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媚儿看着越梁较之往日明显有些迟钝的身形，眼底闪过一抹厌恶。她抬手就想推开青衣，可惜青衣站的坚定。
青衣作为一个丫鬟，平日里又做惯了活计，媚儿用力推了推，愣是没推动，一时之间，场面还有些尴尬。
不过转眼媚儿又娇俏的笑了起来：“玉良妹妹这么大反应做什么？姐姐不过是想关心你一下罢了。”
说完，她看了眼青衣，将手伸出二楼屋檐的阴影外。
今日是个晴好的日子，不过刚过卯时，日头便已大好了。
长歌楼是个二进的小楼，前后进都是三层的，越梁和媚儿，都住在第二进，也就是长歌楼的后院二层。长歌楼后院是个方形的院落，此时阳光从上方投进来，形成了一道耀眼的光柱。
媚儿玉指探出，似是触到了真实的柱子，有些夸张的说道：“呦，今儿这太阳有些大啊，不过才这个时辰，便灼人的很了。
青衣这小丫头虽是衷心，不过倒底是粗心了些，这样大的日头，不带把伞遮着点，怕不是要把妹妹的眼睛该晃坏了？”越梁平日里对她那双眼睛宝贝的很，去那里都要打着伞的。
说着，媚儿转动着手掌，不经意间就对准了越梁那双粼粼的桃花眼，语气仍就担忧的问道：“若是妹妹不好意思说，不若由姐姐帮妹妹禀明妈妈，帮妹妹换了这粗心的丫头？”
“你……”青衣愤怒的上前一步，徐妈妈平日里看着和气，但她对楼里的婢子、龟奴最是严苛了，稍有错处便是一顿鞭子，所以大家都不敢忤逆徐妈妈，包括妓人们，当然需要买艺的妓人是不用挨鞭子的，是其他。若是让徐妈妈知道她如此疏忽，怕一顿打是少不得的了。
越梁一把拽住青衣的胳膊，桃花眸子，不起涟漪，透过青衣的身影，平静的看向媚儿，吩咐青衣道：“青衣，去拿。”
“姑娘？”虽然越梁的力道不大，青衣还是听话的停下了脚步。但她有些迟疑的看向越梁，不知把越梁留下独自面对，这对不怀好意的主仆俩是否合适，尤其媚儿姑娘今天看起来有些怪怪的。
“媚儿姑娘、玉良姑娘，你们快些吧，前面马上就要搜过来啦！”这时，已经通知完后院所有人的小七，在一楼楼梯口冲着越梁媚儿喊道。
越梁刚想开口，倒叫一向不爱搭理那些小龟奴的媚儿抢先回道：“知道了，你先去前面吧！我们后面就到。”
说完，媚儿又自做主张的冲着青衣吩咐着：“还不快去，让所有人都等着你嘛！”
青衣看向越梁，越梁眯了眯眼，桃花眸收敛成了一个危险的弧度。这个媚儿也许真的要给她一些教训了，从前她是不想理会她，倒叫她愈发得寸进尺了。
不过越梁还是对青衣说道：“去吧。”
这次，青衣依言离去。
“多谢媚儿姐姐提醒。”青衣走远，越梁像无事发生般向着媚儿道谢：“媚儿姐姐快去吧，别迟了，我在这里等等青衣。”
说完越梁向后退了一步，让出了路。因为媚儿主仆是靠着墙的那一边站着的，所以越梁先是手扶着木珊栏，然后紧贴了过去，又想往回走两步，离旁边的楼梯口远些。
“好啊，那我就先走了。”媚儿睁着杏眸，仿佛方才真的就只是当了一把好姐姐。她看了眼周围，发现前面的官兵已经在往后面走了，便抬步走向楼梯。
她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丫鬟紫衣，也跟着她向前走，可没走两步，经过越梁身旁时，她身边的媚儿突然唤了声紫衣，紫衣闻声转过身去，脚也不经意间伸向了越梁的方向。
越梁眼皮一跳，不过她早有防备，脚下用力踢了回去。不料，这时肩上又是一重，加上脚下不稳，眼看着就要向下倒去。
“哎呀，玉良妹妹小心啊！”媚儿突兀的尖声叫道，吸引来了众人的目光。同时她伸出的右手缓缓收回，似是想要抓住什么。
本就头重脚轻的越梁，这下彻底站不住了，但是她眼神一利，猛地抓向了媚儿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
媚儿哪里想到越梁的反应还能有这么快，被越梁一拽，便随着她一同向下滚去。
“姑娘！”紫衣惊了一跳，没想到自家姑娘被拉下去了，慌张之间拽了一把，可惜失手并未拽住。
“啊——，呃。”刚刚摔倒台阶上，媚儿的尖叫声便被撞散在喉间。
“哼~”而越梁也被磕得闷哼一声，本就昏沉的脑袋，更是被撞的眼前一黑。不过也仅是一瞬的失神，甚至她本就发昏的脑袋，也因着这一下剧痛，而清醒了些。越梁赶忙一手紧紧的抱住脑袋，保护着自己的要害，另一手也死死的抓住罪魁祸首媚儿，把自己窝在她的怀里，减少自己的受创面积。
而媚儿就惨了，她毫无防备，就四仰八叉的，和越梁在楼梯上翻滚，比死死抓住她的越梁磕的更重。
这边两人虽摔得重了些，但不消片刻便滚到了底，楼道口站着的紫衣，看见楼梯底下躺着的两位姑娘，彻底慌了神。
“啊，姑娘。”匆匆回房拿了伞的青衣回来了，正好看到自家姑娘滚下楼梯，赶忙跑下楼去。
所幸只是一层楼，两人并无性命之忧。
只是，越梁稍稍活动自己的左脚，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她心中一沉，应是扭到了，身上也有好多处酸痛着。
当然一旁的媚儿就更惨了，越梁好歹还醒着，媚儿没有保护自己的要害，这会儿子已经被磕昏了过去，身上的伤肯定也轻不了。
得亏了，媚儿那一声喊叫，前厅的人与青衣前后脚的围了过来。
“哎呀，天杀的，这是怎么了，玉良，媚儿！”本来听到尖叫就暗道不好的徐妈妈，这会子过来看到是自己精心培养的新一批班底，脸直接黑成了锅底。
这可是她花了大把的时间，精心栽培的好苗子，就为了明日的长歌夜宴准备的啊！这会儿要是出了什么闪失，可让她如何是好？更何况，里面还有玉良那丫头，这可是她最得意的花魁娘子了，就等着明儿个给她大赚一笔了！
此时，那彪形大汉也站在不远处，看向楼梯口处。方才他是最快从前面大堂赶过来的，仅仅在头先过来查看的人之后。不过他看见只有两个长歌楼的妓人，躺在楼梯口处，而且只是受了写轻伤，便没有立刻上前。
而是有一身形欣长的兵丁，走到了他的身边。此刻正敛容肃穆的，与他低声汇报着方才的情形。
这兵丁，虽着甲与旁人相同，但身姿挺拔，行路无声，只是相貌普通，是个很不起眼的长相，就是那种旁人见了，会下意识忽略了他存在的长相。
“方才周围有无其他可疑之人？”彪形大汉一双虎目，扫视着四周，寻找着是否有可疑之处。
“并无。”兵丁回道。
兵丁一边观察着周边的情形，一边说道：“就是两个小娘子间，鸡毛蒜皮的小争执罢了。我已经全部看过了，这里没什么异常，那人得到消息确实已经走的干干净净的了。”
顿了顿，汇报完正事的兵丁，换了个声调继续说道：“胡参将，你不知道方才我真真是看了出好戏啊。小娘皮掐架什么的，太过瘾了，尤其是长得这么漂亮的。方才啊，就是那个穿粉衣的小娘皮，推了那个穿红衣服的，却没想到那个红衣服的，狠得类，啧啧，一把就把粉衣服的也拽下去了，还用那粉衣服的给她当盾牌，把自己保护的好好的，哎呦，那个粉衣服的惨的呦，至少断了两根骨头，两根啊。”
兵丁，嘴吐着涛涛的八卦之语，可面上却是再正经不过了，远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在汇报什么军政大事呢，一时竟也无人敢上前打扰。
“我爹以前跟我说的对啊，越漂亮的小娘子，越惹不得，啧啧，还得是老人言啊。我跟你说，那红衣服的，那份临危不乱的胆气，还有利落的动作，我看在场的人里，没几个能抵得上的。哎！你都不知道……”
“好，我知道。”被兵丁称为胡参将的彪形大汉，满头黑线，一个没防住，就听了一脑袋的废话。自己今天怎么就带着这个话痨，出来办差呢。他这是憋了一年的话，就等着今天说了？
熟不知，他猜的还真是八九不离十。平日里他都跟在主子身边，他又不敢跟主子造次，哪有机会多说话，也就昨日刚回来，可把他憋得呀。
胡参将一句话赌注那兵丁的嘴，就自顾的向前走去，貌似是要查看越梁她们的具体情形。
兵丁还有些意犹未尽的吧嗒吧嗒嘴，似是还没有说过瘾。但胡参将已经走了，他也没再追上去。而是又似出现时那般，默默的退了下去。一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周围暗暗关注着胡参将的众人，看见胡参将走来，赶忙让出身位，形成一条通向楼梯口的道路。
胡参将本也只是佯装着向前查看，借此躲过那个话痨，毕竟那人虽话多，但斥候的活，没人比他干的好了。却不想他不经意间的一撇，竟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