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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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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文创园果真热闹多了,本来这就是个类似于七九八的艺术街区,满园都是艺术工作室、乐器行、画廊、酒吧、餐厅之类的,晚上人气一直很高。

乐器行门前的小舞台铺好地毯,音响也已经调好,孩子们也闹哄哄的很兴奋。

观众已经很多了,看样子有挺多都是老粉儿,见着一个乐队成员就嗷嗷大叫一声,叫十七的把嗓子都叫劈了。

南见凝五六年前才跟着他们玩儿的时候就是固定妆面,黑长直齐刘海的公主切,黑色美瞳,小烟熏长眼线,两边眼睑下有贴钻的泪痣,梅子色口红。

短黑T配水洗蓝的直筒牛仔裤,露出一节纤细的腰来,脚上蹬一双白板鞋,又潮、又酷、又简约,跟平常的白毛眼镜妹形象完全不沾边,江潮老说她上妆如易容。

“刚才谁在那儿撕心裂肺地叫十七?”南见凝随手拨着吉他,调整麦克风的位置。

下头好几声人狼嚎起来:“十七,今天唱什么?”

南见凝坐到鼓手的椅子上轻轻地笑着甩废话:“问也没用,我唱什么你们听什么,拒绝点歌。”

“小凯!小凯!”

下头有女生疯狂地呼叫乐队里常驻的主唱,南见凝慢条斯理地说:“你们小凯哥哥上个月毕业,现在是个血统纯正的社畜。”

“社畜知道吗?打工人,试用期得好好表现,最近都不能来唱歌啦。”

女孩子们又哇哇大叫:“十七单身吗?谈恋爱吗?性别卡得死吗?”

南见凝摆摆手,很酷地拒绝:“不告诉你们。”

人聚得差不多了,一开场就很燃,排练过的歌一首一首地唱过去,台下观众们很给面子,现场气氛烘得很热烈,毕竟这种在外面拉着乐器随时就能开口唱的乐队都是有点能耐在身上的。虽说有挺多野路子,但一没声卡二没修音,诚意十足,所以招来的人气都是实打实的。

南见凝唱归唱,但姿势很单调,从来就是背着吉他直板板地往那儿一站,不摇头晃脑、不闭眼陶醉、不尖叫助兴,当贝斯手的时候也一样这德行。早几年人看不惯她,说她小学生汇报演出,像个木头,一点激情都没有。

日子长了,直挺挺地汇报演出倒成了她的特色,在嘈杂的人群里安安静静地站着,认真地唱着歌,特别有那种喧嚣一隅里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范儿,劲儿劲儿的挺招人。

中场休息时间,南见凝坐那儿喝水,台下有人喊她:“十七,保温杯里泡的啥?枸杞吗?”

南见凝对着人群晃一晃:“猜少了,除了枸杞,还有黄芪、陈皮、罗汉果呢。”

这话不好笑,但人群里依然有人笑,这是他们熟悉的十七,冷冷淡淡的一副爱理不理人的样子,却从没有某些玩艺术的人身上的油腻劲儿,她身上总是有种浓妆都掩不住的另类的纯粹和干净。

休息时间结束,鼓手随意来了一段儿,眼看着现场要热起来,南见凝突然举高双手,以右手掌压着竖起的左手食指向着四面八方晃了一圈,下头人都安静下来。

江潮牵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女孩儿慢吞吞地踩着几级小台阶上到小舞台上,南见凝过去接着小孩儿领到了台子正中央,又拉个麦过去调好高度立在小女孩儿跟前,跟她站在一起。

台下有老粉儿立马反应过来,这是个盲童,纷纷举高双手以暂停手势示意观众安静。

南见凝在台上以食指压唇比了个“嘘”,轻缓的吉他前奏响起来。

“有些老粉儿知道,我们俱乐部给孩子们写过一套歌,对外唱得不多。今天,我请你们听《望星》。”

《望星》是南见凝写给听障群体的歌。

南见凝唱歌咬字清晰堪比朗诵,不像某些热门歌手们的发音都怪里怪气的,不看字幕都听不清在叨咕什么。

潮哥说她这种唱法很不时尚,太板正了不洋气,但听久了反而觉得也很好,她唱歌就像她这个人给大家的感觉一样,干净。

干净是一种很特别的气质,让人觉得舒适又神秘。

南见凝的音色有些低沉的沙哑,但她从前是那种清亮型的,就是今夏突然变了,潮哥说十七是二次变声,幸好没变劈了,如今这把哑嗓自带混响,一开口就故事感十足,感觉很值钱的样子,唱起歌来反倒更有韵味。

人群一片安静,南见凝的歌声静静地流淌在炙热的夜色里,像细沙掠过温吞的溪流。

[你说这世界安静无声,处处都是沉默。

你说这人间海阔天空,却不闻鸟儿唱歌。

你说这大地苍茫无垠,却没有驼铃路过。

你说这静默太久太多,决意要冲开心锁。

嗅探啊,采摘啊,跟着那春光自由洒脱。

触摸这夏风潮热缠绵,去追寻北斗星座。

淋湿吧,狂奔吧,伴着那秋雨撒野奔波。

仰望这冬雪漫天飞扬,看醉客揉云成末。

(童声+三角铁)

天上星星眨眼望着我,

点点微光照亮了坎坷。

天上星星悄悄告诉我,

抬头望就能看见银河。

天上星星眨眼望着我,

点点微光带我到银河。

灿烂星河照进我心窝,

无垠苍穹劝我莫蹉跎。

你说这世界安静无声,处处都是沉默。

人间喧嚣如故事王国,却不闻一语欢乐。

四季繁花盛开如焰火,轮转间簌簌坠落。

你说这绚烂太短太静,要打破沉默超脱。

歌颂啊,欢呼啊,追着风登上云间列车。

颠簸在云端万里招摇,去倾听天空的歌。

飘荡吧,绽放吧,梦的王国闪耀着星火。

心锁再也不能锁住的,是自由无羁的我。

(童声+三角铁)

天上星星眨眼望着我,

点点微光照亮了坎坷。

天上星星悄悄告诉我,

抬头望就能看见银河。

天上星星眨眼望着我,

点点微光带我到银河。

灿烂星河照进我心窝,

漫漫长路有光不寂寞。]

*

次日中午,大巴车停在乐器行门口,几个店员领着孩子们上车,江潮立在车门口挨个把孩子们的头发揉得一团糟,南见凝怀里抱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小丫头死活不松手,这丫头小小年纪力气不小,藕节一样的小胳膊箍着人脖子跟铁钳子似的,勒得人差点上不来气。

这小丫头正是跟南见凝合唱《望星》的盲童,华铃。

“铃铃不能再哭了哦,再哭就唱不了歌啦,你不是想跟十七姐姐唱歌吗。”南见凝顶着一头白毛看起来很酷,实际上对小孩子完全没有抵抗力,特别是华铃这个小盲童,小丫头很乖很粘人,相貌上跟她还有几分相像,南见凝已经为她预约了眼角膜排队。

不知道是南见凝的运气不好,还是华铃的运气不好,小丫头等了两年多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排上。可相对于那些无法攻克的致盲原因来说,角膜盲已经算是华铃的幸运。

人都上齐了,江潮拍拍华铃的背:“铃铃乖,跟十七姐姐再见吧。”

华铃乖就乖在这里,她虽然看不到,但听了半天动静知道大家都在等她,便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圈着南见凝脖子的小胳膊,南见凝抱着她往前一举,递给跟车的一个小哥。

“铃铃乖,想姐姐了跟姐姐打电话。”南见凝握着她的小手捂到耳朵上,轻快地模仿了个电话铃响,“叮铃叮铃——”

华铃睫毛上还挂着湿漉漉的泪珠,抽泣着用稚嫩的声音回应她:“叮铃叮铃——”

江潮对着司机挥挥手,又冲着车厢里喊了一嗓子:“孩儿们,路上照看好这些小豆丁,不论是哪家的务必要一个个的亲手交到人手上!”

跟车的几个人调皮地曲起二指敬了个礼:“潮叔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大巴车逐渐驶出视线,江潮偏头看了看南见凝:“放心吧,十七,这帮孩子们挺靠谱的。”

南见凝不置可否地叹了口气:“人怎么这么苦啊。”

店员都被打发走跟车送孩子们回福利院了,乐器行里只剩下江潮。

南见凝检查好自己的背包,抱着头盔敲了敲茶台:“潮哥,我走了。手续办好了我抽空送给你。”

江潮也不起身,一手拎着茶壶烫杯子,一手往外挥了挥:“走吧。”

门外骄阳如火,南见凝罩上头套和头盔,抬腿跨上摩托车,一骑轰鸣隔着店门响得耳朵直嗡嗡,眨眼的工夫就跑了个没影儿。

江潮抿了一口茶,望着空荡荡的门外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十七,真没良心。”

*

南见凝刚到家,江潮就把剪辑好的视频发了过来,是昨夜他们的户外演出。

和华铃合唱《望星》的单独剪了一份儿。南见凝主歌部分的节奏和情绪循序渐进,到了副歌部分,她拍一下华铃的肩头,华铃就跟着节奏进,其他乐器都停了,只有江潮敲三角铁伴奏。

稚嫩童声和清脆的三角铁很搭,又恰好将拉起来的主歌情绪缓缓地顺下来,平稳地过渡到第二部分的主歌。

华铃唱的时候,南见凝就站在她的身后,将副歌那几句词用手语打出来。

观众们始终都很安静,台下有许多个手机对着她们。

《望星》结束后,直到华铃鞠完躬,台下才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哨声,南见凝挥挥手说今天的表演就到这里吧,紧接着就有人喊了第一句“返场”,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地叫了起来。

江潮当时不知道被触动了哪根弦儿,兴致勃勃地问:“想返场啊?”

“想!”

“知道潮哥什么出身吗?”

“潮哥是鼓神!”“鼓王!”

江潮潇洒地甩了甩汗湿的头发,对着话筒哈哈大笑:“猜不着吧?潮哥是民乐出身!二胡王子!小乐,拿哥的二胡来!”叫完又赶紧补一句,“把笛子、琵琶、阮,都给你十七姐拿上来!”

台下观众更兴奋了,“十七也会民乐吗?”

江潮“啧啧啧”的,“你们是不了解十七!我们十七是拨弦儿的一摸就会,带键的整不明白!”

南见凝尴尬不已,拉着话筒无奈求饶:“潮哥,少说两句吧。你这么吹我,一会儿我掉链子了多尴尬。”

“没事儿,只要你不尴尬,”江潮“嘿嘿”一笑,“尴尬的就是别人!”

琵琶、阮都是江潮的私人乐器,拿上来的时候弦还是松的,南见凝就坐在那里一边拧一边拨一边调音,下头有人在那儿嗷嗷叫唤:“十七,教教我呗,怎么不用调音器调音啊?”

江潮嗤嗤嗤地笑:“想啥呢,音感是几句话能教的啊?你不如问问她的脑子往外租不?”

视频里的江潮歪着脑袋听台下的人嗡嗡一会儿,笑眯眯地叫南见凝:“十七,他们说要听《生生世世爱》,说这是他们童年神曲。”

南见凝已经缠好义甲,微微笑了笑,跟江潮比了个OK,脸上、脖子上、锁骨上的汗珠在镜头下微微闪光。

潮哥二胡拉了全程,曲调婉转缠绵,南见凝一段用了琵琶,又一段江潮让她用笛子,她又在间隙里着急忙慌地卸了义甲换笛子,乐声悠扬嘹亮,还真把一曲《生生世世爱》奏出了生死相随的气势,观众大呼好燃好炸。

奏完这一首,江潮兴致更高了,“十七,阮还没用呢!”

台下一个小伙子大吼一声:“潮哥,我失恋了!”

江潮撩一撩头发:“哦,那潮哥给你来首老歌,祝你赶紧找到下一个!”

南见凝换了中阮做好准备,捏着拨片以为要来个《分手快乐》,心里还想着《分手快乐》这个曲用二胡拉出来,那就是悲伤加倍啊。

搞不好会是《失恋阵线联盟》,结果前奏一响,是《我要找到你》!

好家伙,南见凝跟江潮一曲奏完,感觉心潮澎湃的都能接着去蹦迪,好好一首情歌给奏得像寻仇,也真是别具一格了。

园区毕竟不是酒吧,户外表演不能闹到太晚,九点半之前必须结束,奏完这两首曲子演出才彻底散了。

不散也不行,南见凝快要被假发热死了!

返场的《生生世世爱》跟《我要找到你》也单独剪了出来,南见凝把视频传到备用机投屏到电视上,一边听一边打扫卫生。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电视里正播到《生生世世爱》。

南见凝开了免提,曾澈上来就开足嘲讽:“你一单身狗跟谁在那儿生生世世爱呢?”

“管得着么你,有事儿快说,别耽误我做饭。”

对面曾澈轻轻地笑了两声:“看我这电话来得多及时,别做饭了,上我家来。”

南见凝立刻拒绝:“大哥,你家连油都没有,让我去干嘛?”

曾澈无语叹气:“我不是叫你来做饭的,真有很重要的事儿必须当面说。这还有别人呢,不然我就去你家了。”

“行吧,就你事儿多,”南见凝看了看时间,“我略微收拾一下,这回给你带了特产,一会儿给你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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