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准备好了就开始跑路吧
丹梧山上，他坐在一棵巨树上依枝而息。还有一会就有人来接他的班了，但起码不是这条小白蛇。
他伸手接到那高一处树枝，好让那条蛇慢慢盘下，“出什么事情了？”他问。而那白蛇刚缠在他手上不久便化成了人形，顺势在旁边坐下。
那化为人形的蛇族与他同坐在那枝干上，熟稔地搭起话来，“能出什么事，我只是想来见你顺便问一下，怎么样，还改不改主意？”
初春三月，冰雪已经开始消融，万物复苏。在通灵蛇族一处，虽不再是冰雪封地，但比不上灵气充沛的凤凰一族。由于过于充沛的灵气，凤凰族的地盘早已经春意盎然，树枝展开的绿叶将那白色的身影遮藏。
“不改了。”
“唉，真是无情，明明你的灵力那么暖和，”白琴捂住心脏，自顾自地悲伤起来，“你连这群兄弟姐妹都不要了，下一个不知道会不会是我？”
“情感的感受和灵力没什么关系，而且我灵气异化之后是火，使用的灵力容易烧伤你。”
云陵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不觉得自己有说错什么，尽管看白琴的神情显然不是他要的答案。
“啧，更难过了。”
白琴看着他那无趣的样，继续逗乐的心也作罢，随手扯了旁边树枝上的花，“我听他们说大概还有九个月，那个‘痕渊’可能会开启，另外，我族那边已经开始在和混沌龙族交涉了，可能过几天就要启程，到时候顺路帮你把你的羽毛收回来。”
“你们慢慢做准备吧，当然也可以考虑和混沌龙族交涉，寻求庇护，毕竟天上是属于你们的领地，要是认真起来，他们都不一定能阻止你们。”
“嗯，知道了。”
“嗯？然后呢？”
“什么然后？”
“……”
一点反应都没有，还是那么无聊。
白琴最后将那些被手捻得半残的花旋进云陵怀中，还带着一片蛇鳞，“送你了，那你还想要知道些什么？”
“我没。”
“我。”
“那我可以这两天就过去吗？”
面前脸上维持着笑眯眯的小蛇传来的精神波动却是平静，以往的经验告诉他，这个状态是称为习惯，于是云陵下意识改了口。
“哇——”白琴故意拉长了尾音，配合得鼓掌，一同云陵配合他而说出一个废话的问题，“当然，可以。”
“不过，你真没有想要其他的什么？”
清秀的面容悄然靠近，温和的笑意稍稍勾起，惬意微眯着翠绿的眼瞳，他的脸颊同清晨的光一样柔和。
“不用了，”云陵对上一眼面前这双叶碧色的竖瞳，是叶舒展时伸出的颜色，可他看见的最深处却是张牙舞爪的绿幽黑影，于是伸手指点住白琴的额头，他还是更喜欢翠绿色一些，“白琴，这对我没有用的，按之前说好的就可以了。”
白琴无辜地眨眼，深处的深绿色络丝骤断，“欸？这个我可是特地跑去找那只青丘狐狸请教过了，没想到还是对你没有用，还真是失败。不过我刚才说的全部可是真的，作为你离开的代价，你确定只需要痕渊的情况吗？”
这无辜的神情突然顿了一下，眼神一凛，从远处而来的风中带来惊起鸟儿振翅的声音。
有人来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
白琴一扫前面的嬉闹神情，匆匆道：“云陵，你可要想清楚，只要踏入我通灵蛇族一步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好。”
“……切，真是活该，”白琴脸色复杂地咬牙吐了一句，也不知道在说谁。声音越来越近，白琴也只能走了。
不久，一个长得有点青涩但活力十足的少年从远处腾飞过来，差点没停住，毫不掩盖的灵气热烈而张狂地释放着，衣服上的华章流色也比云陵的更加绚丽。
他大大咧咧地朝云陵招手，“云四哥!该我轮值，你先去休息！”
少年在族里同辈里排第七，是同辈里甚至族里与天火最具有合性的人，只不过他没有参加过像痕渊的战斗，在实战里的经验、技巧不如云陵丰富。
待云陵从树上下来后，敬烽突然鼠头鼠脑地往左右、身后都看了看，没人，很好。他唤出自己的灵羽，然后掏出一张绿色的大叶子，两手一张，灵羽中掉出好多果子、干脯和一两坛酒，“四哥，神树又结果了，可多了，你快看，这些果子可是我挑的，口感绝对一绝。”
敬烽迅速塞给云陵，嬉皮笑脸的。
因为敬烽相性与天火最合，所以分到他手上的东西也仅次于族长和各位长老，避免在训练时因灵气不够被烧死。
“你最近在加训，我灵气足够，而且不需要进行天火的训练。”
云陵想还回去，但敬烽早把两只手背到后边。云陵迈一只脚，他就撤一条腿，僵持一会，云陵终是收了，装进自己的羽毛里面，“不过今天的训练还是要进行的。”
“啊？”
“啊啊？”
“啊啊啊？”
这个热情的少年一下子蔫了，偷偷往后挪了两步，“啊四哥，这不好吧。”
“按命令，今天是最后一次，或者直接和我打一场，”云陵头也不抬，手上腾地一下起了火焰，烧完了手中的花渣。
完全不想和四哥打。敬烽暗自叫苦，硬碰硬倒可能打得过，但云陵什么时候给过他这种机会，哪次不是被溜着锤，所以每次和云陵打都是输而且还累得要死。但不想训练也是真，毕竟也累，啊，放过他吧，天赋异禀什么的完全不想要啊。
敬烽想跑却迟了一步，地上赤红的灵阵已完全展开。
“草，四哥你认真的！”
等敬烽出来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了，真是又累又狼狈，也不知道四哥去哪看的新奇玩意，差点把他整死，然后扫视了一下，云陵没有把他给的东西留放一边。
“很好，再接再厉！”敬烽看到云陵的这个转变一下子又高兴起来。
殊不知一个时辰前云陵已经到达边界的一处，这里是离通灵蛇族最近的一处，也是当年开启痕渊的地方之一。
约是一千年前，天际突然被划破一道黑色的割口，源源不断的怪物从里面出来，瞬间覆黑了白日，然后不约而同地入侵通灵蛇族、凤凰族和混沌龙族。在最开始的时候它们并不足为惧，直至后来发现它们好似不会死亡，前面的怪物死了就由后面的怪物拖回去等待复活，不需要完整，只要有半边身体，一只手或者一条腿。曾有熊族想通过将它们进食来强化出相对应的能力，但在第四还是第五天后，被吃进肚子的、只剩下渣滓的怪物在一边复原一边开膛破肚把自己“挖”出来。
它们还会通过啃食敌人获得灵气来补充、异化自己，吸食得越多，对应的攻击对它们造成的伤害就越小，最后只能堪堪进行防御，直至混沌龙族使用了冥水，真正地带走了它们。那也是他们第一次看见这种东西的力量，尽管凤凰族和蛇族也拥有相似的东西，天火和眠冰。
这一千年的期间，大大小小的痕渊不断地撕裂着天空，而直至有一天，通灵蛇族也能运用起了眠冰的力量，甚至能预判痕渊的开启，至此他们才有机会暂时封印天幕。
当年这里堆的尸骨成百上千，却滋养出了现在花香鸟语、草长莺飞。
所以，他还想要些什么呢？
云陵没由来地想到这句话，等到白琴把情报提供给族里之后，下次甚至是以后的痕渊就能减少极大的伤亡。
他好像，没什么想要的了。
他向林子里更深的地方走去，那里有一个用结界圈起来的小型洞天，往里走是一片晴朗明媚的天地，再不远处可以看见，那里有一间用竹子搭建的简屋，旁边种着两三棵盛开的桃花树和一株小小的、已经长出苍翠新叶的梧桐枝，风一吹，几片花就打着旋落到下边桌子里的杯子去了，而桌边那面色温和的人对此也没多大反应，那是云陵父亲的模样，那双已然浑浊的眼瞳无用地在望，他只是对着洞天入口微微侧了下身，流光溢彩的羽翼也轻轻一摇，又小小地卷起几缕风，卷碎了周围的景色，逐渐地，连自己也消散了。
云陵看着这一切都散成了光。
所有碎散的光点落于他一路走来的大地，折损的万物又欣荣生长。他继续向外走去，步出凤凰族，踏入通灵蛇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