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相互试探
那夜的谈话，已经月升中天了也还在继续，直到初见曦光才散去。
其他人虽算不上安歇，却也可以闭目养神再想对策，只有谢鑫燃不同于他们。
谢鑫燃一早就离开了云来海鲜楼，不是去带着旨意去衙门赴任，而是去了别院拜见容景煦，将昨夜的探讨告知圣上。
容景煦一听，立马在庐城坐不住了，没过几天就带着人回了都城。
离开前，他还托谢鑫燃将别再腰间的那枚墨竹玉佩，作为信物转交给云书月。
莫循之原本就是个游道，应邱城主的邀请而来。现在邱小公子已经大好，甚至可以安坐在书房读书。
他欠云书月的那个“忙”，也已经在那夜还掉，自然是离开庐城，继续在路上悟道。
谢鑫燃为了以示公正，既没有住在旧日同僚方大人的宅内，也没有留宿云来海鲜楼，而是住在了条件相对差些的衙门。
云书月从白寻青处得知，国内没有什么姓秦的富豪商贾时，大概就猜到了那位秦先生用了参股的方式进行投资赚钱。
所以明面上没有一位知名的秦姓老板，但目之所及的老字号，皆有可能有他的参股。
既然猜到对手的营生方式，那云书月就不能不作防范。
特别是她现在即开“云来”连锁品牌店，同时还在办女子学堂，这行为打眼得很，稍有不慎，就会被秦先生攻击。
她捋清思路后，当即给周蓉、花似霰、夏知意和李寻珍去信，特别提醒了她们，需要防范应对的一些商业打击手段。
至于天机门那处，听白寻青说，最近似乎愈加不太平。
天机门门主不知是不是与那位秦先生在明面上闹翻了，手底下的人越发不听使唤，甚至还有不少丢下事务出走的。
外界传言，天机门的长老接连出走，事务堆积之大，大若整个后山，而天机门门主万俟怀略早被架空，实权旁落。
传言一出，忙得白寻青脚不沾地，连互通消息有时也只是让莫祁送来信件。
这事莫祁也不是不知，只是他却像个没事人一般，该吃饭吃饭，该干活干活，完全不带担心的。
云书月以为莫祁的平静是装出来的，还特意让言散去跟他聊聊。
结果言散跟他聊了回来，得出来的结论是，莫祁对此压根不上心，他觉得天机门早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若是有，为了家国稳固，那也只能是掌握在陛下手中，成为陛下对江湖事的切入口。
云书月一听，笑了出声，莫祁年岁不大，想法却不少，只是还少了一个推手。
或许，她可以成为那个推手。
这一个月内，谢鑫燃对贺兰温言提交的证据进行了深入调查，得到了许多不敢想象的东西。
若说江湖人、商贾客出入宅内是正常交际，那谢鑫燃从调查中，得到了不少曾是谢家门客的名字，其中还有许多已经入朝为官，这让他难免吃惊。
甚至因为调查，谢鑫燃还遭了刺杀。幸好有容景煦留在他身边的“海东青”霁青，这才捡回了一条小命。
云书月还是埋头于生意中，时不时边写话本，边撩拨正太音。
今日她的声望值好不容易升到了“5”开头的五位数，她兴奋道：统哥哥，我的江山又回来了！
正太音却兴致缺缺道：【恭喜宿主，请宿主再创辉煌。】
因为正太音的兴致不高，连带着云书月原本高涨的情绪像是熄了火一般，不免吐槽道：年轻人，动起来！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像什么！
正太音有气无力道：【宿主，自从跟你签了那不平等契约，我哪天吃饱过？不要逼一个成天吃不饱的系统，它可是会发疯的！】
不等正太音上演发疯，就传来了一阵规律的敲门声，是言散在门外。
“掌柜的，天机门门主来了。”
云书月：？？？
他来干嘛？吃晚饭？还是来抢人了？
她不明所以地朝门外回了一句：“来了！”
——
原本已经初显五月的暖意，即便是傍晚，也不觉寒凉，但应钟厢房内却如同寒冬般。
茶台前，莫祁连倒茶的手都不如往日一般沉稳，略微有些肉眼可见的颤抖，面上若无其事，目光却暴露了心事重重。
白寻青自从离开了明城，就不再戴面具，今日穿得更是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摇着折扇站在窗边赏荷。
全场最为看不出情绪的，要数坐在莫祁面前的瘦削中年男人。
他年岁不及容景煦，却已经双鬓斑白，身穿一袭低调的茶褐色长袍，腰佩一块半黑半白太极色和田玉佩，目光上下打量着莫祁的一举一动。
直到厢房门被拉开，他才将目光转向门口。
先是一身黪墨色圆领袍的言散入内，双手抱拳，“晚辈言散，拜见万俟前辈。”随后才侧过身，让云书月入内。
云书月今日身穿了一条轻纱质地杏花色长裙，与窗边莲池内欲开未开的荷花交相呼应，不免让人多看几眼。
她走到天机门门主万俟怀略面前，行了一个万福礼，“晚辈云书月，拜见万俟门主。”
莫祁一个猛然起身，朝云书月和言散躬身，“掌柜的，言大哥。”
万俟怀略这才慢悠悠起身，勾起一枚和善的微笑朝两位晚辈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站在窗边赏荷的白寻青，也乖乖走到万俟怀略身边，朝二位算得上朋友的人颔首示意。
几人站在茶桌边上，云书月和言散猜着对方来意，万俟怀略和白寻青笑而不语，独剩莫祁在七上八下。
云书月作为东道主，自然是率先开口，“二位贵客请坐，莫祁，奉茶。”这才让站着的几人都坐了下来。
她见几人都不出声，连面上的虚与委蛇也没有，索性开门见山道：“不知二位驾临，所为何事？”
万俟怀略与白寻青愕然对视，随后万俟怀略笑得有些出乎意料，“云老板果真如寻青所言，不按套路出牌。”
云书月随意耸肩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加上白阁主事先也没有同我与言散说过，想来是一时兴起。即使一时兴起，小女子如何能猜得着？”
她见万俟怀略的探究的眼神一直不改，倒是她隔壁的莫祁一副藏不住心事的样子，显然小时候没少被万俟怀略严肃的神情吓到。
白寻青一改摇着折扇的松快模样，脸色染上些许沉重，让她猜到了半分二人的来意。
只是她却依旧装作不解，等他们自己说出。
毕竟人可以聪明，可以很聪明，但是不能太聪明，不然容易死得早。参考她被这坑爹穷神系统捞过来快一年了。
原本就寡言的言散，加上五年的影卫经验，直接晋级闭嘴，绝不当第一个开口的人。
倒是初出茅庐的莫祁，抛下忐忑，开始了自己的猜测，只不过不太对就是了。
他愣愣地指着自己，“难道爹和小舅舅，是来逮我的？”
他晃了晃脑袋，径直否认，却往更离谱的方向猜测，“难道天机门不行了，我们要跑路了？”
万俟怀略重重叹气，抬起手就给莫祁的后脑勺来了一下，还不忘解释自己的行为，“小儿愚钝，见笑。”
他见莫祁揉着自己的后脑勺，不免觉得搞笑，这才缓缓说出自己的来意。
“天机门近日传闻想必二位也听说了不少，现下早已处处受制于人。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请二位看着莫祁一直忙前忙后的份上，护他周全。”
原本在揉着后脑勺的莫祁，惊愕抬头，“爹，小舅舅，你们到底要干些什么！”
不等其他人反应，原本就大开的窗边径直闪身出现一名黑衣杀手。他右手握剑，出乎云书月的意料，直直朝莫祁而来。
言散将坐在身侧的莫祁一把拉到自己身后，放在身侧的长剑出鞘，一下扫开了杀手的攻势。
只是既然刺杀，又何至一个杀手？
一连串的杀手从窗边蹿出，鱼贯而入，零零总总十余人，朝着不同的目标提剑而去。
全场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只有云书月，但她有言散啊。
只要她苟住，一直跟在言散身后，别说性命之忧，那简直连受伤的可能都没有。
只是她总觉得，以言散的剑法，不至于到现在还在与杀手对打，但她不问，因为她相信言散此举肯定有自己的用意。
言散一打四，还要护着云书月，算不上吃力。至于为什么还没停止战斗，那是因为他总觉得杀手的剑法眼熟，想再确定一下。
万俟怀略虽是年岁已大，身手自是比不上言散，但比起一直逃窜的莫祁，倒是高明不少。
他从腰带处抽出一把软剑，一个横扫，先是逼退杀手，手中软剑如同灵蛇般，三下五除二就将杀手击退。
莫祁见他爹如此给力，原本带着两个杀手在屋内跑圈圈遛弯，突然一改路线，直直往万俟怀略身边去，上演一出坑爹大戏。
白寻青那把写着“百无禁忌”的折扇，此刻如同利刃一般，在杀手面前翻飞，不仅斩断了杀手的攻势，还直直往喉咙攻击。
他们都默契地没有往屋外走，毕竟正值饭点，外头客人许多，出去了不免殃及池鱼。
言散像是突然顿悟到了什么，抢先一步，接连十数个剑花，将屋内的杀手齐齐抹喉，不留一丝机会给云书月叫停。
云书月见十余人齐齐断气在她面前，难念皱眉埋怨：“你将他们都杀了，我还怎么问啊！”
言散直到剑上的血滴汇聚成流，在杀手身上滴干净，才收剑回鞘，回应了云书月的埋怨。
“看剑法，与王肆是一路的。不用问也猜得到，是那个姓秦的派来的。”
云书月愕然：“这是杀鸡儆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