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只能出去一人
元澜最终还是没有同意叶菱的提议，两人的谈话不欢而散。
叶菱不知道元澜心里怎么看她，但在这种环境中长大，无论是亲情还是友情，都成了极端的奢侈品。因为感情无处寄托，生活里只剩下恐惧，所以叶菱才会一个又一个的去找这里的人搭话，收获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当元澜第一次给她回应时，叶菱心中那种抓住了救命绳索般喜极而泣的心情，现在还记得清楚。
帮元澜服药，倒不是叶菱一时上头的决定。穿越后日积月累的压抑，她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已经快被这环境给逼疯了。
所以，与其毫无希望的等闸刀在自己头上落下，不如抓住最大的可能性舍命一搏。
还有个她没和元澜说过的想法，就是如果真的死了，说不定她的灵魂就能回现代去了？这么想可能也是一种逃避和自我催眠吧，但不论怎样，她不想再什么都不做的忍下去了。
没等叶菱抓着机会和北辰元澜再好好地聊上一聊，青耕就带来了新的消息，所有赏仙使明日傍晚得在仙炉集合，瞿如带来了从天帝山传下的皇令。
青耕说完了便打算离开，临走前，叶菱喊住了她。
叶菱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青耕，平日的青耕总是和和气气，一句多余的话也没，传递指令，照顾起居，满足叶菱生活上的需求，然后每日向守着这片区的蛊雕汇报叶菱的身体健康情况。
直接问，怕是青耕不会说，叶菱只好拐着弯的问道：“青耕，你是不是要走了？”
叶菱觉得青耕定是听懂了自己想问的意思。
青耕默了下，没有回话，面朝着叶菱向后退出门去了。
虽然没有得到回答，但叶菱还是捕捉到了青耕在转身出门前，那个轻轻的点头。
“无论如何，明天都得找机会和元澜再聊聊了。那个「测试」……”叶菱不敢细想，如果真中了此前的猜测，恐怕自己此后再无宁日。
「仙炉」的位子，处于罗陵洲第三域的广场中心，初听青耕说起时，叶菱还以为仙炉是个炼丹的炉子，没想到去了后才发现，所谓的「仙炉」，竟是个带着大堂，供奉着神像的祠堂。
每到向赏仙使们发放仙药的那一日，「仙炉」便会大开中门。供桌放上供物，所有赏仙使则聚在堂内，看着瞿如点起一支香，对着祠堂上供奉的龙形神像三次礼拜后熄灭。
观赏完这一套重复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流程后，赏仙使们只需要伸出那只印有黑色契印的手掌，待契印变色发出一阵刺眼金光后，一粒黑色的药丸便会直接出现在悬着的掌心之中。
叶菱揣着心事，几乎一夜都没怎么睡。
到了第二日的傍晚，第三域所有赏仙使一齐聚在了「仙炉」的堂内，不过这次瞿如没有点香，案上也没有放上供物。
众人在堂内罚了会站，等了半天，见瞿如端在案前没有一点开口的意思，下面的人便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叶菱和北辰元澜本为了避开蛊雕的耳目，从不在众目睽睽之下接触交谈，但叶菱一心想和元澜说青耕将走之事，一时顾不了太多，也四下张望找起人来。
“各位殿下”
瞿如那副尖锐的公鸭嗓在神像下方炸起，堂内瞬间静了下来。
“自各位殿下遵从陛下令，幼年时便受命成为赏仙使，入了这北辰罗陵洲的第三域，自此后百年间，为北辰王朝及陛下尽心竭力，呕心沥血。”
叶菱心里嗤了声，「呕心沥血」四个字可太贴切了，人家是形容词，到了这儿变动词，上次送去慈心殿的那个，就是服药后硬生生呕了一夜的血，第二天就被抬了出去。
瞿如声音平稳地继续说道：“各位殿下当知陛下心意，我北辰王朝虽为九天山海两大王朝之一，但实则内忧外患，纷争不断。南离野心勃勃，轩辕虎视眈眈，明狄阳奉阴违，地部蛮荒不化，还有其余大小山海之国，无不觊觎着我北辰疆土及王室至高之力。”
案前的瞿如低下眼，没有看堂下的任何人，终是结束了冗余的开场白，慢条斯理地丢下了枚今日的重磅炸弹。
“陛下虽仍在盛年，子嗣繁茂，但北辰王室皇子公主，必是大浪淘沙之真金！既是未来可享受那常人不可企及的福气，前期就需得经过「测试」，证明自己作为北辰血脉的价值才行！各位殿下，自今日起，仙药将会变为每隔两周赐下一次，各位随侍的青耕，也将离开第三域暂居别处。”
堂下「轰」地，所有人都炸开了。
从来没想过反抗，并不意味着大家不知道吞服仙药会带来的后果。两周一次，怕是用不了多久，这大堂内就会少掉一半的人。
叶菱整张脸都白了，晓得危险已经迫在眉睫，却没想到危险这么快就来到了眼前。
许是怕这枚炸弹的威力还不够，瞿如又开口说道：“一年后，这里有人可以从第三域回天帝山与陛下相见，并被委以重任。只不过，出去的只能是最优秀的那个！”
一时间众人大骇，有个身体赢弱，脸色饥黄的皇子忍不住开口大声问道：“什么叫做只能是最优秀的那个！那其他人呢！？”
瞿如眼也不抬地回道：“既是大浪淘沙，那么剩下的，自然是埋没于深海黄沙之下了！”
“蛊雕！”，数十只蛊雕悬在空中，飞入了祠堂内，瞿如高声命令道：“自今日起，第三域与外界相连的通道关闭！殿下们的吃食和用品可知会蛊雕送入。此后一年内，殿下们无论在第三域做了什么，蛊雕瞿如均不会干涉！也不会记得！至第三域剩下一人时，通道自会重新开启！”
“你什么意思！是要我们自相残杀吗！”一个胖乎乎的皇子怒吼道。
“你说两周服一次就得两周服一次吗！狗奴才！我等是天人血脉，岂容你个奴才践踏！”上次逼着叶菱服双份药的长尾皇子，好像更关心药的问题。
瞿如听着下面众人的激烈言辞，冷笑了一声：“容瞿如提醒，各位殿下手上可是契着锁仙印的！此后各位不用再来「仙炉」，仙药自会有契印传递到各位手中。若是收到仙药后三日不吞服，仙药将化为火气灼烧拿药之人，瞿如劝各位殿下三思！”
看着面如死灰的众位皇子公主，瞿如没有任何慈悲地甩袖离开了。任凭身后的哭喊声快震破了「仙炉」的屋顶，也没有再留下一星半点的忠告。
叶菱想着无论如何得先找到北辰元澜，拼了命地用力向外挤身想从「仙炉」出去，但是被惊慌失措的人群架在中间，挤了半天还在原地踏步。
正在着急慌忙间，一只手拨开了人群，捉住了叶菱的手臂，然后用力地把她向「仙炉」外扯去。
她本该惊慌失措的，但叶菱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元澜的手，那只K过她无数次脑门的手。
“快点！先去我房间！”北辰元澜带着她出了「仙炉」，一路狂奔进了房间。进去关门落锁后，两人才敢放心的喘了口气。
沉默了会，叶菱和北辰元澜一时间都不知该怎么开口，刚刚瞿如宣布的消息，无疑是应了叶菱之前的猜测，把他们二人推向了那个最残忍的境地里去。
“还是你更聪明些”，最终北辰元澜先开了口，讽刺地讥笑了下，叹道：“大浪淘沙，委以重任……从小养着试药，长大了关在一起互相残杀，最后选个命和心肠都最硬的送回去，怕是出去了也是继续为他卖命。为什么我们偏偏托生于这种地方！”
叶菱见他这样，心里也不好受。穿越前的她死的算挺痛快，爆炸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哪像现在，在死之前还要日日担惊受怕，警醒戒备，折磨的人片刻不得安宁。
用手用力抹了下脸，叶菱说：“和我猜的确实差不多……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等了好一会，北辰元澜也没说话。
叶菱刚想再问，北辰元澜倒是开了口：“你今天开始别回自己屋去了，和我住一起。”
叶菱歪头不解：“你是怕……？”
北辰元澜的声音很是阴沉：“怕有人见你体弱力薄，先找你下手。”
叶菱这才反应过来，北辰元澜从现在开始，已经不再信任这片地方除她以外的任何人了，连带着也帮叶菱做好了防备。
其实住一起倒是个好办法，月黑风高，可能会有人想着趁着夜里睡觉偷摸地除掉对手。和元澜一起轮流值夜，才是安全的做法。
叶菱答应了，但是又和北辰元澜说今晚自己想回屋去住。
“我得收拾收拾东西啊。”叶菱一边说着一边透过门缝向外看：“一晚上应该不碍事的。你我早有心理准备，当场听见了也是接受不了。外面那群连反抗之心都没有过的「兄弟姐妹」们，大概还得缓个几日才能消化的过来。我回去之后就将大门锁上，明早天亮之后你来接我，顺便还能帮我拿拿包裹。”
北辰元澜也走去门边，开了门锁向外看去，广场上的人都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倒没人有什么过激的危险动作。一些青耕正慢悠悠地拿着自己的包裹向大门外走去。
“那我送你回去，今晚我住你那儿。”北辰元澜仍是不放心。
叶菱立刻拒绝：“别！我回去是想着趁自己的青耕没走，盘算着再私下试探几句。看见你也在，她就真的什么暗示都不会给了。”
北辰元澜没再坚持，去房间床边翻了翻，找出了把巴掌大的带鞘尖刀，塞在叶菱的手里。
叶菱瞪着那刀吃惊地问道：“你怎么会有这玩意？”
说完后掂了掂，这重量可不是假的。管制刀具耶，元澜怎么拿到手的？！
北辰元澜淡定地拨弄了下叶菱手上的刀，说道：“我和青耕说，要削水果和雕木像打发时间，她就帮我拿了个过来。”
叶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