起一抹冷笑：既然已经重新开始了，那也不妨从现在开始进行改变。
背后，老蔡盯着梁月的数学卷子看了一会儿，单独将她的卷子抽了出来——哦，老蔡就是梁月上辈子培优班的班主任，当时培优班班主任请了产假，后来老蔡被抓过去顶了班——她教的就是数学。
半晌，老蔡叹了口气，拿着梁月的卷子几乎是恨铁不成钢。
但到底，什么也没说，最后还是把她的卷子放回了一沓数学卷子中间，只是，那蹙起的眉一直没有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