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无法忘却
我缓缓行走在浙江路道上，一盏盏路灯将半空中的烟雾照得清晰明显。
我抽完最后一口，将烟头弹进车流之中，内心的情绪已然从那段荒唐的岁月中挣脱出。我观望着四周，零零散散的人流朝着不同的方向，走进霓虹的光影中......
我浅浅呼吸着，北海的空气中含有湿润的水汽，也夹含着咸鲜的气息，我侧头看去，几家海鲜大排档的灯牌闪耀夺目，门前堆放的垃圾箱里散发着这些咸鲜的气味。
我只是掠过看了看，因为这并不是我要去的目的地，我的脚一步步迈开，朝着这条路道的末尾，走去......
步行5分钟，不归酒吧的字样映入我的眼帘，我推开门，往里走去。
熟悉的昏黄灯光，摆在前区的十几张小木靠椅上都坐满了人，我来到吧台前，高大的胡子哥已经认不出我了，忙着调酒的时候，询问我要喝什么。
我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点了一杯‘忘却’，他点点头，应了声后，让我稍作等待。
我看着吧台里面只有他一个人，便好奇的询问道：“老板娘呢？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
胡子哥将调制好的酒递送给我身旁的另一名客人，又笑着回道：“她今天有事情，没有来。”
我轻声应道后便结束了话题，静静等待兆惠的到来。
酒已经调好，男人递给我的时候，对我说道：“希望这杯酒可以让你忘记伤痕，也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杯‘忘却’......”
这样的话语比较深沉，他坐在里面，点燃香烟，用一种看透的眼神注视着我的同时又打量着环境里的客人。
或许来这个店里点‘忘却’的人，都是记忆之中有不愿提及的伤痛，另辟蹊径乞求宁静的伤心之人吧。
胡子哥肯定对别人常说过这番话，以至于身旁的小哥淡然的笑道：“忘却记忆的代价总是灼热，毕竟深根在心间的记忆，剥离的疼痛是无法避免的......”
我拿起桌面上的酒，轻轻摇晃杯子当中的酒液，翻腾的时候，我浅浅的尝了一口，没有冰块的调节，这一口最为浓烈，灼烧的感觉从舌苔直至咽喉，尽管我知道‘忘却’的味道浓烈，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第一口的灼烧，让我咳嗽不已。
胡子哥给我递来一瓶冰水，和我搭话：“第一次点这个吧，喝点冰水可以缓解一些......”随即和我说道：“第一口先别急着咽，记忆是要一点点忘记的，猛烈的删掉，最后可是会伤害了自己......”
我点点头，又浅浅的喝了一口，这一次我并没有着急下咽，而是注意自己的吞咽节奏，将口中的烈酒，一点点的分解，一点点的下咽，感受原先灼烧的酒水，变得温热，但灼烧感还是存在的，只是变稍弱些，带着一丝温暖的感受。
酒劲还是依旧猛烈，我可以明显感觉自己脖颈处的温度逐渐上升。
我放下手中的酒杯，看着门外，猜测着下一个推门进来的人会不会是兆惠。
最终在第七次错误之后，兆惠才推开门，背着吉他，往吧台的方向走来，看到桌面上的酒，面容复杂，微蹙对我说道：“你怎么喝上‘忘却’了？！”
随即向胡子哥也要了一杯‘忘却’，便将吉他包放靠在吧台，坐在我身旁的高脚凳上。
“你怎么来这么迟？”
“临时有点事情，在路上耽搁一些时间......你先别扯开话题，你咋自己喝上这么烈的酒了？”
我们第一次在这里喝酒，兆惠点的便是‘忘却’，所以听到这番话的时候，我感到好笑，有种被明知故问的感觉，对她说道：“有一点点想要遗忘的记忆......”
很快，她的‘忘却’做好，与我不同的是这一次胡子哥没有对兆惠说出刚刚的那番话。
兆惠接过，仰头一口闷掉，发出灼烧之后的低鸣后，对我说道：“一点点遗忘的记忆......你这个喝法是老卢教的吧。”
胡子哥（兆惠口中的老卢）在吧台里站在我们的面前，对兆惠说道：“这才是正确的喝法，就你这个妮独行其道，还怂恿顾客学你的喝法，你可别再嚯嚯我的顾客了。”
兆惠平静的反驳道：“什么叫嚯嚯你的顾客啊，这里哪一个顾客不是我的听众，我给自己的听众提一些过瘾的喝法，这叫‘嚯嚯’？还有老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在吧台里面抽烟，阿乐姐不来，你就放肆了是吧？！我这杯酒里面要是又有烟灰，我真的会把你的纹身给刮掉！”
我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忍不住发笑，颇有社会不良模样的老卢被兆惠怼得不敢回话，一本正经的保证道：“不会有的，我刚刚都是半蹲着抽的，都尽可能远离吧台了。”
“最好是！”
兆惠结束从高脚凳上离开，背上吉他，看着我说道：“程枫！如果你有要遗忘的东西，请你先弄清楚这些东西是否真的不值得你去留念，如果是真的不值得，短暂的猛烈，让灼烧的力度达到最大，这样会更好受些......如果不是，我建议你换一杯酒，这杯并不适合你和不该遗忘的记忆......你不需要告诉我你的想法，究竟该不该忘记，只有你自己知道。加上语言修饰的遗忘，都是裹着不甘和心怀期盼的强装镇定，真正想要的遗忘，轻松、回味的笑容才是真实的......我先去给我的听众唱两首歌，你自己好好想想。”
兆惠将杯子摆放在吧台上，往里面走去。
我的记忆被兆惠的这番话牵引，引起自己的反思，我看着杯子的‘忘却’，一时之间忘记了当初要来不归酒吧的目的。
江敏的这段记忆，我真应该忘记吗？
我望着端起的酒杯，透过白色的‘忘却’，静静思索着这个问题，将刚刚被香烟封锁的荒唐记忆一点点释放，有关于江敏的记忆通通涌入我的脑海当中：一段段狂欢之后的陪伴，一幕幕江边高歌之后的离场，这些年里，我和江敏经历了太多......
在相思湖畔上互相弹唱的星空之夜，私奔的话语从江敏口中说出的时刻；在大桥上讨要香烟，却满目失神的时刻；她抱着吉他，站在石墩上，高歌过后将藏含所有情谊的项链抛向江中的那一刻......
我茫然了，更像是一种迷失，内心的那片天空，像当初的江面，泛起层层涟漪，看似平静，但我的天空中，沉浸着一样我无法找寻的物件，那颗被江敏期待的星球，在我的内心当中破裂沉入......
想起在相思湖畔的夜晚，江敏的话深深刺激着我的情绪，别过的话语成为我们再一次相见后的分别赠言，预示着我们之间不该有的感情，画上一个句号，听上去也像是一种警告，警告着我不要再去打扰她的生活，但不管怎么样，我和江敏那段不曾真正表露出的感情终止在那条藏着星球的江中，就在没有星光的夜晚，沉浸在下去......
......
我将酒杯放下，和老卢要了杯另一杯酒。老卢将‘忘却’撤了下去，调制酒的时候和我说道：“小惠的话让你醒悟了？”
身上的亏欠感会一点点将我的内心吞噬，我愣了愣，这段记忆有着太多太多美好的东西，尽管结局是充满遗憾，但内心对江敏的情绪是无法忘怀的，我没办法做到一个无心的人，达到忘却的效果。
这样的结局我不能接受，我也无法将我们之间的情谊全部忘掉。
“我还是无法忘却掉，这段记忆给我太多美好的东西了......内心的亏欠不允许我怎么做。”
老卢将酒重新递给我，又在兆惠的位置上，摆上一杯续满的‘忘却’。
我看着兆惠的那杯酒，内心产生了疑问：才气横溢的兆惠，内心中究竟有什么事情是她要下定决心忘记的呢？
我不得而知，或许，将来的某一天我会知道这些......
里面的音乐渐渐停止，掌声轰烈到渐渐无声，兆惠再一次出现的我的视线里，缓缓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