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山头
等看清骑车人，方念安也向对方挥手招呼：“支书，下午好啊！”
朝他们骑来的，正是下来他们保宁村帮扶的现任村支书，李茗鸣。
他穿着蓝色冲锋衣，打扮日常，只有袖子上别着个写有“巡查”的红袖章。
“你在工作啊，这是在巡查什么？”方念安没想到这个季节，李茗鸣也这么勤快地在外面跑。
“防火。这地荒太久了，杂草多了不少，最近风大，这地方风险隐患也不小，只能多来看看。”发现闲逛的是方念安，李茗鸣也轻松起来。
方念安记起来，以前她爷爷提过，李茗鸣是农林专业毕业的，也真心喜欢所学的专业。来到保宁村后，总是东奔西跑，实地调研，对村里的情况很是熟悉，和她活到老学到老的爷爷尤其谈得来。
想到这，她意识到当下是个开始她支线2计划的好机会。
如果是李茗鸣的话，应该能理解她的想法吧。
推着车停在两人身边的李茗鸣则是好奇地打量他俩，尤其是方念安身边的07，更是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你怎么跑这来了，风大天冷的，这个季节风景也不好看啊？”
李茗鸣有些好奇她身边的英俊青年是谁，能让她扛着这个温度出来吹风，尤其丧事那几天，也没见到这青年出现过。
“这位，之前没见过，你介绍一下？”李茗鸣努力让自己听起来不那么八卦。
方念安早就注意到了李茗鸣好奇的打量。
已经习惯把07当成人形AI助手，她一时忘记07外表是个俊朗青年，和他在村里同进同出，是有被误会的风险的。
幸好李茗鸣只是一时好奇，她刚才也正好想到了目前最适合07的身份，此刻李茗鸣主动问起，倒正是介绍07的好时机。
“这位是我的合伙人，我买下了前面的云漫度假酒店，他是技术入股来协助我经营的……”
接下来该说名字了，方念安却发现自己一下想不起07那个临时身份叫啥了，只隐约记得名字里有个“家”字。
她只好顺势看向07，偷偷眨眼，希望他能主动接下后面的话。
看到了方念安动作的07，似乎迟疑了一下，然后才用比平时更慢一些的语速开口道：“你好，我是齐家友。”
她就记得有个家字！家友家友，没想到听着和有家还挺对应的，这下合伙人的身份更有说服力了。
07的主动介绍帮她顺利跨过这个小卡壳，方念安就又接回话头继续介绍：“这位是来我们这帮扶的干部，我们保宁村现任村支书，李茗鸣，我们都叫他支书。”
李茗鸣此时心思却全被方念安刚刚爆出的大消息吸引，连声确认：“你说你买了云漫酒店！真的假的，这酒店情况很复杂的你知不知道？”
李茗鸣在村里这几年，和方爷爷私交很好，连带着对方念安的印象也不错，这会情急之下，便露了真心话。
“嗯，我知道，前面度假村项目流产和云漫酒店欠薪的事情我都知道。
“支书，回来之前我做过功课的，困难和问题我都知道，但是我还是买下云漫想在这开新旅馆，就是希望做好了能帮生养我的地方一把，我有信心做好，甚至做大，所以我挺想要那些没能开发的地的。
“只是不管是拿出成绩还是拿出资金，我都需要时间。
“而且那地，像是特地整理出来给度假村用的。如果不搞旅游了去干别的，先不说效益如何，另外修出入口的钱怕是少不了。毕竟云漫占了最好的位置。”
方念安指了指不远处的“云漫度假酒店”，它正处在这块地离省道最近的地方，卡在了最好的出入口位置上。
“更何况我们这搞旅游还是有优势的，生态环境是真的好！虽然前面那个失败了，但不能代表这个方向不行么。所以我就希望县里能别急着处理没开发的那部分。”
方念安最后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准备先把云漫欠的工资补上，既是和周围结个善缘，也是向县里表个诚意，然后想趁发工资的时候，请县里来人见证下，再借这个机会聊聊地的事情。
“支书，你觉得我这计划可行吗？”
李茗鸣原本皱起的眉头随着方念安详尽的计划逐渐舒展，之后又露出一点疑惑来。
听到她的询问也没马上回答，而是先问道：“方念安，你是不是没去过你爷爷承包的山？”
“啊？去过啊，我大学暑假每年都去的，就是工作后回来时间太短，再没去过了。我记得，也是在省道附近，但是到处都是树，我总记不住路。”
方念安努力回忆，提到省道这个特殊的地标时她意识到什么，惊讶道：“该不会，我爷爷包的那座山就在这附近吧？”
“是啊，实际上这地有一块，原来就在你爷爷承包的范围里。”李茗鸣叹气，停住脚步对着他们刚走过的那片空地比划了一下。
“你算半个当事人，我也就实话实说了。确实这地是被投资人相中后才整理出来的，你爷爷一开始不愿意转让圈进去的那部分，好不容易才说服你爷爷同意就近置换的。”
然后又往空地右侧指了指，继续说道：“从这里往南走一点就可以到你爷爷包的地儿，下次时间充裕我可以带你走走，今天不早了。”
说完还是没忍住感慨道：“你是完全忘了还有大山头要继承啊，现在知道了，记得赶快去办过户。”
“你爷爷这几年打理那山挺用心的，之前我还担心那地方没人照料要荒废了，如今你既然决定回来了，那山也可以试着打理看看。至于你想要地这事，心是好的，但这事有点急不得。实在不行，还可以用你家那山再置换回来么。”
“唉？”方念安有点难以置信，虽然初衷是不想直接放弃支线任务2，但是聊到这份上，原本以为的“不可能任务”，似乎开始摸到完成的边了。
李茗鸣没再解释，看了看天色，跨上了推着的自行车，嘱咐道：“你说的我心里有数了，正好这几天我要去县里，这事我先去打听看看，买了云漫这事你先别声张，等我有消息了再公布。”
“时间不早了，还有工作，我得走了。”一挥手，没等方念安道谢，就脚下一蹬，飞快骑远了。
“谢谢支书！路上慢点！”方念安把双手拢在嘴巴大喊，不给李茗鸣逃掉感谢的机会。
骑远的蓝色身影伸手挥了挥。
看着李茗鸣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方念安才问07：“你之前就知道我爷爷承包的山在这附近吗？”
虽然这么问突兀又奇怪，但是考虑到07以往的表现，她就是觉得他会知道这件事。
07点头：“是的，你的爷爷承包手续齐全，记录清晰，相关信息很容易查到，这也是作为新手支线任务发布的原因。”
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才又说道：“但是我不知道你不知道。”
方念安沉默。
她的确应该知道，但她不够关心，所以也就不知道爷爷承包的山近在眼前。
就像那本被07找到的种植笔记一样，她一直在拖延对“遗产”的整理。
却没想到，她不敢去直面的“遗产”，总是用意想不到的方式跑出来帮助她，就好像爷爷奶奶用另一种方式庇佑着她。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心中的软弱也一并呼出般用力吐气。
方念安意识到，她的逃避让她忽视了很多东西。
例如支线任务2的用意。
因为一直没能见到系统所说的“万界”，她习惯用现实的角度去看待旅馆任务和可能做出的成果。
始终保持谨慎和保守的态度，甚至还不如系统了解自己的情况。
而掌握如此多信息的系统，在新手任务阶段就鼓励她去争取那么大的地块，真的只是因为她有完成这个任务的可能吗？
“07，你知道原来度假村的规划吗？”
“知道。原计划是依托现有地形，引入温泉和人工造景，打造观景疗养一体的高端度假村。具体设计图需要我发你App吗？”
“嗯，发我看看。你对那个规划评价如何？“
“人造部分太多致使前期投入过大，温泉疗养的设计过于同质化缺乏没有自身特色和记忆点，更具体的分析缺乏足够信息支持。”
“系统可以解决这些问题吗？”觉得自己的提问太空泛，方念安补充了一些例子，“像是用更低的建造成本，有万界特色的项目这种？”
这次07没有马上回答，隔了一会才开口道：“系统可以帮助你用更低的成本实现之前度假村的规划，但是按我搜集到的此界信息看，之前规划本身就存在问题，如何改进是方念安需要思考的。
“系统可以更快更省地建造。万界联盟成员中有类似此界娱乐项目的存在，也有接近此界魔法、灵异概念的存在，系统能帮助你安全、有保障地接触、合作或者雇佣，但具体哪一种才能帮助到你，也需要你来判断。
“能做出决策的，只有你自己，方念安。”
07最后这句话相比平常，语气显得格外郑重。
方念安点点头，07的回答证实了她刚刚的猜测，系统依托现实也超越现实，建设一个大度假村对系统来说不难，但让系统凭空变出额外的土地却不是简单的事情。
是她格局小了。
但是。
“07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这些！”方念安还是没忍住。
“方念安具体是指什么？系统介绍是默认内容，想要更具体的内容你可以继续问我。”
那个连通万界、促进交流、成果互助的介绍她以为是画饼，所以压根就懒得问。
是她格局小了！方念安在心中干笑。
算了，现在知道也不迟么，不再纠缠这个问题，看着变得更昏暗的天色，她决定先回家修改一下经营计划，重新梳理一下待办事项。
***
接下来的几天，不想冒身份风险方念安把07留在了旅馆那边，自己借了车到处跑手续，开公司、建账户、遗产过户等等等，一直给别人打工的资深社畜在奔波中颇为想念能干的AI助手07。
不过，想到她问07有没有神奇技术能把旅馆快速收拾干净时，07微笑着回答“请方念安先完成新手任务”的样子，她就觉得，把07留在旅馆拔草收拾房间才是最正确的使用方式。
哼哼，万界的好处我现在享受不了，你我还使唤不动么。方念安决定，如果回去的时候07没有收拾好小楼大堂，就狠狠嘲笑他！
边盘算着，边往推车里多放了几块牛排。手续跑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没时间特地来县里，所以她特地跑到商超大采购，给她和07的伙食水平提提档次。
李茗鸣电话打过来时，方念安正往车后备箱搬东西。
“你好啊，支书，找我有什么事吗？”她希望是好消息，但又不想表现得过于急迫给对面压力。
“方念安，你现在在哪，村里吗？”
“我到县里跑手续，正准备开车回去呢。”
“哦，那还好，来得及。是这样，这两天可能有位老同志要去村里看看，你那边能收拾间客房接待一下吗？”
“可是我那还没开门，虽然一间干净的客房是能收拾出来。”
“没关系，有干净房间就行，本来就是要低调看看那附近。”
说到“那附近”时，李茗鸣放慢了语速，像是在暗示什么。
“好好好，不介意就行，随时欢迎。”方念安想到了什么，也顺着李茗鸣的话应了下来，“就是不知道怎么认那位老同志，毕竟我们还没正式营业。”
“他会说，他找有家旅馆的方念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