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三皇子像是没有看出宋不卦的震惊，继续饶有兴趣地眯着眼睛，笑嘻嘻的像是一个天真的小少年。
“你真有趣！怪不得本殿的哥哥没有杀了你呢！换本殿，本殿也不舍得杀你了。”
宋不卦：“……”她眨了眨眼，语气艰涩，“哈哈感谢殿下抬爱。”
沈盛以见状，更加感兴趣了。
他伸出手，直接握住宋不卦的手臂，并将其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见到宋不卦疑惑，还不忘笑嘻嘻地解释道：“你不是屁股疼吗！本殿的屁股可一点不疼，可以帮你分担些重量！”
宋不卦：“……”她看着身侧人影不显客套的笑容，眼睛微眯。这三皇子，来者不善啊！
不过，宋不卦不愧是宋不卦，此时竟也能够充分发挥自己的混不吝精神，乐观想到：不错不错，最起码来了根免费的拐杖。
于是，三皇子就惊讶地看着身侧的人，竟然真的将自己的重量压到了他肩膀上，不仅如此，对方还笑嘻嘻地回敬他道：“那小的就先谢谢殿下了。”
沈盛以眯起眼睛，眼神中闪过一瞬间的阴鸷，只是很快，他的这抹阴鸷就重新被阳光取代。
“不客气，本殿不似皇兄，最是看中人才。自然也不会介意宋天文生的小小失礼。”
这句话简直是将一语三关发挥到了极致，不仅指出宋不卦这是在失礼，表达了自己的不满，还直接阴阳太子没有容人之量，而自己则是全然相反。
却同时，这句话也没有给宋不卦留下任何诡辩的机会，只能一是一，二十二，要么选择跟三皇子一道抹黑太子，要么就是当着三皇子的面，替太子澄清。
只是，说是两种选择，其实落在宋不卦身上的也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抹黑太子。
宋不卦感受着肩膀上的重量和痛感，有一瞬间差点绷不住自己嘴角的笑容。
她艰难地挺住自己的肩膀，脸则是微微向下，看向前方的地面，刻意避开沈盛以的眼神。
钦天监位于皇宫的东北角，较为偏僻，此时宋不卦走的路更是一条平素里无人光临的小路。
红色的柱子一排排竖立着，长长的廊道更是一眼望到尽头，分明是最适合密谈的开阔场地。
当然也最容易被人发现蹊跷。
宋不卦忍不住暗中哀叹，怪不得自己要和那什么沈屿之走欢喜冤家的路线呢！这形势根本就是把自己疯狂往那条路上推啊！
沈盛以没有等到宋不卦的及时回复，手上的力道愈发大了。只是面上，他还是笑的甜滋滋的，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只可惜再不谙世事的少年，也不会故作不经意地提起身前人的“小辫子”。
“听说宋天文生很擅长捉鬼？前几日，本殿自东坊打马而过，可是听到了不少宋天文生的美名呢！”
宋不卦：“？！”她还是目光悠远的看着不远处，只是一下子眼睛就瞪得溜圆，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不是，你们皇子了不起啊！皇子就可以上来就威胁吗！
她明明不过是手拿耗子多管闲事，抓了一只爱打呼噜的老鼠而已！
不过，心里面再不忿，面上，宋不卦的面色却立即严肃起来，转过身，很有几分“骨气”地对着沈盛以肃声道：“殿下明鉴！小的对殿下赤胆忠心！”
“小的刚才……”
宋不卦皱着眉，故意做出一副纠结的神色。
沈盛以果然上钩，他放松了手上对宋不卦的钳制，重新将自己的头抵到宋不卦的头侧，咬耳朵一样亲昵问道：“什么？”
宋不卦感受着耳边的湿润气流，好悬没忍住破防地把这个黑心皇子扔出去，坚持自己的人设继续看向天边的廊道，而这一次，沈盛以也终于顺着宋不卦的目光看到了天边的细小人影。
“小的只是害怕殿下与小人的图谋被人看了去！这才一时犹豫，竟是不想殿下误会了。”
宋不卦皱着眉，十足诚恳地说道。
没想到，沈盛以却是瞬间笑了起来，耳边的碎发也被连带着划过宋不卦的耳朵，像是有小虫子爬过。
“你说那些啊……”沈盛以看着不远处的人影，挥了挥手。
宋不卦愕然抬头，却见到对面的人竟然立即远去了。原来，那些宋不卦以为的路人竟然也是沈盛以的人！
宋不卦不由得眼露震惊，没想到啊弟弟！你还真是个狠人！先利诱再威胁，威胁不成是不是还准备直接杀人啊！
宋不卦的神色全部被沈盛以看了个遍，他笑了笑，亲昵地继续道：“好了，你现在应该没有顾虑了。应该告诉我，答、案了吧。”
话到最后，沈盛以的眼神重新冷漠下来，犹如一个在世鬼魅。
宋不卦打了个哈哈，心知现在是拖延不了了！不过，俗话说的好！打不过就加入！不就是暂时充当三皇子一派的间谍吗！没听过还有反间计吗！
再说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此次祭天祈福之旅，天高皇帝远的，她路上有没有老实照做，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
既然想清楚了，宋不卦也一点没有挣扎的意思，她对着沈盛以微微躬身，面上相当惊喜：“殿下！小的愿听殿下吩咐！”
沈盛以显然是满意宋不卦的识相的，他此时看着宋不卦的躬身，也没有搀扶一把的意思，只是歪着头，打赌一样地确定道：“那就说好了哦。此次的祭天之旅，本殿可是一点都不想要本殿的哥哥，出风头呢。”
*
夜幕深深，御书房的大门再一次打开。
沈屿之从容地谢过掌笔太监的相送。抬起头，便看到直直地站立在宫道上，举着盏精致莲灯的红衣少年。
他披着红色的大氅，勃颈处还围着厚实的白色狐毛。淡黄色的灯光映射下，少年就像是一个世外仙童，精灵鲜活。
那是他的三皇弟沈盛以，也是上一辈子害死他的人。
沈屿之半掩着自己的眉眼，不想再看。在略过沈盛以的瞬间，他神色未变，像是根本就没有留意到自己的身侧还有这么一个好弟弟。
只是，沈盛以显然没有什么眼力见，兴冲冲地走到他身侧，主动寒暄，“皇兄真是辛苦，竟然被父皇拘着留到此刻！臣弟可是等了皇兄好久呢！”
沈屿之继续向前，身形微动，只是背着沈盛以的眼睛，漏出半点暗嘲。
沈盛以像是没有注意到沈屿之的冷待，只是随手把玩着自己腰间的玉佩，倒着步子，反走到他的身前。
“皇兄还真是得父皇的器重，我都缠着父皇几日，想要进御书房玩，他都没有允许！”沈盛以脸上的笑容赤诚，像是一个单纯地向自己的兄长抱怨的好弟弟。
只是沈屿之却明显不是什么尽职尽责的兄长，他敷衍地抬起头，看着沈盛以，不咸不淡地“嗯”上一声。
只是在看到沈盛以手中摇摆着的玉佩的时候，沈屿之的眼神终于凝结下来。
那是一块纯白色的，由常见的方解石制成的玉佩。
本朝力行廉政，所有的官员的薪酬都算不上高。而钦天监更是一个清水的不能再清水的衙门。于是，置身其中的天文生们的身份玉牌自然也是十分粗糙劣质。
至于沈盛以手中把玩的这块玉佩，分明是宋不卦的玉佩！
沈屿之的眸中闪过一瞬间的冰寒，却又只是瞬间便又化作了冷嘲，原来他们这么早就勾结到了一起！
沈盛以没有注意到，只是下意识地将玉佩收入怀中，他暂时还对这块玉佩感兴趣，并不想丢弃。
随意地转移话题道：“皇兄，我还没有去过金陵呢！也不知道哪里的风土人情是怎样的！真希望有机会可以去看一看。”
沈盛以说着，头微微倾斜，搭配上脖颈处的白色毛毛，更像是一个心怀远方的小小少年了。
只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沈屿之终于说话了。
他仔细凝视着身前的人，不知怎的生出一股无名的火气来忍不住冷嘲出声道：“皇弟日后定会有大把时光，游历名山大川的，此时又何须挂怀。”
沈盛以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难看，这是在暗指自己以后只能做一个四处浏览的闲散王爷！
不过，很快，他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只是歪着头，黑眸深深，“皇兄果真是性情大变了呢！”
沈屿之斜睨他一眼，不再说话。大跨步离开，只剩下沈盛以一个人留在原地。
沈盛以手中的莲花灯明明还是光芒璀璨，只是一阵风吹来，灯影摇摇晃晃着，竟让沈盛以的影子摇晃起来，分叉重合，又张裂成獠牙的形状。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只弑杀的野兽！
*
长明宫中，烧红的炭火低低地噼啪作响，燃起的安眠香则是弯弯绕绕地在空中画出一道云纹。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晚上看到了宋不卦的玉佩的原因，床帏深处，沈屿之又梦到了前世和宋不卦初见的场景。
不像今生，如此潦草狼狈的初见，上一世的沈屿之第一次见到宋不卦其实是在“亲耕礼”上。
沈屿之在演耕地之中耕种，而随行的钦天监官员中就有宋不卦。
正月的天气乍暖还寒，而沈屿之更是为了此次的亲耕礼只能穿着宽大但是并不挡风的礼服。
好不容易等到亲耕礼结束，沈屿之也早已经耐不住严寒，背着众人，闷声呛咳起来。
而就是这时，他遇到了手持热水的宋不卦。
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