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可是就在这时，张权咬了咬牙，竟对着上首的两位大人物，直言道：“大人！我和路谷今晚确实不知道宋不卦和张小二到底是何时出的门！只是……”
路谷激动起来，连忙拉住张权，他知道张权厌恶宋不卦，可没想到，这个时候，张权竟然真的会想要害宋不卦！
可偏偏，就在这时，上首的周统领，像是对张权的话，起了莫大的兴趣。他看着张权，着急道：
“你看到了什么！还不从实报来！”
张权犹豫几秒：“大人！我在晚间吃饭的时候，曾看到宋不卦和张小二蹲在一起，同时一直看着他太子寝帐的方向！像是，像是在密谋什么！”
宋不卦站在大帐中间，一时间冷汗直流。
她很清楚，无论背后之人是不是有意将这件事情栽赃于她，也无论张权的控诉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要是要是今天不能够立刻将此事的真相查明，她都会立刻陷入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
大殿上，周统领还在咄咄逼人地质问着。
突然，宋不卦出声打断他的话声，跪在地上，对着上首的太子恳求道：“殿下！臣！臣愿意在一夜之内找到凶手，恳请殿下给臣这个机会！”
沈屿之听着身边人的控诉，声声入耳，眼睛却虚无地盯着茶杯里面倒映着的——自己的脸，心中竟不期然地感到几分洒脱。
是不是只要她死了，自己也就不会在这么痛苦了？
沈屿之的眼神愈发偏执起来，几乎疯魔。
明明是她背叛在先，现在也不过是想要替沈盛以办事却东窗事发，我又何须对她仁慈！
灯火摇晃，传出几分森然，杯中人的倒影也有一瞬间的晃荡，只是下一个瞬间，沈屿之便不受控制地将杯子砸到了地上。
茶水四溅，卷着无数尘土。
周统领气愤的声音一停。
“殿下？”
他原是根本就不同意宋不卦的想法，觉得要是将宋不卦放开，肯定是放虎归山！根本就没有意义！
只是，现在看着太子的意思，周统领又犹豫起来。
沈屿之没有再管周统领的意思，只是从高台上走了下来，缓步走到宋不卦的身前，蹲身，仔细凝视着她。
“若是一天之内，没有查明白真相的话！我想，宋天文生的这项上人头就也不用要了！”
宋不卦有点气短，心里底气不足，但是面上，她看着沈屿之也只能装作坚定的样子，利落道：“自然！臣定不会让殿下失望！”
宋不卦低着头，认真行礼，也因此，她没有看到沈屿之的神情，既偏执，又充满矛盾，像是一个走到了绝境的孤狼。
从大帐中出来，周统领显然还是十分不地不乐意，只可惜刚才太子殿下已经对他下了死命令，一定要他听从这个臭小子的命令！
于是，下一刻，周统领冷哼一声，刻意地隔着盔甲，狠狠地撞了一下宋不卦。
宋不卦暗暗吃痛，面上却还是不能表露半分，只是强行勾起一个微笑，对着周统领恭敬道：“还请周大人带我去发现帽妖的地方一探！”
周统领的脸都青了，没想到这小子还挺他抗揍！
因为太子的命令，杜泽砚还在周统领的身侧监督。此时正看着他二人的举动，皱眉不耐。
周统领不敢放肆，只能泄气一般呼喝着自己身后的弟兄，“来人！没听到咱们宋天文生的话吗！还不赶紧给带路！”
宋不卦权当听不懂周统领的阴阳怪气，微微俯身，对周统领行了个君子礼。
人群行进的速度很快，宋不卦刻意地没有率先跟上队伍，反倒是落后几步，又拉了一把张小二。
仔细盘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小二皱着一张脸：“老大！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按照咱俩说好的，一直往前跑来着！”
“谁知道，我都甩开那些守卫了，竟然还是被抓住了！”
宋不卦皱起眉头，“那你看到了那帽妖了没有！”
张小二身子一抖，抿着唇犹豫：“好像看到了。”
“什么叫好像！”宋不卦气极骂道。
张小二畏畏缩缩地把身子往后一歪。
“我我我我……我好像听到声音了！但是我太害怕了，就没有回头看！然后，然后就被那些守卫抓住了！”
怕宋不卦不相信自己的话，张小二纠结地继续说道：“我当时还险些以为那帽妖是冲我来的！”
“好在那帽妖没有吃了我！”张小二说到这儿，还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但是，紧跟着一个爆栗，就砸到了张小二的头上。
“还庆幸！”宋不卦恨不得掰着张小二的眼皮子，仔细看看里面到底倒映着个什么东西！
“你当时就应该好好睁开眼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在那里装神弄鬼！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鬼怪！”宋不卦气极。
张小二委屈地捂着自己的头！
宋不卦没好气地继续询问，“那你有没有看到或者听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张小二这下忙碌起来了，又是捂着头，又是皱着眉，一只手还得提着灯笼。
他嘟囔一般的碎碎念道：“没有啊！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有啊！”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宋不卦竟然突然发出一道惊呼，张小二被吓到，下意识低头看去。
却见到宋不卦金鸡独立一样，站起身，将自己的脚提了起来。一脸嫌弃，“好臭！这儿的泥坑怎么都这么臭！”
张小二下意识远离，却又在下一个瞬间想起来。
不对！他确实见到了奇怪的事情！却并不是什么见识，而是味道！
就是这种腥臭不堪，像是尸体发酵了几百年的味道！
他神思恍惚，惊讶地掰着自己老大的肩膀晃着，“老大！我想起来了！是味道！就是味道！”
宋不卦被摇的后退半步，只是瞬间就感觉自己的脚，又陷入到了一个熟悉的湿漉漉、软乎乎的地方。
更加浓郁的味道从她的脚底传出来，宋不卦的额头上青筋毕露，好悬才忍住将张小二的头按到鞋底的冲动。
“什么？”她咬着牙关，质问。
张小二没有注意到宋不卦的异样，而是格外兴奋地继续道：“就是老大你身上的这种味道！哇！老大，你身上的味道，比我当时闻到的味道还要浓郁呢！”
宋不卦：“……”她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脚从泥坑里面拔了出来，好容易才遏制住自己暴怒的情绪。
但是，下意识的，宋不卦思考着：奇怪的味道？不对，臭味？
什么东西能够产生臭味？
宋不卦皱着眉，一时之间竟然也顾不上自己的脚底了。
很快，还不等，宋不卦思考清楚，前方的队伍就已经停了下来。
周统领就站在案发地，面色不善地看着他们。
宋不卦下意识上前，神色郑重。
“宋天文生，呵，这儿就是案发地！”周统领随手指着一从杂草，断言道。
宋不卦没有质疑，而是小心地蹲到那处草丛旁边。
她伸手揪了一片叶子，又用手扇着风，仔细嗅闻着这附近的味道、
“怎么，宋天文生可是看出了什么？”
周统领看不惯宋不卦这副装模做样的样子，要他说，太子殿下简直是胡闹，这不就是让嫌犯自己贼喊捉贼！
还有什么好查的！
只是，也不知道这个小白脸到底是给太子殿下下了什么迷魂汤，让他不顾自己被刺杀的可能也要出头包庇！
越想越气，即便是在夜色中，周统领的眼神也黑的突出显眼。
宋不卦回过头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周统领散发着浓浓黑气的样子，她好悬没直接吓的坐在地上！
好在，宋不卦多少也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她也只是淡定地拍了拍自己的屁股，从地上爬起来，郑重道：“周统领！我想我知道这帽妖到底是何物了！”
周统领冷嗤一声，心道果然。
“呵！宋天文生还真是厉害啊！只一下就可以看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不卦听出来，周统领这是不相信自己，却也并不生气，只是很有几分装逼地高深莫测道：“周大人莫怪！这也只是术业有专攻罢了！小意思，小意思！”
周统领：“你……！”
一旁的杜泽砚可没有他们这种插科打诨的好心情，听到宋不卦的话也只是在旁边冷冷开口：“既然宋天文生已经找到了‘真相’那就跟我们一起回去见太子！”
显然，杜泽砚也并不相信宋不卦。
只是就在这时，宋不卦竟然对着两人摇了摇头。
“非也非也！”
杜泽砚皱眉：“宋天文生这是什么意思？”
周统领更是添油加醋，“莫不是，不敢和我们一起回去见太子！”
宋不卦继续摇头，只是同时她半叹了一口气，看杜泽砚和周统领的眼神，让他们莫名不爽。
“两位大人！宋某怎敢有这种念头！宋某不过是想要两位大人在此为我做个见证罢了！”见两人的目光愈发不善，宋不卦也终于不再打哑谜，而是转过身，背对着他二人，遥遥看向远方，叹道。
杜泽砚和周统领不清楚宋不卦这是什么意思，只是半信半疑地看着她，周统领更是眼神示意身边的将士围在宋不卦的身侧。
以防她临时逃脱。
毕竟，这荒郊野岭的！要是真的跑了一个人，还真的不容易抓到！更何况，今晚的夜却是极黑！五米之外，根本就分不清人和物！
不过，比起杜泽砚和周统领的防备，张小二则是更加放松一些。
无他，他老大又要装逼了！
果不出其然！
下一刻，下一刻，张小二就看到自己的老大自信转身，对着众人说道：“还请各位大人凑近一些！”
“什么意思！”周统领怀疑地后退。
宋不卦狡黠一笑，“自然是为了大家更好地看到帽妖啊！”
此话一出，现场登时一片寂静！
张小二甚至感觉自己身后凉飕飕的，一种阴寒的感觉不期然生出。
不过，其他人明面上，好歹还是比张小二胆大许多，周统领上前一步。
八尺高的大汉，像是一头野地里的棕熊，站在宋不卦身前，“无知小儿！那帽妖岂是你想见就可以见到的！莫不是想要戏耍我们几个，然后趁机逃跑！”
说着，周统领毫不犹豫地拔出刀，然后——横在张小二的脖颈前！
“信不信老子当场杀了他！”
张小二：“……”
宋不卦：“……”
她好歹憋住了自己想要吐槽的心声，面露无奈。
“周大人何必如此！在下都已经被你们团团包围了，又怎么可能心生妄念！”
怕周统领不信，宋不卦索性往他们的身边凑了凑，蹲在一处臭味极为浓郁的地方。
转身将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
周统领见状，终于是半信半疑地挥了挥手，让手下按照宋不卦的吩咐，向前一步。
至于张小二，则是被他转交给了杜泽砚！
见到身后的人终于蹲身下来，宋不卦暗自满意地微微挑眉。
她将自己的外衫包住一些臭味最重的泥土，又抬手将它们多余的水分挤出。
“烦请诸位借我一个火把！嗯，要是还有一个头盔之类的可以盛土的就更好了！”
话落，众将士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刚开始带路的那个小将士机灵地走到宋不卦身前，将自己头顶的头盔，还有手中的火把一同递给宋不卦。
宋不卦冲着他感激一笑。
那小将士不知怎的竟然红了脸，嗫嚅着说了句“不客气。”
只是，说完，他也没有离开，而是近距离地站在宋不卦的身侧，想要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宋不卦也没有客气，转头就让那个小将士又找了几根木头来，架着那个头盔，仔细地燃烧着那捧泥土。
只刚燃起来的时候，众人还么有察觉。
只是，不到一刻钟，相邻的将士就忍不住捂住自己的鼻子，怨声载道：“这到底是什么都东西，呕！”
“好臭！这简直比粪坑的味道还难闻！”
“这也太臭了吧！这土是用什么做的啊！怎么这么臭！”
就连一向以君子相称的杜泽砚都忍不住后退一步，用袖子捂住自己的鼻子。
而这个时候，还淡定地站在距离火堆最近的地方，还面部改色的宋不卦就隐隐显出几分超脱。
周统领闻着这种臭味，甚至感觉出几分不适，他横着眉头，好容易张开嘴。
“你这是要做什么？这东西莫不是你特意准备的毒烟！”
宋不卦摇摇头，“诸位可是臭的狠了，咱们可以稍微远一些，毕竟，一会帽妖就会现行了，诸位也不必担心看不清楚！”
说着，宋不卦率先带着人群，向着逆风的方向走去。
众人有些犹豫，只是碍于这种恶臭，却也不得不跟着宋不卦离开。
等终于闻不到明显的恶臭之后，众人皆是忍不住长松了一口气。
周统领也终于能够好好说话了，“宋不卦，你莫不是在拖延时间？！”
宋不卦摇摇头，淡定地反唇相讥：“怎敢怎敢，在下自然还是想要保住我的小命的！”
说完，宋不卦又不理会了，反倒是全神贯注地观察着不远处的火堆。
小将士刚开始的时候，捡的火柴并不多，随着风，更是烧的飞快，赶过去不过一刻钟，这火柴就烧了个七七八八。眼看着就要熄灭。
他犹豫着要再去找一些柴火，宋不卦却挥手制止了他。
“快了。”
宋不卦看着头盔上面隐隐散发出的白烟，眼睛微眯，语气淡定。
周统领愈发不信，他都瞪了这么半天，别说帽妖了，就是一个不正常的帽子都没有看到半个！这堆火还灭了！
他倒是要看看，这宋不卦到底要怎么脱险！
只是，就在周统领盘算着怎么让太子殿下恢复清明，除掉这个刺客的时候，突然，他的身旁传来一阵尖叫。
“出来了！真的出来了！”
周统领震惊地瞪大眼睛，向着周围看去，大致一扫，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正准备呵斥身后瞎起哄的将士的时候，却又猛地在余光里看到一抹幽蓝。
他震惊地扭过头，仔细看去，却又在下一个瞬间看到一个更大的、帽子形状的幽蓝火焰！
此时的荒野上，漆黑一片，除了宋不卦他们这一片还有些许星火，其余的地方都是吞噬人心一样的黑暗。
同时，对面的头盔下面，火柴已经彻底烧尽了，就连明明灭灭的红色火星都被旁边湿润的土壤浇灭。
于是，就在这种情形中，那朵幽蓝色的，帽子一样的“神迹”更加显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