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各有托付
“洋枪队布阵时通常位于僧格林沁中军附近。待开战之后，我们出动大批人马猛攻敌军侧翼，诱使洋枪队前去支援。”
赖文光以桌子为沙盘，用碗碟代替军队排摆推演：“洋枪队一走远，我们马上去引诱僧格林沁的中军。请魏兄弟带人沿途埋伏，务必阻止他们返回僧格林沁身边。”
“我们会尽可能拖住洋枪队。”魏永明盯着盘子寻思片刻：“假如他们不去别处支援，或是僧格林沁没被你们引开，那当如何？”
“战场上变数无穷，难以料想周全。”赖文光道：“只要洋枪队远离中军，兄弟便予以牵制；若紧随中军追击，他们一定会被马队甩下距离，兄弟可以伺机切割阻击，总之就是要设法把洋枪队和僧格林沁隔开。”
“明白。赖大哥打算把战场设在何处？”
“尚无定夺。眼下梁王张宗禹正率大军在金乡、巨野、郓城、梁山一带兜圈子，僧格林沁领马步兵三万在后紧追不舍、疲态已渐渐显露。待时机成熟之际，所处之地便是战场。”
“知道了。我们何时出发？”
“越快越好。”赖文光微一停顿，侧头看了看许宗扬：“我们此次假借其他事情来到济南，住在城南客栈之中。待魏兄弟做好准备，便可随我们一起动身。”
说罢他们三人与许宗扬告辞离开，魏永明回到卧房宽衣上床，却丝毫没有睡意，瞪着眼睛在黑夜中胡思乱想。
僧格林沁大军三万，捻军主力三万，另有追随的捻众和当地各路义军数万人。这种规模的大型野战，西城营自组建以来还从没经历过。
还有，手下弟兄虽然十分憎恨僧格林沁，可是让他们去配合捻军伏击官军，是否会超出一部分人的接受范围？
再者，此次行动决不能走漏一点风声。西城营若兴师动众倾巢而出，事后很可能会引起官府怀疑，只能带洋枪团勇前往。
但僧格林沁的主力是蒙古骑兵，捻军进退之时也大都骑乘各种牲口。西城营没有足够的马匹，团勇们扛着枪在战场中徒步而行，简直如同移动的肉块一般。
魏永明苦苦思索了大半夜，次日起床后才终于拿定主意。
他将除魏川岳之外的所有卡宾枪骑兵集结在一起，告诉他们要跟自己出门办事，却并不提具体细节，只说此去路途遥远，让他们做好准备。
这些团勇大都来自魏字营，多年来对魏永明忠心耿耿，接到命令后也不多问，回去各自安顿好家里的事情，备足口粮等待出发。
魏永明又找来曹老六，关上门嘱咐道：“我和老许要带人出去几天，西城营的大小事务暂时由六哥做主。期间若有变故，你尽可酌情决断。”
“去干什么？”曹老六略感好奇：“怎么跟六哥我还遮遮掩掩的？”
“此事需严守秘密。”魏永明稍一犹豫，压低声音说：“去给何先生报仇，为咱们剪除后患。”
“啊？”曹老六吃了一惊：“你说的难道是...僧格林沁？”
“不错。”魏永明点点头：“昨日被那使者逃了回去，咱们必须尽早行动。六哥不必多问，以免日后遭受牵连。”
“你等等，”曹老六瞪起两只牛眼：“就凭你和老许？这不是去送死吗？”
“是旁人要收拾他，我们不过去看看热闹而已。”魏永明呵呵一笑：“六哥切记，此事乃我和老许私下商定，你全不知情，更不要有丝毫透露。”
不动声色的安排好公所事务，魏永明把干儿子叫回家，郑重说道：“川岳，我要出门一趟。你留下帮曹六伯打理西城营，遇到大事就找他商议。”
“爹要去料理昨晚那事么？”魏川岳显得急切而又兴奋：“孩儿愿与您同往！”
“是其他事，你不能去。”魏永明想到此行颇多凶险，一时间稍觉苍凉：“你已经十八岁了，干爹出门在外放心不下家里，希望你照顾好干娘、四奶奶和芹菜姨她们，能做到么？”
魏川岳一呆，乖乖答应道：“干爹放心，孩儿一定照顾好家里，也请您老人家务必小心保重。”
“我很老了么？”魏永明噗嗤笑了出来：“还有，记得每旬去广盛泰问问情况，偏院郭伯伯和阿祥伯伯那边也不要怠慢。”
“是。”魏川岳眨眨眼睛：“爹，您要去很久么？”
“看情况，或许几天就回来，或许十几天也说不定。”魏永明想要再安抚他几句，却听院子大门一响，许宗扬推门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容貌端正的中年妇女和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魏营总。”许宗扬表情略显局促：“有件事想要麻烦您。”
“不麻烦，你讲就是。”魏永明愣了好大一会儿，赶紧扭头对魏川岳说：“行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许宗扬尴尬的跟魏川岳打了个招呼，凑到魏永明身边讪讪道：“这位是我的远房表嫂黄氏，那是她的小侄子。”
“远房表嫂？侄子？”魏永明竭力收起暧昧的笑容：“啥时候来的？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呢？”
“她娘俩先前住在天京，城破之后一路北逃，恰巧被我那文光兄弟遇见收留。”许宗扬神情变幻不定：“女人孩子在军中多有不便，因此文光兄弟把她们带到济南，想要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没想到正好遇到了我。”
“噢——果然巧的很。”魏永明笑吟吟的看着他：“你打算如何安置她娘俩？”
“眼下是来不及安置了，等回来再说吧。”许宗扬不安的支吾道：“表嫂初到济南，人生地不熟，能否先在营总家里临时寄住些日子？”
“那没问题，住在这里也好有个照应。”魏永明察言观色，猜测这女人与许宗扬的关系应该不止于此，当即一口答应：“西厢房还没人住，就请二位委屈一下吧。”
“给魏爷添麻烦了。”黄氏冲魏永明微一点头。她讲话口音与许宗扬近似，虽然言谈举止称不上优雅，却也像是见过大世面的样子。
“嫂子不必客气，有事尽管开口吩咐。”魏永明笑眯眯的低头看看那小男孩儿：“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