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使得他本来缓慢的步伐，不自觉的加快，龙行虎步的几步便走到近前。
当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围上来时，越梁就忍着痛意，让青衣扶自己坐起来，以便应对。
而在场最受瞩目的胡参将，自然也让越梁最为关注。
随着胡参将一步步走近，越梁看清了他的模样。
胡参将身高约有八尺，留着一脸络腮胡，五大三粗的，典型的铁血硬汉形象，却不带憨傻之气，身上更是隐隐带着威势与煞气，有幸见过血的越梁，隐约能够看得出来，这是个杀过人的爷。
只是他直勾勾的……是在看我？看着我作甚？越梁暗暗警惕。
然而顺着彪形大汉的目光看去，越梁的目光最后停留在自己的胸口。
……臭流氓？
每当这个时候，越梁就觉得自己格外没用。即使在污泥中徘徊了这许多年，她依然不能忘却从前，就连那该死的教养，也仿佛刻在她的脑子里了一样，便是面对这样的烂人的时候，竟也说不出那些明明耳熟能详的污言秽语。
亏她还以为那个将军是个什么人物呢！
越梁在心底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隐晦的别过身子去，又把自己往背对着他们的青衣身前掩了掩。
直到看不到了，彪形大汉方才回过神来，他满眼复杂的看向越梁。
那张脸怎么看，怎么不像啊！
那眼，那唇，这是正常人能长的出来的？啧啧，看到越梁方才递过来的目光，巴掌大的小脸上，两汪泉眼清澈见底，她，她这，唉~，有辱斯文啊。
可方才他看的清楚，分明就是故人之物，当年还是他亲手转交。
可它怎会出现在这里？梁州城最大的青楼里？
刚刚结束搜查的彪形大汉，顾不上其他，便匆匆赶回王府，向王爷回禀差事。
雕梁画栋，却又威严壮丽堪比皇宫的王府宫殿中，两个年轻人正悠闲的端坐上位，品着新进的贡茶，丝毫看不出有要犯逃脱的迹象。
其中坐在首位上的人，身着玄色圆领窄袖袍，乌黑的发用一顶墨玉冠高高束起，眉峰凛冽，斧凿刀刻的脸上，凤目狭长，虽然长相俊美，但那一身上位者睥睨之气，让人不敢在他面前随意放肆。
别看他年轻，但他已是这梁州城的主宰，镇北王府真正的主人，现任镇北王安昇鸿。手下更是掌管着十万西北大军，镇守着大雍朝的西北边境。
而此时，那双平日里满含威严的凤目，却蕴着难得一见的温情，看向他身旁的另一位年轻男子。
那人同样俊美非凡，更与安昇鸿有六七分相似，正是安昇鸿的嫡亲弟弟，皇帝钦赐封号的御北郡王——安昇阳。
甚至比起安昇鸿，安昇阳的相貌更为出众，只是他脸色苍白的很，偶尔还低声咳上几声，便是这不到寒冬飘雪的气候，他已是身着一袭雪白狐裘，矜贵而优雅的窝在高背大椅上。
一双狐狸眼懒懒眯起，不知是在打盹还是沉思。只是偶尔在首位之人看他时，抬起瘦长如玉的大手，端起手中青瓷茶杯，稍稍回应一番。
与这两位的悠闲相比，面带忧色的胡有为，反而才像是发愁抓捕要犯的样子。
胡有为行进大殿，思绪都还未完全回笼，他微敛着虎目，向镇北王行礼：“末将参见王爷。”
“免礼。”一声威严中，又有些温和的免礼，唤回了胡有为复杂的心绪，能听出上位者今天心情不错。
胡有为抬目向上首看去，这才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面孔，不禁上前一步，惊喜出声：“二公子？您回来啦！”
安昇阳难得有了精神，也是眼含笑意的看向他，说道：“胡叔，别来无恙。经久不见，倒是越发威武了。咳咳。”说完，没忍住，安昇阳还是低声咳了下。
胡有为是府里的老人了，早些年也当过两兄弟的武师傅。更是在他们的父王老镇北王去世后，坚定的站在他们身后，助他们稳定局势，所以情分自是不同的。也就只有他们这些老人激动之时，才会亲切的唤安昇阳一声二公子。
“二公子说笑了，倒是二公子在京城辛苦了。”胡有为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但看到一身狐裘，脸色苍白低声咳着的安昇阳，却又有些担忧的说道。
“胡参将，事情如何了？”安昇鸿抬手啄一口清茶，掩去了眸底因为弟弟的身子，而冒出的痛心，打断了胡有为的伤感。
在长歌楼嚣张霸道的胡有为，听见王爷降了温度的声音，不敢再继续谈及安昇阳的身子，回起正事，道：“回王爷，事情确如我们得到的消息那般，那人三年前出现在长歌楼附近，因一次缉拿要犯的行动受到波及，致使永…其孙女陷入危机，幸得一女子相救方才平安，只是那女子也是奄奄一息。
不过，众所周知那人医术高深，定是能治的。而他也确实就那么停留了下来，三年来一直在长歌楼中医治那女子，直到昨夜得到消息，连夜离开。”
“呵！”王爷挑眉轻笑了声，修长的手指，摩擦着光滑的杯壁，看向安昇阳说道：“便是遭逢了那样的大变，他还是他，倒没有丝毫变化。”
“怎么没有，听说，他现在已是一头华发，似个耳顺的老头子了？”安昇阳修长如玉的大手慢条斯理的抚摸着眉骨，看向胡有为开口道，求证着他的道听途说。
胡有为赶忙回道：“这个……，据长歌楼的人描述，确是如此。”
似是真的只是想印证一下实情，得到胡有为的肯定，安昇阳复又低下头，看向手中的青花瓷茶杯，仿佛这个茶杯上的图案，都比这件事情来的重要、有趣。
“他与那女子关系如何，昨夜离开，可有接触？”王爷对其他也没了兴趣，继续问起正事。
这……，胡有为迟疑了一瞬，方才回道：“禀王爷，那女子名为玉良，是长歌楼的一个妓人。末将分别审问过玉良主仆二人，因着这三年那人一直在给玉良治病，他们倒是相处得宜。不过那人并未向玉良透露过其他，昨夜玉良主仆也是一如往常，并不知那人离开，还以为今日那人会如约前来。”
顿了顿，想到方才王爷说过那人没有丝毫变化，胡有为又解释道：“依那人行事风格，应当确实不会向其他人透露。”
听到胡有为的话，闲的摸茶杯的小侯爷，又抬头看了眼胡有为，问道：“胡叔认识那女子？”
“神医贴身医治三年，病的这么重？”
两道声音同时从殿中响起，王爷先是看了眼一旁的小侯爷，后似意识到什么，到底对于胡有为认识那女子一事更为感兴趣，也跟着饶有兴致的看向胡有为。
胡有为顶着两双有些惊奇的眼神，有些不自在的抖了下，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家有悍妇，他哪认识什么年轻小娘子？
抛开脑子里的胡思乱想，胡有为敛容跪立，恭敬的抱拳道：“请主子明查，臣是怀疑，那小姑娘是越大哥的孩子。”
安昇鸿默然一瞬，朝着空旷处，吩咐了一句：“去查。”
长歌楼这边。
搜查之后，又经历了问话，等胡有为领着亲兵及衙役离去时，已经过去一上午了，长歌楼因着越梁与媚儿坠楼之事，依然一片杂乱，惹的徐妈妈更加暴躁，甚至要因青衣与紫衣看护不利，而加以惩戒。
但越梁说自己受伤了还需要照顾，徐妈妈才勉强同意先免了，等忙过了长歌夜宴再算总账。
然后，就让青衣先把越梁扶回房间了。
屋中。
“姑娘，您的脚，这可如何是好？”青衣把越梁安置在美人榻上，掀起她的裙摆，退下鞋袜，经过一上午的发酵，越梁的脚腕已经红肿成了馒头。
虽然那个大胡子将军，还好心的给找了郎中来瞧，但是这伤依然不容小觑。
青衣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都怪她竟然连给主子带伞这样的事，都能忘记。若是主子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她也不活了。
反倒是当事人越梁，一副不疼不痒的样子，靠在美人榻上任由青衣重新给她涂上杜隐给的药，自己则玉手执扇，端的姿态风流。只有鼻尖的薄汗，暴露了她身上的痛楚。
越梁扇着团扇，向青衣问道：“官兵问话时，可有问到杜爷爷？”
青衣愣了下，抽了抽鼻子，答道：“问过，其他的我都照实回的。只是昨夜的事，我是按照姑娘吩咐的说的。”虽然，他们问话时，像是问的都是寻常的问题，对于杜郎中只是稍稍提及，但是因着晚上那档子事，青衣对于杜郎中还是有点敏感的。
“嗯。”越梁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她也被问到了，也提及了昨夜。这会是巧合嘛？
“嘶——”脚上突然一阵刺痛传来，越梁下意识的收了脚。
“对不起，对不起，姑娘，都是青衣的错。”心底也是泛起了波涛的青衣，一时没控制好力道，弄疼了越梁，赶忙懊恼道。
“好啦，不过是扭伤罢了，大惊小怪的作甚，从前练舞时，又不是没有扭过。”越梁，重新把脚放回去，示意她可以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