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歹人
百里寻安早早地上了路，此次出行是去治理旱情的，安愈向纪燚举荐的他。
百里寻安其实不想去，但那天白笙找他谈了次话，他答应了下来。
燎城至灯城大约要半个月的马程，这一路是南下，天气愈加炎热，水却不见得多了半点。
燊国水贵，别处山里的小溪都是汩汩地向外冒，偏燊国不这样，树更是少之又少。
百里寻安忽然间又感受到第一次来燊国的时候，感觉再不喝水就会死在这片荒芜的，却长满梧桐树的地方。
是白笙将他们带到这个地方的，百里寻安开始时对白笙颇有敌意。
可她却拿出了百家印，百里寻安才开始相信她。
只是后来才发觉，这是一股比百家寨要更强大的势力，把他与妹妹逼到绝处，剥去利刃，沦为案板上的活鱼。
而他的妹妹……
百里寻安总是在自责，他没有保护好他的妹妹，这个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
百里寻安晕倒前还在看着天边那一轮氤氲的月亮，好像能透过它，能看到那些逝去的亲人，与瞧不见的亲人。
月亮你何时能转过来让他瞧瞧你的背面，是否有他念想的人。
此次出行，百里寻安只带了关艾一人。
关艾年纪虽小，做事却还算是比较稳妥的。
关艾知道百里寻安特别耐不住燊国这般火烤的天气，驮了不少的水。
但恰是在这种时候，水作为稀缺且又必须的物品，二人很快被盯上。
关艾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没成想是百里寻安救了二人。
歹人手上拿着刀，百里寻安赤手空拳地便将几名歹徒放倒。
自己当然也受了伤，而那些水洒了一地。
以至于百里寻安连着几天都没喝水，这山上溪水少之又少，基本上两三天才能找到一条可饮用的溪水。
还好还有两三个水袋能用，只是这一次实在是逼急了，快五天都没有找到新的水源。
关艾自小在燊国长大，还能适应这边的环境，百里寻安是彻底不行了。
还好就快到城镇了，关艾也是费了老大劲才将百里寻安背起。
那谁叫关艾不会骑马呢？这一路上关艾都是和百里寻安共乘一匹马，所以百里寻安晕的时候，关艾一时失了依靠也从马背上掉了下去。
不过马程要走一天的时间才能勉强到城门的位置，这下可是要走两三天才能到。
果不其然，关艾背着百里寻安走了还没一天就晕了过去。
闭眼前，关艾好像看到了一群人。
这天夜里，灯城的太守府很不安宁。
一个人闯入了粮草库，但是很快她便被一群人给摁倒，押到了太守的面前。
这位太守，便是当年的探花，宋歌吉。
相较于他头上那二位，他的官途可是太过顺途，以至于朝中有不少闲言碎语，偏他有才又有能力，也有钱去堵住悠悠众口。
更何况，他的政绩皇帝也是看在眼里的，这可是一位百姓爱戴的好官！
不然也不至于，纪燚会让这么个年纪轻轻的人去管灯城这般的地方。
那我闯入粮草库的歹人此时正跪在宋歌吉的面前。
几位下人将歹人面上的遮挡之物一把扯了下来。
宋歌吉当真是没想到，这是位姑娘。
“你叫什么名字？”宋歌吉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水，好像对这种事已经见多不怪了。
可那歹人却死死不张口。
宋歌吉笑了一声，无奈地看着她：“胆子倒挺大，敢一个人独闯我太守府，不要命了不是？”
“难道我们还有活路吗？”
她低声带着愤怒的语气吼道。
宋歌吉叹了口气，底下的人还问道：“主上，要不要……”那人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宋歌吉点了点头：“四十大板。”
下人将她押到那长长的椅凳上，一板一板，她的额上顿时冒出豆大般的汗珠。
宋歌吉也是见怪不怪，他坐在那把太师椅上，喝着茶问道：“你受何人指使？”
她红着脸，颤抖着嘴唇：“无人指使，我一人而来。”
宋歌吉叹了口气对着行刑的人说道：“继续吧。”
她紧咬嘴唇，在打了二十大板后就已经快意识不清了。
“难道堂堂太守府便是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地对人用刑的吗？”
宋歌吉示意底下的人停手：“本该如此，你劫粮草库，难道不该罚吗？”
她喘着气，红着眼怒道：“这世间的种种规矩还不是你们上位者所制定的？哪里有什么本该如此？你们歌舞升平，难道底层的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吗？没有他们，你们哪有什么歌舞升平！”
宋歌吉眯着眼看着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不说话。
“那就打够四十大板！”宋歌吉怒道。
此时有人进门禀报：“城外岙山寨来报，说是捡到一个人，身上有官印。”
百里寻安好久没感受到水的滋润了。
他缓缓睁开眼，是宋歌吉。
“哎呀百里大人，久违，久违。”
百里寻安想要起来，可是连着几天没进食也没进水，他身子虚弱得很，嘴唇动了几下，最终也没说出什么。
“百里大人初来乍到，便先修养几日，大概十日后本官再来见你。”
百里寻安用尽力气摇了摇头，然后想抓住宋歌吉的衣角。
宋歌吉却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这一刻百里寻安才明白这项任务会难在什么地方。
不是什么彻底治理旱情，而是在这些官员打理上。
灯城离燎城远得很，皇帝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盯着这么一块地方，这里的官员沆瀣一气，不知道克扣了多少救灾款，就莫说能得到这群人的帮助了，他们不帮倒忙都是件难事。
但是现在，百里寻安确实需要休息一阵，至少这会是接下来最后的安宁日子。
宋歌吉又去找了那个女人，因为他听到她还没死，实在是有些好奇。
她嘴角带着血，趴在地上，披散着头发，像极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她瞪着他。
宋歌吉毫不害怕地看着她，他问：“你叫什么？”
女人却头也不回地准备爬出太守府。
“等等。”
女人没有停下。
“从这里出去，有失太守府的脸面。”
身旁的小厮总望识相地说道：“是。”