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幕

黎初踏着风雪赶到城郊的疗养院时，阿森已经疼的睡了过去。窗外漆黑一片，静的不像话，似乎来时经历的那场风雪并不存在。

虽然进门前阮清淮和她交代了一切，但当她真真见到他时，她还是有些不能接受。只是足月未见，病痛的折磨却已然让他变了样，本就没几分肉的脸庞已经出现了凹陷的情况，隐藏在皮肤下的骨头更是一副呼之欲出的样子。

她接手了护工的工作，替阿森缓缓擦拭因疼痛而溢出的汗液。他的眉目因疼痛紧紧促成一团，她抚摸着他的额头试图用手心的温暖化解他的疼痛。

她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像放风筝的孩子抓着风筝线，风筝在风中摇摇欲坠，她想拯救，却束手无策。

她耻于见他，却不得不来见他。

因为工作的原因，阿森身边时总会出现优于自己的人，明明只是普通的客户，却在嫉妒的催化下被她假想成了敌人。

这天，阿森接到了一个年轻女医生的单子，在几组拍摄后女医生便看出了他身体上的不适，简短的询问后，女医生便建议阿森现在就跟她去医院，她认识这方面的专家可以为他引荐。

他知道他应该带着黎初一起去医院的，那孩子容易胡思乱想，但是一时半刻他不知道该从何向她坦白自己的隐疾。

阿森拒绝了她与他们一同前往。

见他憔悴归来，她没有关心他，而是冷嘲热讽讲着他不忠于她。

争吵再一次爆发，东西散落一地，那是她第一次见他那样生气。她脸色一沉，推着他就往门外走，所有不堪的词在这一刻全部倾泻而出，她把他推到门外，叫嚣着让他滚。

阿森没有再回来，黎初慌了，她整日整日的找他，给他打电话，忙音过后电话总被挂断，她转而寻求阮清淮，阮清淮也一同消失了。

辗转轮回，桌上的月见草早已枯萎，连同屋内的一切也一同枯萎，墙上的光影总映照着女孩抱着双守着月见草，一座便是一夜。

这天，女孩一如既往守在月见草前，电话不合时宜的响起。

“抱歉，不接……”

“是我，小黎初。”，阮清淮有些沙哑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阮医生？”

“我给你个地址，你尽快赶来。”

清晨，紧闭的房门被推开，寒气裹挟着食物的香味闯入狭小的房间，将瑟缩在床脚的黎初和阿森一同唤醒。

护工送来食物后便离开了，留下黎初同阿森面面相须。

久别重逢，过往的娇纵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满心酸涩与羞耻，她尴尬的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问阿森要不要吃早饭。

“小黎。”他望着她，喃喃着她的名字。

紧绷的弦终究会断，积压已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得以宣泄。离别的场面太过难堪，她不知道该怎么同阿森道歉，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对不起。”

“小黎。”，他唤她。

“我在。”

“我想去这里。”，他拿出了压在枕头下的日程本给她看，是他们一同规划的徒步路线。

“好！”

出逃疗养院的路上她雀跃着，她明白他所想，他的生命属于广袤无垠的美景，他还没能记录完各地风光，最后的时光应该献给他的热爱。

她爱他，他爱山川大海，她便愿意一同陪他热爱山川大海。

可命运总喜欢开玩笑，他的生命停留在了半道。因为路面的积雪，车胎打滑，他们的车撞向了护栏，在成串的翻滚后坠落。阿森抱着她早已失去意识，她磕破了脑袋也近乎昏迷，迷离之中她捡起了散落在地上的日程本。

午后的雪，深切切的，能够淹没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