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弟
来者是个看起来同陈千影差不多年岁的少年，他有一双透亮的眼睛，陈千影和他对视，被那双明亮如水的眸子短暂地惊了一下。
人类很少有如此清澈的眸子，这双眼睛和陈千影在秘境中见过的所有人的眼睛都不同，就连气息清平的白珩也没有这么一双如此剔透的眼睛。
这让陈千影想到秘境中山泉的泉眼，干净得不沾染一丝杂尘。
陈千影被这如琉璃一般的眼睛晃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后，少年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他穿着归元宗的弟子服，高高束着马尾，像泉眼旁边的那棵笔直的树。
少年身上没有过多的配饰，只在腰间佩戴了一只温润透亮的玉环。
冥冥中，陈千影感觉这个玉环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她。
“明澄啊。”顾伯庸开口唤少年。
“你来得正好，你那万年金玉髓灵液给爹一瓶。”
“干嘛！”被称作明澄的少年下意识捂住了腰上的玉环，目光警惕：“给出去的东西还能往回要？”
“咳咳。”顾伯庸不好意思地咳嗽了几声。
“这不是爹新给你收了一个小师妹嘛，你也知道的，爹一贯没什么私心，好东西都分给你们师兄弟几个了，这新弟子进门，爹总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吧。”
“师妹？我听说大师兄他们从无涯秘境带回来了个小姑娘，您收作徒弟了？”
陈千影看见那双好看的眼睛再次朝自己看过来。
“嗯，这是千影，以后就是你们的小师妹了。”
顾明澄听到陈千影的名字后显得有些诧异，“千影？千影神弓化形？”
他很快反应过来，“所以你问我要金玉髓灵液？”
金玉髓灵液，温养灵器的极品材料。万年金玉髓灵液，更是罕见之物，据说用其来温养灵器，会让灵器的品质直接上升一个等级，是炼器师求之不得的稀缺材料。凌霄真尊也只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得到了两瓶，给了自家儿子顾明澄。
“对，你也知道爹这里的物件都是剑修用的，你小师妹她又不修剑，所以你看？”
老狐狸笑眯眯地对儿子说道，“再说爹招了新弟子，你从小师弟一下子变成小师兄，当了人家的师兄可不得对人家好一点嘛。”
顾伯庸一边忽悠着儿子，一边还不忘偷偷给陈千影传秘音，“小徒儿，看见你师兄腰上那个玉环了吗？那里面装的可是好东西，你聪明些，喊声师兄，我们把好东西给骗过来”。
“小师兄！”陈千影脆生生地喊，她听明白了，好东西，想要！
她看着顾明澄，一脸期待。
“哪有你这当爹的，天天坑儿子。”顾明澄嘀咕着从玉环里往外掏灵液，小姑娘师兄都喊了，能说不给吗。
“我这可是看在小师妹的面子上！”顾明澄着重强调。
“不过——”被占了便宜的小狐狸话题一转，矛头对准自己老爹。“爹，小师妹是自己人，你就恢复原来样子呗，你这假的白胡子，都摸打结了。”
果不其然，被儿子在小徒弟面前拆穿伪装，下了面子的凌霄真尊气得要拿剑去打顾明澄。
“臭小子，你懂什么，你爹我模样生得俊，不变老一些，那些笨蛋弟子们怎么知道我有多厉害。”
陈千影眼睁睁地老者取出一颗丹药，服下，不过片刻，老者原本矮小的身形变得高挑，白胡子也没了，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陈千影面前。
陈千影大为震惊，“人类可以随便化形吗？”
一下给顾明澄逗笑了，少年好看的眼睛弯弯，给陈千影解释。
“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爹他一直觉得自己长相过于年轻，不够有威严感，刚刚的模样是吃了变形丹，他觉得这样看上去年岁大了显得更厉害点，”
“他也就偏偏那些不知情的外门弟子们，我们这些亲传弟子，都知道这件事。”
陈千影从头到脚认认真真地观察自己的师尊。嗯，气息没变。
“好了，快滚吧臭小子，没事的话少往我这里凑。”顾伯庸不想再看见自家的糟心玩意了，他挥挥手开始赶人，“你带着你师妹去弟子堂把身份登记了，你师妹初来乍到，你多照顾点。”
“知道了......”顾明澄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转头看陈千影，用截然不同的语调唤她，尾音轻快上扬，“走吧，小师妹。”
殿门前，陈千影看着顾明澄召唤出的，不足三寸的细剑，生出些许犹豫。
这么细的剑，真的能撑起自己吗？
“怕什么，剑修从筑基期就开始修行御剑术，我现在都筑基境后期了，御剑特别稳，上次御剑术考核，小师兄我还拿了第一，你尽管放心站上去。”顾明澄拍着胸脯给小师妹保证。
“可是师兄我很重的。”
“你一个小姑娘能有多重，上次我下山除魔，魔化的烈焰狂狮我都御剑抗回来了。”
“你要还是怕，你就抓着我衣服。”
听闻，陈千影不再犹豫，师兄既然说可以，那就一定可以吧。
可以吧？
陈千影抓住顾明澄的衣摆，小心翼翼地站了上去。
只听顾明澄低声呵道，“起！”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剑毫无反应。
嗯？
顾明澄再次使用御剑术，“起！”
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顾明澄从剑上跳下来，看看陈千影，又看看自己的剑。
“断浊也没坏啊。”
顾明澄把自己的剑拎起来敲了两下，断浊剑身发出清脆的嗡鸣。
“不应该起不来啊。”顾明澄疑惑。
他自己站上去，又试了试，很容易就起来了。
陈千影站在一旁看得有些心虚，“师兄，我挺重的。”
“你再重能有多重啊。”顾明澄捣鼓着剑随口道。
“两万八千斤。”
“多少！”顾明澄声音拔高了一个度。
“两万八千斤。”
顾明澄无奈扶额，忘了这小姑娘本体是千影神弓了。
等等，据说千影神弓是个半仙器……半仙器差半步就能飞升，她境界不会同他爹一样高吧……
顾明澄带着几分惊恐看向陈千影，所以她是怎么成为我师妹的，她应该是我老祖宗才对。
嗯？陈千影面露疑惑，干嘛突然这样看我？
“师妹啊。”顾明澄斟酌着开口，“你和我爹你俩谁厉害？”
“当然师尊更厉害，师尊他渡劫期巅峰，我要是比师尊还厉害，那我现在已经飞升了。”
“那你什么修为啊？”
“我是半仙器，按你们修士的等级，大概渡劫境中期？不过我化形后修为和你一样，也是筑基境后期。”
还好还好，顾明澄缓了口气。
“哦，对了小师兄。”陈千影根本没看出来自己给小师兄造成了多大的冲击，她才想起来，当自己以修士的状态召唤出神弓时，身体素质就会变得和正常的修士一样。
她召唤出弓，把弓背在身后，“这样的话应该就可以了，小师兄，你再试试御剑。”
御剑术终于成功，断浊剑平稳地载着两人往山下飞去。
“凌霄峰是归元宗最高的山峰，弟子堂在功过峰山脚下，我们现在要过去给你做身份登记，领了弟子牌，你就是归元宗登记在册的弟子了，弟子牌是炼器师长老们做的法器，有了弟子牌，你就可以和同门相互联系了，弟子牌要保存好，千万不要弄丢了。”顾明澄给陈千影讲解着入宗需要的手续。
“你是亲传弟子，弟子牌上还会有我爹留下的三道剑意，能抵挡三次化神境以下的攻击。”
陈千影认真的听着师兄的交代。
御剑飞过了凌霄峰的范围，周围逐渐出现了其他御剑的弟子们。陈千影还看见有一个人，骑着一只大白鸟在往前飞。
“师兄，我们能追上前面那只鸟吗？”陈千影戳了戳顾明澄。
“你说那只白鹤？”顾明澄抬头看看距离，“可以，我要加速了，你抓紧我，别掉下去。”
“好。”
随着顾明澄加快速度，断浊很快就和那只白鹤齐平，白鹤上的人看见顾明澄，笑着同他打招呼。
“小师叔好，很少见小师叔御剑载人啊，这带着的是哪位师妹啊。”
“这是我爹新收的徒弟，陈千影，我正要带她去做身份登记，这从今往后啊，小师叔的名头就该换人啦。”
顾明澄心情很好，陈千影没来之前，他是所有亲传弟子里排行最小的，如今有了小师妹，他终于可以摆脱小师叔的称号了。
“原来是陈师叔，失敬失敬，我是御兽峰弟子周之奇。”白鹤上的人拱手，对着陈千影做了个揖。
陈千影看向顾明澄，她不知道人类的礼节，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回应。
“你叫他周师侄就好。”
“周师侄好。”陈千影看看他又看看他身下的白鹤，问“我能摸摸这只鸟吗？”
“当然可以，这是白露，我的契约兽，它很乖的，师叔可以随便摸。”
被主人夸奖的白鹤高昂起头，伸平了翅膀尖给陈千影。
陈千影伸手去摸了一把白鹤的羽毛，油光发亮的羽毛很顺，羽毛下的肌肉也有力，这种鸟烤来吃是最美味的。
陈千影有些遗憾。可惜了，是别人家养的，不能吃。
要是自己也能御剑就好了，陈千影十分羡慕顾明澄，要是自己能御剑，就能追得上秘境中的那些灵鸟。
陈千影舔舔唇，回味着自己为数不多的战绩，烤鸟肉真的很好吃了。
周子奇带着白露拜别了陈千影他们，飞走的时候还暗暗欣喜，我家白露真好看，师叔都想摸摸，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这个新来的小师叔正在背后盯着白露偷偷流口水。
顾明澄的人缘很好，一路上，不停有人给他招呼，陈千影跟在他后面，被介绍给每个师侄。
“小师兄，为什么他们全都叫你小师叔？”陈千影问。
“归元宗一共有十二位长老和一位宗主，长老和宗主同辈，亲传弟子同辈，随后才是外门弟子。弟子介绍会表明自己属于哪座山峰，亲传弟子们在有师尊道号的山峰名下，其他外门弟子们则是直接归属修习方向，就像周师侄，他是修行御兽术的外门弟子，所以说自己是御兽峰弟子。”
“所以我以后见了同门，要说自己是凌霄峰弟子？”
“对。不过爹收徒弟的消息会很快传出去，到时候大家基本上都会认得你，不怎么需要你做自我介绍。”
“这样子啊。”
才出世的神弓对一切都很好奇，一路上，抓着顾明澄不停地问。
顾明澄是个好脾气的，哪怕是陈千影不懂的基础问题，他也会耐心地给陈千影细细讲。
在弟子堂负责登记的也是一位师侄，陈千影接过弟子牌，摸了摸。弟子牌正面是一块光滑的灵玉，背面是一块不知道什么品种的木头，木头上雕刻了六个大字，凌霄峰陈千影。
“来，交换一下我们的弟子牌烙印。”顾明澄拿出自己弟子牌和她的碰了一下，“若是你要联系我，直接对着弟子牌唤我姓名就行。”
“好。”陈千影摆弄着弟子牌，放到嘴边，开口试探着小声唤，“凌霄峰顾明澄。”
对面顾明澄手中的弟子牌亮起。
“我在，我在。”顾明澄也学着陈千影的样子，把弟子牌放到嘴边，小声回话。
“真神奇！”陈千影宝贝地把弟子牌收好。
“这些也一起装起来。”顾明澄把两件叠好的弟子袍递给陈千影，“在宗门时，弟子要身穿统一的道袍。”
做完了身份登记，顾明澄带着陈千影又回到了凌霄峰，亲传弟子们住在师傅的后山，凌霄峰半山腰坐落着几间小院，顾明澄挑了一间自己院子旁边的给陈千影，还贴心地用了除尘诀帮忙打扫干净。
“我们峰一共就四个弟子，那两间是大师兄和二师姐的院子。”顾明澄指给陈千影看，“你应该认识他们，就是带你从秘境中出来的两个剑修，他们这两天在碎星峰照顾受伤的余师姐，过两天就会回来。”
陈千影想起了那个受伤昏迷的女修，了然，等白珩回来自己再找机会报恩，不必着急一时半会。
交代完事情的顾明澄回去了。陈千影关上院门，把自己团在床上，身下铺着厚实柔软的褥子，和树干的干枯硬冷的触感完全不同，陈千影回忆在秘境中被自己当作床的老树，第一次对自己已经出世这件事有了实感，
那今日就早点睡，明日要上大课，辰时小师兄会来接自己，又可以御剑飞行了，真好！
陈千影抱着被子心满意足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