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越梁是眼疾好的大半的时候才能开始练习的，比起其旁人自然要下更多的功夫。加上她虽能看到了，但视力到底还是受到了影响，只是她装的好，旁人才没有发现。就像媚儿，还总觉得她是目中无人。殊不知，她就是单纯的没看见。
青衣包扎好，越梁小心活动了下左脚，还是很疼。
越梁虽然表面平静的安慰着青衣，但她其实也是心中沉重，不过她向来克制，沉重刚刚出现便被她掐熄。
所幸没有伤到骨头，就是韧带拉伤了，会有些影响行动。
“什么没事啊，姑娘，您看看您这脚，都肿成馒头了，您至少要六七天才能动呢。“青衣心疼的都快要哭了，姑娘怎么总是这样不在乎自己的身体？
“好了好了，别哭哭啼啼的。”越梁声音有些低沉了下去。她不喜欢动不动就哭的人，从前因为这种人付出过沉重的代价，便尤其的讨厌，讨厌至极。
青衣愣了愣有些吓住了，姑娘很少凶她的，更不知道姑娘为什么讨厌哭。
但一听越梁说不喜欢，青衣赶忙憋了回去。
越梁看青衣止住了眼泪，缓和了脸色，转过身背对着青衣，就开始解衣裳。
“姑，姑娘，您在做什么？”刚刚才被凶过的青衣，有些无措。
“去把梳妆台上，我那瓶遮丑膏拿来。”越梁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平和，对青衣说道。
“哦哦。”青衣也不敢问为什么了，赶忙起身去拿。
结果拿完回过身一看，就看到越梁背上一片片的剐蹭伤。虽然并未破皮，但是已经有斑驳的红色的瘀血出现了，还有大片的撞伤，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变得青紫了。
看着这些伤，青衣又忍不住了，可她不敢哭。
迟迟没有听见身后有动静。
越梁轻唤了声：“青衣？”
青衣憋着眼泪，小声的嗯了声。
听见青衣变了调的声音，越梁叹了口气，但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她走到近前，用遮丑膏给她遮住满身的伤痕。
这个遮丑膏，是她和杜爷爷一起研制出来的，就按照她记忆中前世的遮瑕来做的。效果比前世的还要好，而且因为全部采用的都是天然植物，或者药材制作，所以没有什么副作用，只要注意没有过敏源就好。
青衣刚给越梁抹完上半身，轮到后腰的时候，突然听见门口处有细微的动静。她停下动作，看向门口的方向。经过今晨的事，她对于突然出现的声音更为小心了。
果然，青衣看过去时，就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在小心靠近。
青衣赶忙轻轻的点了点越梁，示意她看向屏风的方向。
越梁看向屏风处，有一道模糊的人影，映照其上，她了然的看了青衣一眼。
然后突然换了一副有些后怕的模样说道：“青衣，你再给我看看，确定我身上除了后腰处有些红肿外，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
青衣愣了一下，但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立马回应道：“姑娘别担心，就后腰这里有些红肿，我给你抹点□□遮一遮就好了。”
“呼——，那就好。”越梁如释重负的说道。
“哎呦，我可怜的女儿啊！”越梁的话音未落，徐妈妈就从屋中的屏风后，一脸关心焦急的拐了过来。
说完也没用人请，疾步就走向越梁身旁。
越梁“赶忙”有些不好意思的拉起身上半挂的朱红中衣，而徐妈妈也刚好看到越梁依然雪白如玉的美背。
她满意的笑笑：“玉良，可怜见儿的呀，你的伤怎么样啦？”
越梁看见徐妈妈还有些惊讶，就要起身，对着徐妈妈懂事的说道：“妈妈，并无甚大事，不过是磕到几下罢了。”
徐妈妈赶忙阻止越梁起身，又上手拉过越梁的小手，说道：“好啦，你就好好歇一歇吧，你这丫头也不知道小心些，刚可吓死人了呢！”
越梁手微不可查的缩了一下，就任由徐妈妈拉着，脸上笑意未变：“玉良也不想的，倒是媚儿姐姐，她可醒过来了？”
想到媚儿，徐妈妈就有些气愤，不是为了这两人之间的恩怨纠缠，她不管两人之间人谁对谁错，但这伤着了耽搁了明儿个长歌夜宴就不行了。
媚儿那小蹄子倒是醒了，但断了两根骨头，明儿她是指定不成了，可这临时安排谁来顶上媚儿的位置？想到这里她就头疼。
她又有些审视的看向越梁，道：“听说上午那个胡参将有给你请郎中瞧过，郎中怎么说？”
上午，就连她也被带到房间里单独问话了，有很多事情都没有顾得上。对于越梁轻描淡写的说法，徐妈妈皱着眉有些怀疑。
“嗯，没事的，就是脚有点扭到了，不过没什么大事，现在已经能动了，而且杜郎中不是一会儿就来了嘛！一会儿找他讨一副药，敷完，明天定是能好的。”
越梁像是真的没什么事情了，说着，还怕徐妈妈不信似的，活动了下脚腕，还要下榻给徐妈妈再展示一下，是真的没什么大碍了。
听到越梁提到杜郎中，徐妈妈目光闪烁。说起来，近日也没收到什么要犯逃跑的消息啊，怎么镇北王府就突然来搜查什么要犯了？
不会……想到这里，徐妈妈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还是好生歇着吧，明日还要靠你镇场子呢。媚儿那丫头，妈妈是指望不上了，她伤的可重着，还是我们玉良运气好，你们两人一同滚下去的，你却一点事情都没有。”
越梁煞有介事的点头赞同，水光潋滟的桃花眸乖巧的睁着，要多真诚，有多真诚的说道：“谁说不是呢，媚儿姐姐太不小心了，这身子骨也是有点过于脆弱了。”
“好啦，既然你没什么事，妈妈就不多留了，你今儿个好好歇着吧，一会儿杜郎中来了，你跟我说一声。”徐妈妈不欲多说，怕了怕越梁的小手，便起身走了。
“妈妈慢走！”越梁乖巧道别。
待得徐妈妈关门离开，青衣取来手帕，递给越梁。越梁拿着帕子，就开始仔细的擦拭手指，还有手背。
青衣在一旁撇了撇嘴，愤愤道：“徐妈妈总是这样，喜欢把一切都控制在她手里，她明明知道姑娘不喜欢别人随便碰触，偏她每次来都非要拉着姑娘的手不放。”
说完，还是气不过，似是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方才小心翼翼的样子了，接着说道：“还有，姑娘，徐妈妈刚刚是不是怀疑，是您把媚儿姑娘推下楼的？”
“你怎知不是？”越梁眉头一挑，反问青衣。
青衣嘴角一撇：“我就是知道。”她相信她家姑娘，明眼人都知道，平日里，就媚儿姑娘总在跟姑娘过不去。况且，今日媚儿姑娘还总是找茬，又把她特意支开，就是不安好心。
“就你聪明。”越梁温声说道：“好啦，再去给我准备一贴感风灵吧，喝了我得歇歇，明儿个还有一场硬仗呢。对了，敷眼睛的药，申时的时候再准备。”
“是。”一听姑娘说累了，青衣赶紧忙活起来。
独留越梁一人靠在榻上，望着门口静静的出神。
时间匆匆，转眼便过了一日。
今日同昨日般，天气尚还算是晴好，只因着临近十月，天黑的早。现下不过申时，天色便已由昏黄不经意间变为浓黑。
梁州城的灯火次第点亮，如同星河流向人间，似是想要照亮城内所有的黑暗。可惜青天白日，尚不能驱尽黑暗，更何况萤火之星呢。
当然，这些都影响不了梁州城夜晚的热闹，尤其是无数人流汇聚的西大街。
只见灯火辉映下，一辆华美的宝马雕车，徐徐映入眼帘。过往行人车马，无不退避。
上好的海南黄花梨木上，繁复的太阳纹与缥缈的云纹缠绕雕刻，车身经过行人时，淡淡的降香味为街边的烟火气息平添几分奢靡。
然而精神壮硕的高头大马，满身银甲的威武护卫，让任何胆敢抬眼窥伺的人，都望而却步，为这份富贵添上威严。
直到马车都走出好远，街上的行人才渐渐收回艳羡的目光，有些兴奋的议论着：“今晚这是有何大事？这般多的达官豪客路过咱们这。”
“外地人吧！”一听这话，旁边的跳着担子的路人，便一口断定道。那人一脸嫌弃的看了那外乡人一眼，又有些显摆自己的见识道：“知道那边的西大街是什么地方嘛？”
来人也不怕人笑话，配合着一脸好奇的问道：“敢问是何地？”
“是咱们梁州城有名的欢乐之地啊，土包子。”说完那人也不等来人再问，就自顾的往下说道：“而今天更是那里最大的青楼——长歌楼，举办三年一度的长歌夜宴的时候，传闻这夜宴上那是美女如云，才艺俱佳啊…，反正就是进去的没有不说好的。更妙的是，今日，只要你能拿出让那花魁娘子心动的礼物，就能获得花魁娘子的初夜，那可是美人扎堆的地方，最拔尖的美人啊，那种女人，已经不能称之为女人了。”
“那是什么？”外乡人问道。
“那就是那狐狸成了精。”一旁一个拎着菜篮子的大妈听见两人的对话，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从两人身边路过说道。
两人被大妈说的讪讪一笑，不过等大妈走远一点，外乡人赶忙问具体的地方，直言自己一定要去见识一番这样的人间仙境。
“就你？听听过过耳隐就行啦，那是你一个平头百姓能去的地方嘛？那宴会你想参加都得要请贴的，非达官显贵人间豪客不得入的。其他人想进也行，百两银子一张请贴，你若有人家也恭恭敬敬请你进，你若没有，还是哪凉快哪待着吧。”
外乡人看了看自己干瘪的荷包吧嗒吧嗒嘴，一脸向往的朝那灯光格外明亮的方向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