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待周围的人走得差不多了,罗宛带着罗满和老刘上前,欠身福礼道:“多谢司马公子仗义相助。”
司马暄身形极高,半垂着眸子看她,清冷的目光含光带笑,伸出手道:“五两!”
“五两?”迎春率先反应过来,作泼妇状骂道:“你怎么不去抢?”
司马暄看着罗宛,懒散道:“你应当晓得,这世上许多东西可以用钱换,而性命是用钱换不来的。”
“那是自然。”罗宛慷慨道,随即给了迎春一个眼神,“给他吧。”
“宛娘,咱们家没钱啦……”迎春无奈道:“我们拿不出那么多钱。”
罗宛从未砍过价,却有所耳闻砍价要对半砍,看着司马暄冷静道:“二两吧。”
司马暄勾唇坏笑,背过身,一副没得商量的语气道:“三两,一分不少。”
罗宛继续不急不缓地劝道:“司马公子,您需要钱,我家阿满需要清白,我们虽各有所需,但也讲究互利共赢……”
司马暄转过身子,抬手道:“不对,是你对我有所求,而我只是想敲你一笔,顺便做个好人罢了,所以三两一分不少。”
“……”罗宛无奈,看向迎春,迎春咬着唇不吭声,只是恶狠狠地瞪着司马暄。
司马暄唇角轻轻一勾,露出浅浅的笑,洁白修长的手掌移到迎春跟前:“给钱吧。”
迎春心想公子已经平安无事,她若是不给他钱呢?
司马暄一眼便洞悉她的想法,微笑道:“他们好像还未走远,不如我把他们叫回来?”
迎春气得跺脚道:“叫回来做什么?”
司马暄懒散笑道:“告诉他们我方才撒谎了。”
“你怎么能这样?钻钱眼里了吧!做好事哪有做成你这样的?趁火打劫都没你这般狠的。”
迎春十分肉疼,边小声嘀咕边心不甘情不愿地拿出钱袋子,数了数,把铜钱银子数了个遍也不够,恼羞成怒地把钱袋子甩他身上:“呵,能给你多少钱也不是你说了算的,我身上只有二两银子,多的没了,少了也不能找我要!”
司马暄忙不迭接过,斜了一眼,瞧见罗宛蹙着眉头拉起迎春的裙脚,给他看上面的补丁,目光可怜兮兮的,似是在卖惨。
他也不计较,把钱袋往怀里一塞,轻轻一笑道:“那三两算是我与你们相识一场的见面礼吧,走了。”
回家的路上,迎春搀扶着罗宛,边走边说:“河内郡司马氏与西周程氏同源,也是百年门阀,族中尚武,出了不少名将。只是近几年来也和罗家一样,人才凋零……”
罗宛听迎春这么一分析,心想当今朝廷有不少司马氏是在朝为官的,他若是司马氏之后,应该不会混得这么惨,她猜他或许和族里有怨,被赶出来了。
“咚~咚~咚~”沉重的暮鼓响了起来,催促众人快快归家。
罗宛已经走不动了,抚着胸口大喘气。
老刘向慢悠悠走在前面的司马暄借来了老瘦马,司马暄本想再借机敲一笔的,看到他们潦倒的样子并没有比他好多少,便大发善心分文不要地将老瘦马借给他们。
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回到平安坊,饭菜早已凉了。
迎春忙不迭将饭菜拿去热,罗宛催着罗满去温书。
话说夜色已黑,司马暄恐坏了罗宛的名声,不该在孙氏不在家时叨扰,可他已无处可去,老刘不忍他这个恩人露宿野外,求着罗宛留他一晚。
司马暄还是觉得不妥,打算找个亭子将就一晚,罗宛来自现代,没有那么多封建观念,便让他留下来吃饭,顺便在罗满房里留宿一晚。
次日天方放明,司马暄早起欲离开,没成想,院子里竟站着一个背直挺挺的人,竟是身子羸弱不堪的罗宛。
他方想出声,只见罗宛将双手缓缓抬起,缓缓蹲下时双手也随之缓缓放下。
嗯?这是什么奇功不成?司马暄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没有看出什么名头,她出招绵软无力,但胜在有意思,便也跟着做了一遍。
半个时辰后,罗宛额前鼻梁上沁出密密的细汗,正欲回房换身衣裳时,看到司马暄也在,上前道了声早安。
司马暄拱手道:“你方才是在练武吗?是哪门功夫?可以教我吗?”
“不行。”罗宛直接拒绝,而后冷淡下逐客令,“您该走了。”
司马暄也没觉得被拒绝后有什么难堪的,笑道:“是的,我该走了,特地向您辞行。”
罗宛让迎春送客,转身便回房了。
迎春因被司马暄敲走了三两银子,怀恨在心,看他颇为不顺眼,看他走远后,冲他的背影做了鬼脸,一转身,看到了邻里王娘的小孩王吉坐在荔枝树上,正冲她傻笑。
那颗树已经有好些年头了,枝繁叶茂,枝桠极粗,伸到她家院子里,王吉很喜欢爬上去玩,经常偷窥他们在做什么。
迎春没搭理他,转身回了院子,关上院门。
陈宅东院,春意盎然,满园的桃花竞相绽放,缤纷绚烂。
宋氏躺在躺椅上边晒太阳边假寐。
黄翔在下人的带领下来到宋氏跟前,伏地道:“夫人,小人派人守了一夜,看到那个男的,也就是司马暄昨儿是在罗家过夜的,方从罗家出来。”
宋氏缓缓地睁开眼睛,阴恻恻地看着他,“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黄翔脸上堆着笑,小心翼翼道:“小人知道。”
“这件事你若成了,必有重赏!”宋氏瞪了他一眼警告道:“你要是又敢和上次那样给我搞砸了,小心你的腿,退下吧。”
“是。”
黄翔退下后,她身旁的嬷嬷道:“我听说孙氏这两日去找罗氏宗族的族长了,小姐,我们要不要阻拦一下?”
“你让她去找吧,我正愁她们不去找呢!”宋氏看着不远处的芭蕉,冷笑道:“只要抓到这个小蹄子的把柄,毁掉她的清白,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在两家族长的见证下作废这门亲事了。哼,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小东西,和我斗可没那么容易。”
嬷嬷笑着恭维道:“还是小姐想得周到。”
早膳吃得很简单,白米粥就着咸菜吃。
罗宛实在是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便撂下筷子不吃了。
来到楚朝后,她连一口肉都没吃过,她的身子如此羸弱也是与饮食不均衡有莫大的关系。
每日她都在怀念原世的山珍海味,可她至今还没有找到穿到这里的原因,只能来之安之,想办法变富。
她想做回老本行——行医,原世她是名中医,可原身对行医一窍不通,她若开始行医赚钱,必定会惹人怀疑的。
更何况,这个朝代,没有女子行医做大夫的。
她得打破这种世袭观念,让世人相信她是懂医术的,她还得把名声立起来。
于是,她打算拿原身开刀,她之所以如此病弱,是因家道败落这几年,眼见亲人先后离世,过度伤心郁结于心,又失眠缺乏营养,故而体弱多病,需要静养调理、强身健体,后者好说,前者需要吃药并辅以药膳调理,而那需要花不少钱。
听迎春的意思,她家已经快到穷得揭不开锅的地步了,孙氏和迎春除了领些针线活补贴家用外,还时不时拿家里值钱的东西去当。
这并不是长远之计,她想,与其整日病恹恹地躺在家里什么也不做,不如上山找些药草,能省下不少药钱。
是日,用过早膳后,老刘将罗满送到书院后,便下地种菜了,她特意叮嘱老刘先把菠菜、茼蒿、辣椒、山药和红薯种下,转头又对迎春说她看了不少书,有一味药可以让她的身子好起来,还不用在药铺花冤枉钱,只需她陪同自己上山一趟。
迎春不肯,将针线递给她,让她帮忙做些针线活赚钱,别想这些有的没的,药再贵,她也可以靠做些针线活赚到钱买给她喝。
罗宛把针线塞回去,起身道:“你若不去,我便自己去。”言毕,戴上帏帽背起竹篓带上地图便出门了。
“我的祖宗耶……”迎春见她来真的,忙不迭放下针线跟了出去。
日近西山时,暮鼓响起,迎春背着一大篓的药材和春笋往回赶,罗宛拄着竹杖缓缓地跟在她身后。
快到平康坊时,她们遇到了罗满和老刘,还未开口,只见黄翔两兄弟从他们身后走了出来,阴阳怪气地笑道:“真巧,我们又遇到了。”
迎春扶着罗宛边退边说:“光天化日的,你们想做什么?你别过来啊,再过来我们可要喊人了。”
“光天化日的我不想做什么?我就想问问你们什么时候把婚书交出来……”
“你做什么白日梦呢!你们想背信弃义,直接悔婚就好了嘛,干嘛还要我们配合你做戏?你还让我们做坏人,你让世人如何看我们?”
迎春故意扯着嗓子大声说,可路人都赶着回家,行色匆匆,也不往他们这边看。
黄翔两兄弟步步紧逼,迎春生怕他们做出什么事情来,快要急哭了。
这时,一块石头从天而降,恰好砸到黄翔头上,黄翔怒喝:“谁在哪里?有本事出来!”
“是爷爷我。”司马暄边笑边从亭子走出来。
罗宛看向他,一日不见,他已焕然一新,华服新靴衬得他神采奕奕,愈发俊朗出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