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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路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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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色,黄色,就是黄色的!”

“大家都说孙悟空的衣服是白色的,你个憨憨,非要说是黄色的,有意思吗?”

“就是,我每天回家都是看完了才写作业的,孙悟空的虎皮裙是唐僧缝的,可他身上的衣服就是白色的!”

为了孙悟空,我和同学们争得面红耳赤。

直到最后,我还是逃不过被同学们给围起来,胖揍一顿的命运。

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道:“你们谁都不许走,放学以后都去我家,如果孙悟空的衣服不是黄色的,我跟你们姓!”

……

到了我家,同学们惊讶的发现,孙悟空的衣服,在电视机里,真的是黄色的。

1987年,我才刚上小学。

由于贫穷,绝大多数同学的家里用的都是黑白电视机,唯有我家,看的是彩色电视机。

我叫方块二,出生在八江省的武城县。

这座看似普普通通的小县城,却有着整个华夏七成以上的扑克市场占比。

也就是说,当你在华夏的任何一个角落里,随便买下一副扑克,至少有七成的概率会买到我老家生产的。

有句话说得好,华夏不能没有濠江,漂亮国不能没有拉城,摩国不能没有蒙城,但这三座赌城都不能没有咱们武城县的扑克。

我的爸妈都是扑克厂里的员工,每天循规蹈矩,勤勤恳恳地上下班。

比起扑克厂那些赚得盆满钵满的老板,我的家里虽然算不上富裕,但生活也还算美满。

小时候,爸妈上下班开的是小汽车,家里不仅有彩色电视机,还有自动洗衣机和保姆。

可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这一切都变了。

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天是9月9日,星期三,下午五点半左右。

一场突如其来的火灾夺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

我的爸妈,还有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毁于那场无情的大火。

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才叫做绝望!

浓烟滚滚而上。

眼前是看上去怎么也不会熄灭的大火。

我的泪滚滚而下。

恨不得将整座楼给哭倒,再从火海中把我的爸妈给救回来。

可他们,却永远也回不来了。

木讷的我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安静地在炮局里待了三天。

三天以后,我才从广播里知道了火灾发生的原因。

这场火灾竟然是由201的一对夫妻在做饭时,不小心点燃了煤气罐造成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201正是我家。

因为我妈说过,用柴火、铁锅加猪油炒菜会比较香,所以我家做饭是烧柴火灶的,家里连煤气罐都没有,更别提将煤气罐点着了。

我哭丧着脸,歇斯底里地哀求着一个炮局的叔叔,让他去查明真相。

可那个叔叔却从档案袋里掏出了一堆的照片放在了我的面前。

火灾现场的照片骗不了人,一对夫妻被压在了铁门的下面,而尸体的旁边,还有一个残缺的液化煤气罐的底座钢圈。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我爸妈的死成为了一个谜。

没过多久,我的小叔自告奋勇地来炮局领养了我。

但我知道,他不过是为了贪图县政府和扑克厂的那点抚恤金而已。

我的小叔原本是土地局里的一名电工,后来嫌工资低,便辞职不干了。

在我的印象里,小叔很少来我家,即便是过来,也是为了找我爸要钱。

有时候,他也会买上一些卤味和黄酒来陪我爸畅饮。

那便是小叔在一年之中少有的几次赢钱的时候,为的只是和我爸搞好关系,方便他下次找我爸借钱。

他不喜欢我叫他小叔。

因为他说,赌钱赌的是一个运气,我老叫他小叔,所以他才经常输,小输输得多了以后,也就输光了。

从此以后,我对他有了一个特殊的称呼——司令。

也就是扑克牌中的大小王。

八江省的语言之复杂,堪称全国之最,一村两方言,十里不同音的情况比比皆是。

在武城话里,大王叫:正司令,小王叫:副司令。

一开始,司令对我还算可以,吃穿用度都尽量满足我,那一段日子,我俩还算得上融洽。

我在学校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立志要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可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不到一年的功夫,他就把我爸妈的抚恤金给输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司令家的门上和楼道里被追债的人用红油漆和刀子写满了各种各样的“问候语”。

为了躲债,司令带着我搬出了公家分配的房子,住进了我爸妈曾经工作过的扑克厂的杂货间里。

钱没了,司令也不去工作。

一开始,他舔着脸,靠在亲戚家蹭饭混日子。

不得不说,司令还是有些手段的。

每次去“串门”的时候,他都会带着我,一起帮着做点家务活,劈柴烧水、换个电灯泡、修个门啥的。

去之前,司令都会算好时间,争取在他们做饭之前去。

干一会儿活,再磨洋工磨蹭一会儿,就到了开饭的时间。

亲戚们总会非常客气地留我们吃饭。

于是乎,我们总是把这种客气当成福气。

可惜,日子久了,亲戚们渐渐地看穿了司令的伎俩,这种饭也就没什么机会吃了。

后来,他便开始干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

月圆之夜,小路旁边,他带上了一把老虎钳,悄悄地偷了一个老太婆的三轮车。

为了防止老太婆找他算账,他在车斗底下用螺丝刀刻上了自己的名字。

第二天,司令便开始干起了“捡钱”的工作。

饭店里的酒瓶子、工地里的铁线、扑克厂的纸板箱……

当然,这些东西换了钱以后,除了买食物用来应对三餐以外,剩下的都成为了他的赌资。

他告诉我一句话。

赌博为了家,输了没办法。

然而,“捡钱”这一行的竞争那是相当的大。

因为,想要“捡钱”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当收成不是很好的时候,他便在“捡钱”之余,干回了顺手牵羊的勾当。

可他毕竟不是专业的。

得手的时候少,失手的时候多。

运气好的时候,不过是完璧归赵给人家送回去就OK了。

更多的时候,被人抓住就是一顿胖揍,这期间,他还进过无数次炮局。

司令本就身子瘦弱,打不过别人,又跑不过别人,被人逮到了以后,只能抱着头挨打。

更可气的是,他自己做了坏事被别人打也就算了,在外面被人家打了,心里想想气不过,回到家里便把气撒到我的身上。

但凡事有弊必有利。

在那不到一个学期的时间里,我成为了武城县第一小学的扛把子,所有的同学都怕我。

我的成绩很好,却每天鼻青脸肿地去上学。

同学问我为什么,我便说是练硬气功时,自己朝身上打的。

那个时候,受电影和电视剧的影响,全国都在练功夫。

于是,我收获了一众小跟班。

为了给自己攒学费,我动起了歪脑筋。

敲竹杠。

也就是收“保护费”。

可学校毕竟不是法外之地。

我敲竹杠的事情很快就被一个软骨头的小胖子给告发了。

“保护费”收了没多少,检讨书倒是写了一大堆。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司令已经指望不上了,我总得自己想办法。

我一本正经地在老师的面前信誓旦旦,发誓以后再也不敲竹杠了。

老师原谅了我。

然而,我赚学费的贼心不死,不久之后,便找到了新的出路。

我把外面的生意带到了学校里,开始干起了倒卖文具、零食、利用高年级的同学帮别人写作业,然后自己再抽头的活。

就拿写作业来说,平日里的作业1分钱一份,暑假作业两毛钱。

生意好的时候,我一天便卖了一百多份暑假作业的答案。

可惜啊,好景不长。

最终,我还是被学校给开除了。

那一天,我哭得稀里哗啦的,甚至比死了爸妈还难受。

握着手上攒下的一百三十七块六毛三分钱,我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在当年,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这都无疑是一笔巨款。

就拿我下学期的学费来说,只需要18元。

但现在,我却用不到了。

我再也没有书读了。

本想带着这笔钱远走高飞,从此脱离司令的魔爪。

可正当我回到家里去收拾东西的时候。

悲伤却再次来袭。

我千算万算也没算到。

那一天,司令竟然在工地上赢了钱,眉飞色舞地提早回来了。

于是,这笔辛辛苦苦攒下的钱就被贪得无厌的司令给发现了。

他并没有问我这笔钱的来历。

时隔多年,我还依然清楚地记得,当时他的手很长,也很大,大到一把便能从我手中夺过我攒了近两个学期的血汗钱。

一毛不剩!

我永远也忘不了他数钱时,脸上那副“汤司令”般的嘴脸。

只见“汤司令”啐了一口唾沫,点完了钱,炯炯有神的小眼睛里还泛着贪婪的光芒。

他伸出了那只罪恶的手,摸了摸我尊贵的头颅,满意地冲着我笑了笑。

在给我留下了三分钱之后,“汤司令”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自信心,仰天大笑出门而去。

高,实在是高!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气不打一处来,手中的三分钱早已被掐烂。

我知道自己不可能打得过他,更不可能追上去,从他手中将这笔钱给抢回来。

绝望之余,一个大胆的计划诞生了。

我决定赌一把,就赌今天能不能砸到他的脑袋!

我用三分钱包住了三块石头,朝着他砸了过去。

第一块石头砸空了,只砸到了他的身后。

又是一块石头砸出,只可惜砸得太远了,那块石头直接从他的头顶飞过。

也许是太忘乎所以了,司令并没有留意到有人在身后攻击他。

我深呼吸,瞄了又瞄,丢出了第三块石头。

这一块,不偏不倚,正中他的脑袋。

他疼得跳了起来,嗷嗷直叫。

可当他一转头的时候,身后却空无一人。

真是见了鬼了!

司令捡起了地上的石头,知道是我砸的,气冲冲地回来,誓要将我暴打一顿。

然而,这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因为早在砸第一块石头的时候,我便已经蹲在扑克厂旁边的一处矮墙上面了。

他找了我好久,也骂了我好久。

最后,他气急败坏地一脚踢在了树上,又蹲下身子,查看自己脚下的伤势。

而那棵树上,正好掉下了我挂在树上的熟食。

就在他好奇心作祟,捡起那个塑料袋查看的时候,矮墙里的大黑从狗洞里钻了出来,冲向了他。

80年代末,社会的治安还不像现在这么好,为了防贼,农村里几乎家家养狗。

不知怎么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课本上的那些知识是来源于生活的。

狗,真的是人类的好朋友。

一条狗叫了,全村的狗都叫了。

一条狗追出去,那些流浪狗也都跟着追出去抢食了。

这,就是狗的生存之道。

抢我食者,虽远必咬!

一声声犬吠之后,是一阵极其痛苦的惨叫。

这,就叫做报应!

砸完石头后的退路是我临时想的,熟食是我刚买来挂在树上准备带走的,而矮墙后的大黑则是我平日里便喂熟的,最关键的是,大黑是我放出去的。

就是这些无意间的举动,成为了我生平第一次做局的经历。

我不知道,那一天司令究竟怎么样了。

但我明白。

我不可能再回头了。

鸡有鸡路,鸭有鸭路,而我的路究竟在何方?

就在这时,耳边又传来了一阵熟悉的曲调。

敢问路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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