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们曾经发生过什么
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被聚光灯包裹，也有人像被人群排斥。
国家队一队的队员多是参加过世界级赛事，粉丝数量庞大，围绕住他们的泳迷也多。而二队的队员面前只有零星几人，在采访时能被媒体轻而易举地忽视。
王驶是游越的替补，今天的混合接力赛训练他自然要到场。他和一干二队队员被孤立在角落，无声地望着一队队员被泳迷簇拥。
王驶神情阴鸷，当视线掠到被环绕着的游越时，没忍住冷嘲出声：“不就仗着那张脸么。”
也怕牢骚被媒体捕捉，王驶跟一个二队队友走到太阳伞下，梗着脖子接连抱怨：“啧，让我们来就是为了给他宝贝一队做陪衬吗？”
他旁边的队友见风使舵地附和他：“可不就是，游越的粉丝真疯啊，我们的粉丝说不定就是被他的给挤走了。”
王驶阴沉着脸抬高下颚，显然他也是这么觉得的。作为泳队公认的颜值第二，他粉丝也不少，眼下却没哪怕一个人围到他身边来，他只能以门票被游粉抢完了这样荒谬的理由安慰自己。
他张口还要发泄不满，倏然一瓶矿泉水从高处直直砸向他大腿，他条件反射地蹦了一下，扭头狰狞道：“有病吧？”
“抱歉，没拿稳，”坐在救生台上面色冷淡的男生说，“能麻烦帮我捡一下吗？”
虽是有求于人，语气却无半分诚恳，平淡得跟说今天是煲汤还是炒菜一样。
王驶本就在焦躁状态，被满瓶的矿泉水全力撞了一下心情更是暴躁，他压着火抛下一句“自己捡”就转身离开。
他旁边的队友稍微有眼力见一点，知道作为公众人物在公共场合发泄情绪有多么愚蠢，同时为了不牵连到自己，他腆着脸弯腰帮救生员把矿泉水瓶捡起。
“不好意思啊，他现在心情不好。”
“没关系，”夏北琛弯唇，伸出修长的手指，作势要拿。
他坐得高，那二队队员要踮脚才能够上。
就在手指碰到矿泉水瓶那刻，夏北琛猛然松手，满装的水瓶再次哐当掉落在地。
“真不好意思，”高坐于救生台上的男生声音毫无起伏地说，“能麻烦再帮我捡一次吗？”
……
歇息时间结束，刘水飞盯着他们练了个人单项，最后又看了一次混合接力成绩，直到比上次进步了几毫秒老六才放他们离开。
“好了，玩去吧。”刘水飞拎着成绩表走了。
“哇塞，老六说请我们玩水上乐园就是真请啊，”周寂深挑起眉梢，朝大喇叭那边努了努嘴，“走呗，玩去？”
“我看可能不太行……”队伍里负责蛙泳的小青蛙温朝给他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往后看蠢蠢欲动的泳迷。
泳迷们是正儿八经买了票进来的，看这架势，指不定能做泳队几位大小伙一下午的跟屁虫。
果不其然，当他们试图挪脚时，身后的泳迷也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算了，”接力负责蝶泳的李夺把游越推给他们，“游神，陪伴泳迷这样重大的使命就交给你了，我们先告辞。”
说罢，这仨小伙还真就脚底抹油开溜了，把原地石化的游越撇在原地。
“你们完了——”游越冲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无能狂怒，然后被一帮游粉兴冲冲地堵截。
终于到水上乐园闭馆时间，游越顶着一张妖孽脸花言巧语地把粉丝姐姐们哄走了，脱身后他习惯性地往夏北琛那看一眼。
两个救生台空空如也，也是人去楼空。
在被镜头围追时，在被泳迷堵截时，他从未抬头看一眼夏北琛。媒体鼻子太灵，就怕他们揪住这点在网上兴风作浪，届时再添个油加点醋要他好受。
舆论影响不到他，但他怕给夏北琛造成困扰。
游越肩膀搭着毛巾，正要走进更衣室换下泳裤时，被周寂深在身后叫住。
游越应付了一下午媒体有些疲乏，回过身撩开眼皮懒洋洋地看他，然后被周寂深做贼一样拉到角落，拽着他蹲下身子把手机从兜里掏出。
他划出和一个微信好友的聊天记录，点开一个照片。
“帮你查到了，这是高一时的夏北琛，”游越接过手机后，周寂深说，“你看看有没有印象？”
游越敛下眉眼细细端详。照片上的男生很瘦，是那种病态的瘦，下巴尖细，脸颊瘦成皮包骨，像可以随意凹进去。眼睛乌青，皮肤不是现在的冷白，而是不正常的苍白。
少年垂下细长的脖颈，头发凌乱，过长的刘海遮住眼睛，游越只能从他高挺的鼻梁和凉薄的嘴唇勉强辨认出和夏北琛相同的痕迹。
“很意外吧？”周寂深收回手机，看着游越低声说，“我记忆中他就是这个模样。”
游越盯着地面缓着气，高中时期的夏北琛狠狠在他眼中刺了一下。他记忆里从未出现过这样的夏北琛。或者是他生得太平凡，游越没有刻意去留意他。
就是这样孱弱的人，在游越醉酒时把他送回了家。就是这样始终垂着脑袋看上去敏感自卑的人，现在生成了这样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
他突然很想了解，在他缺失的夏北琛的三年青春里，他发生了什么改变成如今的模样。
直到周寂深道别离开，游越才从万千思绪缓过神来，他径直走进更衣室。更衣室宽敞明亮，有五排隔间，隔间过道很深，在门外望去看不到尽头。
游越走到第二排的第一个隔间，里面发出潺潺的水声，游越抬手敲门：“夏北琛，你都听到了吧？”
这个点更衣室已经没有人了，泛着白雾的窗栏偶尔落下一只衔着枝叶的鸟儿，悠长的鸟啼盖过了隔间的水声。
然后水声停了，隔间门被拉开，夏北琛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
游越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手却用劲勾住夏北琛的脖颈，把他整个人掼了进去。
隔间门在他身后落锁，游越单手把夏北琛摁在墙上，还未散尽的水雾漫上他的眉宇，棱角分明的轮廓在此时染上朦胧。
“夏北琛，聊聊吗？”
他暗哑着声毫无诚意地开口，夏北琛在他手底下微微挣动。
游越摁住他宽阔的肩，皓白的手背暴起青筋。游越比夏北琛矮了两厘米，以一个禁锢的姿势将他锁在身前时，他的眼睛恰好能对上夏北琛凉薄的唇。
“聊什么？”夏北琛直视着他，声音略哑。
“聊你明明认识我，却说我们没见过。”
游越面上不显情绪，嘴唇却勾起，眸底幽深，盯着夏北琛的眼睛平铺直叙：“高一那年，雷家俊生日宴，KTV，醉酒的我，是你把我送回家的。”
“还记得吗？”
“这重要吗？”夏北琛垂着眼睫看他，刚洗过澡的头发不住地滴水，水雾漫上他的眼睫，眸底的情绪瞧不真切。
夏北琛说：“你记得吗？”
游越按压夏北琛肩头的力道一松，他眨了眨眼。
他确实不记得。通常能让游越记住的只有两种人，一种和他生活有实际关联，另一种是长在游越的审美点。
而高中时期的夏北琛显然两点都不符合。
夏北琛缓缓掰开游越卸了力的手指，脚步一迈就要出去。
游越直接将后背堵住隔间门。隔间不大，两个成年男人在里面无声地对峙，他们身体难免相擦。在未干的水渍下，在弥漫的雾气里，就连空气中的因子都暧昧不清。
“你不应该骗我，”良久，游越闷着声说，“你告诉我吧，我们曾经发生过什么。”
他在水雾下的眼睛直直地撞进夏北琛眼里，“我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