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宋夭夭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查看他的伤势。

“你干嘛要拿啊！”她看着对方手被烫的通红，还起了水泡，顿时心中升起内疚感，“烧了就烧了，没事，咱们可以再去做一个……”

嬷嬷看到陌飞云伤痕累累的手时，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嬷嬷，柴火在屋中，天寒，莫烧奇异之物。”

陌飞云一贯的平和语气中，这次掺杂着几分冷冽，让嬷嬷在这语气中产生了陌生感。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似乎第一次感受到少爷身上散发出的不同气质。

“我这是替你好，这刚娶进门没多久，就开始向人定什么假腿，怪可怕的！莫不是哪里来的妖怪！”嬷嬷硬着头皮骂道。

“嬷嬷，你该回去了。”陌飞云冷着张脸，下了逐客令。

这是头一次，陌飞云用这种态度待人。

“反了你啊！不知感恩！我拉拔你到大，如今竟为了刚进门的死丫头对我用这种态度！”

嬷嬷一番言辞，乍然摔门而去。

骨子里毫无奴仆之态，此举实为昭彰，也能想出，陌飞云这些年过得是何等辛酸。

“你是傻子吗！”宋夭夭匆忙将雪敷于烫伤之处，“若是留疤了该如何是好？”

陌飞云张口，最终却什么都没说，任由宋夭夭责骂。

未曾经历有人如此挂念，心头生出异样的温馨，实在是一种新奇的滋味。

“以后别这样了。”宋夭夭见对方无所畏惧的模样，有些恼火。

而陌飞云却在问义肢是否完好，他清楚，这些天宋夭夭有多期待义肢。

“是好的。”

陌飞云听出宋夭夭声音有些瓦气，似乎是……哭了？

这倒是让他有些慌了神。

“义肢是用来助人恢复正常生活的，你若是因为这个东西废了手，那岂不是违背了义肢制作的初中吗？”宋夭夭深吸一口气，抹掉眼角的眼泪，拿起义肢起身离开。

生闷气的她临走前，还是心软，丢了句：“我要出门一趟，很快回来。”

-

林大生望着有些烧黑的义肢，有些傻眼，幸而较为关键的构件尚在完好。

林大生之子小德，年方五岁在山中嬉戏时陷于险坑，为保命不得不牺牲一条腿。虽然性命保住，却饱受残疾之苦，其他孩子皆因此避而远之，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他如今孤僻寡言的性子。

宋夭夭向孩子解释义肢的功效，只见孩童那一双圆滚滚的眼珠中闪烁起一抹明亮的光芒。

“我……戴上这个，便能跑能跳了？”

“是。”

“也能去和其他人完了？不需要拐杖？”孩子追问，眸中充满了希冀。

宋夭夭欣然点头，轻声答应：“是。”

她替小德按上义肢，调整角度来达到最好的舒适程度，半个时辰过后，在屋外等着的林家夫妻便看到了爱子无需依靠拐杖，朝着他们跑来的画面。

“我的儿啊！”林母抱住孩子痛哭，这些年小德因残疾逐渐不笑不闹，让她这个做娘的心都在疼。

宋夭夭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他们，忍不住想起家人，哥哥出生便没了眼角膜，受人歧视，父母又在哥哥十五岁那年去复诊的路上车祸离世……

【叮咚！恭喜宿主！完成新手任务。】

【获得奖励积分：300。】

“你个女娃怎么会在这？”

嬷嬷的声音从门口响起，紧接着宋夭夭手臂一紧，她疼得头皮一紧。

“你来这做什么？晦气！别把眼盲的病染到我这儿！”嬷嬷脸色十分不好地说道。

“娘，你在做什么？！”林大生连忙上前拉开嬷嬷。

娘？

宋夭夭傻了。

“这女人是陌家那废人的媳妇，小心让小德染上了眼盲的病。”嬷嬷言语间唾沫飞溅，情绪十分激烈。

“她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你怎能待恩人如此！”

前些日子在唾弃宋夭夭的林大生如今是满怀感激，就连对宋夭夭都有了尊称。

“什么恩人？”嬷嬷视线一转，这才发现，自己的宝贝孙子竟能走路了，再一细看，那腿，不就是方才自己要烧掉的木条吗？

噗通。

一生都在行恶的嬷嬷就这么跪在宋夭夭面前感恩戴德，若不是她与陌家少爷，她就要把孙子唯一的希望给烧掉了。

宋夭夭情绪紊乱，什么都听不进去，这陌飞云知道林大生是嬷嬷儿子吗？若是知道，那为何不说？故意为之是为了什么？

林大生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紧紧握住宋夭夭的手，送上了一堆干货。

这冬日，最珍贵的便是干货，宋夭夭没敢全拿，只要了一点便好。

忽然，她瞧见林大生屋中有件物品在闪烁，定睛一看，双眼一亮，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容。

宋夭夭连忙拉住林大生，说道：“林木工，我还有一事相求……

-

回到陌家，宋夭夭却发现陌飞云保持着离开前的姿势，如一尊雕相般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

“你为何不去歇息呀？”

“……”陌飞云眉头微蹙，唇边紧抿，最终吐出几字：“我在等着你。”

“怎么，怕我离开呀？”宋夭夭打趣地说，反正过几日她还是得走的，不能一直赖在人家里啊。

谁知，陌飞云竟点头了。

宋夭夭并未在意，继续嬉皮笑脸：“若是不舍我离开，只需好好照顾自己，莫叫我牵挂。”

“人轻身贱。”

这番言辞一出，宋夭夭的脸色瞬间变幻，她沉着脸凝视着那双美丽的瑞凤眼，双手不禁紧握。

长年独自一人，再加上嬷嬷的冷落，村中乡亲的排斥，陌飞云的内心早已烙上了无法消褪的自卑，甚至演变成了……自我毁灭的趋势。

这意味着，他将自己视为一件可有可无的物品，不在乎自己的痛苦或快乐，因为……缺乏珍视，最终会被丢弃。

“陌公子，人生来平等，没有贵贱一说。”宋夭夭轻声细语地开导，“人无完人，你残缺的身体，但有些人，残缺的是心。”

她在残联名义上是公务员，可实际啊，喜欢亲力亲为，时常去心理辅导、术后恢复那些地方转溜帮忙，因此学了不少，宋夭夭有信心能帮助陌飞云消除自毁趋势。

“宋姑娘，不是所有人都如你这般善良。”陌飞云眼睫轻颤，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种话。

“怎么，在嬷嬷面前叫我夭夭，现在叫我宋姑娘了？”宋夭夭打趣道。

气氛在她的带动下并不算太尴尬，很快便到了下午。

宋夭夭拿着一块比较平整的岩石开始了工作。

系统：【宿主，新任务还没出现。】

宋夭夭：【我知道，我知道，你看着就行……你能打磨这个吧？】

宋夭夭手中，拿着一块琉璃，这是嬷嬷在陌家拿到的，想着没用就一直丢在家中。

琉璃可是好东西，但需要打磨才行，这个时代还没有砂纸，难度会更高，可她已经询问过系统了，只要能把眼镜大致给做出来，就能进行镜片加工啦。

然而，初次尝试打磨，问题迅速浮现。

裂痕，它出现了。

宋夭夭强忍住内心的愤怒，幸好事先让林大生将琉璃分为两半，还有备用。

不过，现在机会只剩下最后一次。

系统：【加油，宿主，你可以的。】

“我谢谢你的加油。”宋夭夭咬牙切齿地说。

好在第二块算是成功被她磨成了薄厚适中的镜片，边角不够圆润，单没关系。宋夭夭将今天委托林大生做的单片镜框拿了出来，对了对尺寸，有些大，便继续打磨。

耗费三个时辰，她将绳子紧紧绑在镜腿上后，总算是大功告成了。

【请选择修整强度：】

【粗修50积分】

【细修600积分】

【精修1000积分】

“你看我有的选吗？我要粗修。”宋夭夭有些无奈，穷鬼的一生好悲哀啊。

【您将耗费50积分用作粗修镜片。】

【此举将不可撤回。】

【请——】

“好了好了，我确定啦。”宋夭夭摆了摆手，说。

一道金光如梭，将那单面眼镜紧紧裹入。短短数息之间，镜片已变得光滑圆润，也有了应有的度数。

宋夭夭试着戴了下，嗯，很晕乎，是可以的！

她还消耗了100积分在陌飞云的眼睛上，按照系统的解释，眼睛是比较简单的区域，100积分便能让患者从眼前全黑到高度模糊，500积分便能到看出事物大致轮廓，1000积分便是普通近视，到最后的最后，一万积分便能让他重见光明。

但，不能直接耗费1000积分，必须要从消耗100积分开始。

【宿主已消耗100积分，“陌飞云”眼部残疾已康复10％。】

宋夭夭将所剩的150积分全都兑换成了寿命，10积分是两天寿命，因此，她如今有三个月寿命。

眼镜刚出炉，宋夭夭便迫不及待到直接闯入屋中，此刻陌飞云已半合眼欲眠，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下意识地握住了床下的匕首。

“你起来，我有好东西要让你看！”宋夭夭快乐地就像是狗儿。

“何事？”有些昏沉的陌飞云声音带着点低哑，他将匕首藏于棉被之中，伸手摸索一旁的眼纱戴上。

转瞬间，他感到左眼被戴上了一物，再度睁开眼，一切皆异。

烛火摇曳，烛灯下，宋夭夭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她那双杏眼圆润而明亮，令人难以忘怀。

只是，还是很模糊。

可足够了，陌飞云心想，自己究竟多久没清晰地看到人了？

宋夭夭在内心尖叫，这美男配单片眼镜简直帅到爆炸了！！超级合适！！

“……这是……何物？”

“眼镜。”宋夭夭知道，对方需要时间去消化，希望这东西能改变陌飞云如今的情况。

“你下午的忙碌，是为了这个？”

“不然呢！”

陌飞云彻底说不上话了，难以言喻的情感在他胸中扩散开。

片刻的僵局，陌飞云终于开口：

“明日你走吧。”

“……？”

陌飞云喉头滑动，轻轻摘下眼镜，还给宋夭夭后，便躺回去闭上眼，不再言语。

这是什么意思？

宋夭夭彻底蒙了，以前接触过的眼盲患者在恢复光明后，反应都是极度的兴奋，她从未见过像陌飞云这样平淡的反应。

一夜无眠。

清晨天未亮，陌飞云便起身出门了，随着大门吱呀关上，宋夭夭也起来了。

“想不通，我想不通啊。”她抓了抓后脑勺，有些委屈。

系统：【宿主，你仔细想。】

宋夭夭：【你想明白了？】

系统：【自然。】

宋夭夭：【那你直接告诉我答案得了。】

系统：【……】

系统：【你马上就要离开了，却在期间关心他、照顾他甚至在最后还给了他光明，你觉得，他会是什么反应？】

宋夭夭：【额……开心？】

系统：【是恐惧。】

宋夭夭被点醒。

她要走了，这就意味着陌飞云又会是一个人，哪怕能看清画面了，也改变不了他是一个人的事实。

得到再失去，是残忍的。

陌飞云回来时，天已经亮了大半，他手里提着一袋干粮，是去摊子上买来给宋夭夭路上吃的。他膝盖处有些灰，似乎走路时磕了下。

“陌公子。”一直坐在门槛上等他的宋夭夭喊了声。

陌飞云扶着墙朝着她走来，虽面无表情，却令人感到一股子的凉意，他沉默良久，开口：“我问了人，今日天气好，若是不出发，恐怕得等到入春了。”

淮镇的冬天一直都是暴雪天，鲜少有阳光出现。

宋夭夭张口还未说些什么，系统便出现了。

【叮咚！您有长期任务！】

【任务：成功帮助陌飞云，将自毁数值下降至10％！】

【目前自毁数值为：95％】

【任务奖励：每下降5％，宿主便能获得100积分，完成任务后，可获得一万积分。】

自幼便饱受冷落的陌飞云如今自卑阴郁，已经无法光靠治眼盲来解决，因此当宋夭夭选择留下时，便触发了系统的长期任务。

宋夭夭一听到那一万积分，整个人都又活起来了。

10点积分能兑换一天寿命，一万积分就是三年！

宋夭夭还没来得及欢喜，又陷入了沉思，随即问道：【95……百分百时是不是就……】

系统：【没错哦，所以还请宿主小心，若是达到100％，目标人物自杀，那我将扣除您两万积分。】

宋夭夭：【……】

她望着陌飞云，用饱含真挚的目光以及语气说道：“结发妻就是要与你共患难，我留下陪你。”

两万积分，这是要了她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