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天威如此
皇城高大的城墙和雄伟的建筑，似乎并不是为了抵御外敌入侵，而是专门应对阳光的！
一座楼台的影子紧接着另一座楼台的影子，这种无边的笼罩感令张必知觉得自己似乎一直穿行在某种庞然大物的身下，只要他一抬头，就能看见屋角飞檐上狰狞而立的屋脊兽正用一种愤怒的眼神凝视着脚下的每一寸土地，仿佛高高在上的神兽们有着生杀予夺的先天优势！
这种屈辱感仿佛是一只无形的手再不断拍打并提醒张必知：天子乃是至高无上的统治者，而他不过是距离天子脚下最近的一只蝼蚁！
“孙公公可知陛下唤老奴进宫何事？”张必知跟在孙公公身后，陪着笑问道。
“哎吆～这咱家就不知道了！只知道陛下说有紧急的事情找你商量！”孙公公一边带路一边小声说道。
“陛下最近可龙体安康？”张必知问道。
“嗨！还是那样，陛下呀最近总觉得全身乏力，夜不能寐，一天到晚没什么精神！不过陛下也说了，正因为最近朝中大小事务有张大人代为打理，他才能安心养病！还夸张大人是他的肱股之臣呢！”
“不敢！替皇上分忧解难本就是臣子本分！况且如今太子聪慧异常，又有仁义之心，将来必然能成为一代明君！”张必知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嗯……”孙公公呵呵一笑，并不答话！
看了孙公公的反应，张必知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到了！张大人请稍等片刻，容老奴进去通报一声！”
“多谢公公！”张必知微微一笑，仔细打量着养心殿的布局。
养心殿呈“工”字形，分为前殿和后殿。前殿主要用于处理公务和接待外来人员，而后殿则提供给皇帝更为私密的空间，用于休息和用餐。整个养心殿充斥着一股浓重的丹石炼制时产生的古怪味道！殿内烟雾缭绕，再配上雕龙画柱的帝王之威，整间大殿都散发着一种令人压抑的威严。
忽然，一阵脚步从内室传来，张必知闻声望去，原来是孙公公正带着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
“哦！张大人！”那人见到张必知正站在门外等候，急忙施礼。
“原来是唐毅，唐大人！”等到人走到近处，张必知才看清来人正是天罚第五门门主唐毅。
天罚隶属于皇帝直接指挥的隐秘部队，所以一般情况下并不会与朝中大臣有过多的往来！
而张必知也知道天罚早就在怀疑并调查自己手中是否同样有一支秘密部队。
只是双方一时都还没有确凿证据，所以见面也只是稍微客套一下，并没有过多的交谈！
“张大人，里面请！”孙公公见两人寒暄完毕，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不觉感到一阵好笑，赶紧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带着张必知向内殿走去！
张必知大概有一年时间没有见过皇帝，此时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有些紧张！
那张苍白消瘦长满了细细绒毛的脸颊，那偏执中不时闪现出癫狂的火焰的双眼，还有那转瞬间翻脸无情生杀予夺的样子不时在他眼前浮现。
皇帝怎么了……自己不是照样杀过吗！
张必知暗中咬咬牙，全然没有察觉到全身上下早已经被冷汗浸透！
“皇上！张大人到了！”孙公公奶声奶气的声音打断了张必知的胡思乱想！
“臣，张必知参见皇上！”张必知似乎浑身一颤，慌忙颤巍巍的跪在地上，嘴里还大口的喘着粗气！
“张爱卿……许久不见了，你怎么看着比朕还虚弱，嗯！我可是听人说，你在朝中精明干练得很啊！”一个慵懒倦怠的声音从床榻之上慢慢传来！
张必知立马觉得似乎有一把刀在自己身上来回刮着！
“臣，年事已高，体虚多病，刚才走的有些急，所以才会如此气喘……呼呼”张必知头紧紧的贴在地上，似乎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了！
“起来吧！你我君臣几十年，不必如此多礼！”床榻上一阵响动，似乎是有人起床的声音。
张必知赶紧站起来，仍然是低着头等待皇帝发话。
“张爱卿！你看看朕的气色如何？”皇上忽然开口询问道！
张必知抬头看了一眼，又使揉了揉眼睛，半天才说含含糊糊的说道。
“恕老臣昏聩，臣如今眼花耳聋，实在是看不清陛下的容貌！”
“那你不妨走近些……”皇上的声音不紧不慢，不瘟不火，听不出是何意思！
“哎！”张必知弓着腰，一步一挪的走过去，整个人尽显老态！
“臣看皇上面色红润，说话中气十足，须发浓密乌黑，似乎比以往更年轻了！看来张天师的药丸果然有神功，陛下气色更胜往日，老臣羡慕不已啊！”张必知眯着眼睛看了一会说道。
“你这老东西，果然是上了年纪！外人都传言朕要不久于人世，你却说我气色好！你糊涂了吧！嗯？”皇上声音忽然高了半调！
“老臣不过实话实说！外人说些什么，老臣一律不管，皇上乃是张必知的再生父母，对老臣有提携之恩！老臣只希望皇上您长命百岁！”张必知一边说一边又慌慌张张的跪下！
“哼！赶紧起来吧！老东西！咳咳咳！”皇上佯装气呼呼的说道。
“谢皇上隆恩！”张必知一边说一边又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
“你这老东西，如今身子骨都这么差了，朝廷中的事情也该找人替你分担分担了！”皇上喝了口水漱漱口，又噗的一声吐到钵盂中。
张必知偷眼看见有几点水没有吐干净，流到了皇上的前襟上，孙公公看见后马上帮他擦拭干净。
“太子聪慧仁义，如今正在在朝中听政学习，想来不久就可以替老臣分担不少！”张必知犹豫半天，还是试探着说出了这句话！
“府中事务也要有人替你打点，如今你年事已高，不宜操劳过久！早些年我就劝你续弦，你就是不听！”皇上喘了口气接着说道。
“我听说你儿子云天已经长大，不如让他去朝中做官，以后也好辅助太子，就像你我君臣一般，如何？”
“这！万万不可！犬子浪荡成性，终日只知道流连烟花柳巷！本来臣想让他陪太子读书，沾一些好的习惯，谁知道他不学无术，白白浪费了臣的一番苦心！如今更是连学都不上了！跑到外面已经个把月没回来了！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张必知气愤的说道！
“哦？可是太子跟我说云天文质彬彬，品学兼优，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这……太子是给老臣留着几分薄面呢！”张必知唏嘘的说道。
“要是不想让他入朝为官，那就做些别的营生也罢！明日朕封他个万户侯，以后也能安享富贵，如何？”皇上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张必知！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呀皇上？”张必知慌忙又跪了下来！
“啧！你总是跪来跪去的干什么？”皇上不耐烦的说道！
“皇上有所不知！那个逆子如今无官位在身，就已经不把老臣放在眼里，如果皇上再封他万户侯，那这个丞相府老臣就住下去了！”张必知委屈地说道，声音颤抖的似乎都要哭出来了！
“哦？此话怎么讲？”皇上疑惑的问道，示意孙公公将张必知扶起来，又给他一块手帕让他擦去眼泪！
“前些日子，这畜生竟自作主张，将老奴家乡的一块地卖掉了，老奴一时气不过打了他几下，他竟然说这些东西包括丞相府早晚都是他的，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连老奴养老送终都得靠他打点，让老奴少管闲事，不然死了没人管！”张必知说完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
“放肆！世间竟然有如此逆子！”皇上听后气愤的一拍桌子，“你留他还有何用！咳咳咳咳！”
“陛下息怒！可怜臣只有这一个儿子，张家也只有这一脉单传！他是自幼被臣娇惯坏了，所以才会如此！臣自食恶果，怨不得他人！”张必知老泪纵横地说道。
良久，君臣两人各自唏嘘，默然无语！
“对了！你还记得当年老二杀了太子一事嘛？”皇帝忽然问道。
“这……记得！”张必知疑惑的问道，“陛下如今为何又提起这件事了？”
“也没什么！这是这几年忽然想明白一件事！”皇上忽然呵呵一笑，无奈的说道。
“什么事？”张必知小心翼翼的问。
“你说当年老二谋逆是因为什么？”皇上叹了口气，懒懒的问道。
“当然是觊觎皇权，所以才会利欲熏心，做出手足相残大逆不道之事！”张必知愤慨地说道。
“错了……”皇帝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香炉上冒起的缕缕青烟！
“那是……”张必知疑惑的问道！
“那是因为皇帝也会死，当年若是不死，这几个皇子又怎么会为了皇位杀的你死我活，全然不顾兄弟之情？”
“这……”张必知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朕求长生，不过是为了后代不会为了皇位的继承权再起纷争，造成手足相残的残剧！朕的苦心，天下谁懂！”皇帝长叹一声。
张必知偷眼看去，只见皇帝的脸色似乎比半年前更差，即便是盛夏期间，单薄的如同一片树叶一般的身体竟然还裹在厚重的皮裘中！
“皇上一片圣心，非常人所能领略！”张必知迎合道。
“可惜，朕还未找到长生不死之法门，就有人见朕卧床不起，开始打歪主意了！”皇上忽然冷冷的说。
张必知立即警觉起来，他知道，关键的时刻到了！
“皇上万寿无疆！谁这么大的胆子！”张必知愤慨的说道！
“你猜呢？”皇上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冷！
“臣不知！”张必知慌忙跪在地上！
“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皇上厉声问道！
“我听说泗阳王余孽如今在江湖上暗中联络，似乎是要再次兴兵作乱，其首领就是泗阳王的儿子，王战！不过陛下，老臣一定会为陛下扫除余孽，荡平叛军！请皇上息怒！”张必知急急忙忙的解释道。
“不！我说的不是他们，他们成不了气候！”黄腔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
“那……皇上的意思是？”张必知小心翼翼的问道！
“朕听人说皇后勾结张天师，意欲加害朕，不知道张爱卿有没有听说？”皇帝冷冷的问道！
“臣，从未听说！”张必知惊慌地说道。
“哼！这个贱人不过就是想让太子早点继位罢了！”
“可有证据？”张必知问道！
“没有，只是听说！”皇帝眯着眼睛打量着张必知。
“既然是道听途说，不如先拿了张天师，严刑拷打，看看能有什么突破！”张必知似乎松了一口气！
“张爱卿可以亲自问他！”皇上忽然拍了拍手！
孙公公从身后的桌上取过一个木匣，走到张必知身前，轻轻一按，张天师的人头赫然出现在盒子里！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朕从来不问，你忘了吗！”忽然间，皇帝用一双犀利得眼神死死的盯着张必知！
“朕知道山涛是你的人！”皇帝冷冷的看着张必知，“他的死，你不会不知道为什么吧！”
“噗通”一声，张必知立马跪倒在地，不断的磕着头说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山涛所说之事，臣不敢妄断！所以并非臣有意欺瞒陛下，实则是事关重大，微臣若没有确切证据，怎么敢举报当今皇后，未来的太后啊！”
“哼！这件事是否与太子有关？”皇上冷冷地问道，“我听说，前些日子他在大殿之上，竟然情不自禁的研究起朕的龙椅！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张必知把头死死的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你的儿子少，只有一个，可是朕的儿子多得很，还不至于非要沦落到你那样的地步！”皇上冷冷地说道！
“传我旨意，皇后打入冷宫，太子……就让他去给先祖守灵三年，好好反思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
张必知漠然的听着皇帝冰冷的声音，心潮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