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夜
00
千切豹马总是能在我要吃晚饭的时候出现。
像是一种灵异现象。
我习惯了，认命地将拿起的外套又挂回衣架上，回到工作岗位。
但今日的少年比之前还要寡言，坐到位置上之后沉默不语。
似乎，不是想要来按摩的架势。
我停下了准备的手，想询问，又作罢。
那个孩子一看就是不会主动倾诉烦恼的类型，强硬询问的话反而回招来叛逆心理吧。
我看了看表，离外卖停送还有一段时间，球员的熄灯时间绰绰有余，确认时间充沛之后，对千切豹马发出邀请：
“千切君，要去兜风吗？”
01
蓝色监狱是全封闭管理，没有手机，不能外出，全天候24小时都要为了足球思考、训练。
但工作人员是有进出许可的。运输日用品和食物的货车，建设下一阶段舞台的秘密工事，还有，拥有特权的高层人员。
比如，我。
一张身份ID卡，就能在监狱内外畅通无阻。
车库里停着我的摩托车，双人座，大引擎，外观拉风速度一流。
千切坐上车还是一幅不在状态的样子，他或许不明白为什么一句话的功夫他就陪我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可内心却蠢蠢欲动，所有的压力和烦躁都渴望着一个突破口。
他戴上头盔，向我点点头。
千切豹马的天性如此。叛逆的，张扬的，自由的。
引擎发动的一瞬间，风声被抛至脑后。
千切被我的突然加速吓得前倾，用力抱住了我的腰。
一个迅猛的下坡路，飞驰而下的感觉不亚于直接下坠，身后的小男孩越过我的肩膀在我的耳边喊着什么，但我全当听不见，我还在加速、加速、不停加速！
景色变成抽象的线条画，眼前的风锋利得让人睁不开眼，我和他驾驶着一头咆哮的野兽，奔跑在夜色中。
蓝色监狱在山上，往下开是一圈一圈的环山公路。转弯，转弯，还是转弯！千切的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这个疯女人！
等习惯了几次这样的刺激之后，千切缓过神，在发丝乱飞的视线中，突然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熟悉。
风鼓动耳膜的声音，风穿过身旁的感觉，快速变换着的视野和——在风中的自己。
他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了。
天才千切豹马飞驰在赛场之上时，不就是这样的感觉吗？
“不要害怕。”
“张开手试试。”
像是被蛊惑般，他真的在高速移动的机车上松开了抱住医生的手，张开双臂，像飞鸟一样，主动迎接迎面而来的风。
不要紧，有医生在，不会有事的。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
想试试看，接下来会变得怎么样？
他几乎无法呼吸。
山间之外的城市亮起万家灯火，璀璨的霓虹耀眼夺目。
可千切豹马根本不在乎那些。
他享受着此时此刻只属于他的快感。
风吹拂而过的感觉，好舒服。
这种驾驭速度的飞一样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02
“绘心先生，不阻止他们吗？”
监控室的杏里忧心忡忡，生怕医生和球员发生交通事故，或是医生直接带着球员跑了。
绘心丝毫不担心，喝着冰美式补充熬夜所需□□：“到时候就会回来的，她自己有分寸。”
“但是……”
“小杏里。”绘心打断了她的话，“你不会认为那个女人真的只是整理数据和在诊疗室打杂的闲人吧？”
“和才能的原石接触，促进其觉醒，也是她工作的一环。”
“利用人类的心理，挖掘人类内心的欲望和潜力，可是她的拿手好戏。”
摩托的引擎声响起，监视屏幕上出现了两人的身影。医生开了一圈山路之后，到山脚下就返程，安全把千切带了回来。
杏里也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医生将少年从车上放下，什么也没说，只是叮嘱他记得吃晚饭，做护理，睡个好觉。
“你的才能是你的东西。让它开花还是就此凋敝，都是你的选择。”
医生细细整理着千切的碎发，用手将它拨到耳后。
“这个距离是不是有点近了……”杏里吐槽道。
绘心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已经见怪不怪了：“无所谓。在加速选手自我觉醒的期间深入选手个人生活在所难免，就算有悖职业伦理，只要能让他球踢得更好，我就会认可这种方法。”
下一刻，变故横生。
“啊——绘心先生这也是你许可的吗？！”杏里见到画面里亲吻的两人，羞得发出怪声，连忙用双眼挡住视线。
绘心眼睛一动不动，咽下最后一口苦涩的咖啡。
“是的。”
03
Z队的人结束训练，洗过澡之后，聚在房间里说说笑笑，等人到齐之后再开作战会议。
五十岚栗梦一边做着拉伸，一边和洁聊着天。
“医生真的好漂亮啊！”
“我第一眼还以为是那种很难相处的美人。嗯，就是那种冰山美人，给人淡漠的，冷冷的感觉……”
“但是没想到相处下来超级温柔！会替我们治疗伤口，还会来看训练。也完全不是寡言的类型。”
“就是从来没见过她笑。”
洁想了想：“感觉想象不出来医生笑的样子，但应该很美。”
“医生会笑哦。”
在用毛巾擦头发的蜂乐回突然插进了话题。
“啊，什么时候？！我们怎么都没看见？”
“难道医生只对蜂乐笑？”
“怎么可能！”
蜂乐没有管其他人的吵吵闹闹，回想着两人相处的场景：“话说，医生经常笑啊。”几乎每次见到他都会笑。
“我上次做怪表情，她就……”笑了，还吻了我。
唇瓣相贴的触感、糖果的甜味立刻如电流般在脑海中闪回，冻结了蜂乐回的所有思考。
剩下的话到了嗓子眼，又原路返回，被咽进了肚子里。
“她就？”
“没什么。”
蜂乐回像是一只被烫熟的虾，蜷缩起来变成一团。
“什么都没有。”
大家都发现了蜂乐的异常，正打算追问时，千切推开门回到了休息室。
“啊，千切，欢迎回来。你去哪里了？”
“有点事。在聊什么？”
千切一边解开头发，一边从储物柜里拿出毛巾和洗漱用品，准备先去澡堂洗掉灰尘风沙。
明明陪着那个女人疯了一整晚，他却丝毫没有疲惫的意思，眼睛深处燃着火闪着光，兴奋的心情根本无法平息。
“在聊医生的事情。”
医生。千切的动作一顿，像是被这两个字的发音所灼烧，心里烧着旁人看不见的烈焰。
“啊，是医生啊。”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初：“我刚才遇见了。”
柜门关闭，千切豹马面无表情：“她看起来很累的样子，错过吃饭的时间还在加班。大家还是少去打扰她比较好。”
强硬地、不容置喙地落下最后一个音节：“明天我一个人去送队伍的资料吧。”
不可以靠近。
“这样医生也轻松一点。”
医生是他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